《冷雨拌名花》乐聆

63、杀机暗伏

　　寂今朝的出现直接吓跑长乐一干人等，这魔头被长乐囚禁多时，此时脱困，难保不会大开杀戒，他们要马上回帮派预警。殊不知，此时的长乐，比起他们离开时，局势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时间回到两日前，寂今朝在长乐牢房中躺着，觉得甚是寂寞。沐娆这两天没来看他，所以也没人帮他换药。可是这副身体实在天赋异禀，即便任它自生自灭，伤口仍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

　　这一晚，牢房的门终于打开了。寂今朝迅速躺平装死，目光偷偷往牢门望去。当发现来的不是沐娆时，那因激动而微微上扬的眉毛很快就沮丧地耷拉下去。

　　白衣少女面若冰霜地负手走进来，她身后跟着几个长乐帮众，抬进一箱箱金银珠宝，光是夜明珠就不知有多少颗，映得这牢房遍地生辉。

　　少女说话的语气和脸色一样冷：“寂今朝，你活命的机会来了。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可以帮你治伤，救你出去，还有这些钱，够你逃到天涯海角。怎么样？”

　　寂今朝看起来兴致缺缺：“什么事？”

　　白衣少女咬牙道：“帮我报仇。”

　　寂今朝却对满室奇珍连看都不看一眼，道：“我以为多大点事。我对钱没兴趣，把你最珍贵的东西给我，或许我可以考虑。”

　　白衣少女脸色不变，挥手屏退手下，然后一言不发就开始脱衣服。寂今朝本来好整以暇，余光却瞥见少女半截光溜溜的肩膀，色泽胜过最好的玉石。他吓得从床上跳起来，按住少女脱衣服的手，有些狼狈地道：“住手，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少女却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冷哼道：“你的伤好了？哼，你想多了，这金缕衣是我管家的家传之宝，可挡刀枪水火，你既瞧不上，也罢。”她犹豫了一下，咬牙脱下指间闪着纯白色光芒的戒指，道：“这潮汐戒是我最爱的人送我的定情之物，你要便拿去。只要你告诉我，是谁害了财神。”

　　少女把眼一闭将戒指递出去，一副壮士断腕的神情。寂今朝瞧着有趣，便顺手接过戒指：“你是蓝财神的未婚妻管管？”

　　管管道：“是又怎样？”

　　寂今朝故意将戒指拿在手中把玩，心情颇好地道：“不怎样，听说你是沐娆的朋友，你交朋友的眼光倒是不错。”

　　管管狠下心不去看潮汐戒：“戒指你也拿了，该告诉我是谁害了财神吧？他们说凶手是萧湘雨，但沐沐说不是，我信她。沐沐既然救你，说明也不是你。那么，到底是谁？”

　　寂今朝道：“你的仇人可不好对付。”

　　管管道：“不然我为什么找你？快说。”

　　寂今朝道：“告诉你也无妨，你猜得没错，确实是有人模仿萧湘雨的惊雪剑法，那个人就是明空的手下孤月。”

　　管管只觉脑子嗡的一声，热血上涌，哑声道：“冥皇要杀财神？可财神已经不是长乐帮主，为什么还要杀他？”

　　寂今朝摇头：“明空只是要杀一个五灵，至于谁死他不在乎。你也知道，我虽然曾经是遮天帮主，但遮天的事都是明灭在管。有人和明灭达成了协议，所以蓝财神要死。至于这个人是谁，你想蓝财神死了，谁得益最大？”

　　管管道：“蓝沉影？”

　　寂今朝道：“没错，那晚就是他带我和孤月去千金宫。”

　　“这个畜生！”管管心中悲愤欲狂，发疯似的踢翻旁边的珠宝箱子，无数夜明珠滚到她脚边，汇成一条悲伤的河流，而她站在河流中央无声恸哭，不知何处是彼岸。

　　寂今朝罕见地叹了口气，他天生不会安慰人，只好道：“蓝沉影现在是长乐护法，蓝家实际掌权者，你要报仇，除非让长乐乱得更彻底，才好找机会。”

　　管管道：“我管管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你想利用我打击长乐，我不至于听不出来。长乐是财神的心血，如果毁了长乐，九泉之下我无颜见他。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她满脸泪痕，这样一本正经讲话的样子，竟有些我见犹怜。

　　只可惜寂今朝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只道：“你又想多了，现在长乐和遮天之战谁赢谁输，根本不关我的事。我这不是看在你是沐娆朋友的份上，帮你想报仇的办法么？”

　　管管冷哼：“不劳你操心，你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么？跟我走吧。”

　　寂今朝却把潮汐戒扔给管管，自己躺回床上，懒懒道：“谁说我要走？我要在这里等沐娆。戒指还你，你自己报仇去吧。”

　　管管接住戒指，紧紧握在掌心：“你要在这里等沐沐？她去了遮天，你在这里可等不到她。”

　　寂今朝一下子又从床上跳起来：“你说什么？”

　　不远处的对月楼，静谧夜色中暗伏杀机。尹纤歌站在床边，用浸过冷水的手帕轻柔地给昏睡的少女擦脸，柔声道：“幻卿姑娘，你快醒过来吧，师兄为了你，已经好多天不睡觉了。或者，你永远不醒也可以，你说没了你，师兄会不会跟我回天命山呢？”

　　正出神间，她的手突然被很大力地抓住，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纤歌，你在干什么？”

　　尹纤歌吓得一激灵，低头却见自己手中竟抓着一把匕首，刃尖正对着昏睡少女的心脏。她茫然地松手，匕首往幻卿身上直直落下，被一旁的尹流风眼明手快地抓住。

　　尹纤歌茫然道：“流风，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尹流风把匕首藏在袖中，被划伤的手还在淌血，她却全然不管，笑着安抚道：“纤歌，你累了一天，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尹纤歌却抓住尹流风染血的衣袖，急道：“你身上怎么有血，是谁伤了你？”

　　尹流风强忍心酸，笑道：“这不是我的血，是别人的。纤歌，你别怕，我没事。你快回去休息吧，不然明帮主会担心你的。”

　　尹纤歌突然展颜笑道：“你说得对，不能让师兄担心我。流风，那就辛苦你啦，你要仔细给幻卿姑娘擦脸哦。”

　　她仿佛完全忘记了片刻前发生的可怕的事，将手帕往尹流风手中一塞，开心地走了出去。尹流风关上房门，望着手中染血的匕首发呆。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她走了，你还要装下去吗？”

　　床上本该昏迷的人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明若春水，哪有半分伤重的样子？幻卿坐起来，慵懒地伸了伸腰，笑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尹流风语气木然地道：“沐娆突然离开长乐，我就发现不妥。若是纤歌有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她。于是我猜测，你的伤已经好了。”

　　幻卿却道：“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纤歌姑娘有问题的？”

　　尹流风脸色一变，眼神中流露出痛楚和挣扎，终于还是轻声道：“你如果见过以前的纤歌，就绝不会认为现在的她没有问题。她本是世上最善良最温柔的人。”也是世上最爱她对她最好的人。

　　幻卿想起尹纤歌的天人之姿，也觉得有些惋惜，叹道：“所谓还魂蛊，所谓起死回生，换回的不过是一副躯壳。你能护她一时，可往后的日子，你打算怎么办？”

　　这些问题早已在尹流风心中出现过无数次，却从来只有一个答案。她低头笑了笑，语气无比温柔地道：“谁说我只能护她一时？痴魔也好，蒙昧也罢，我自会保她一世顺遂。幻卿，我们做个交易如何？纤歌如今受人控制，她虽然有错，却非她本意。你若答应护她周全，我可以保证，控制她的人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都是你想让他知道的。两军交战，情报的重要性，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幻卿道：“这交易听起来公平，只是于我风险太大。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尹流风道：“就凭明兮霁也不想纤歌有事。”

　　幻卿笑叹：“如今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阿娆总是夸你。尹二小姐，就凭你刚才一番话，长乐永远不会是你和你姐姐的敌人。”

　　待尹流风离去，幻卿坐着发了会呆，突然捂住胸口，发出“哎哟”一声。房檐处立刻飞下一道黑色人影，那人急急抓住幻卿的手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墨大夫。”

　　幻卿反手抓住明兮霁的手，也不使劲，就这么虚握着，只觉心满意足，笑眯眯地道：“明帮主，你比较怕纤歌姑娘有事，还是比较怕我有事？”

　　明兮霁知她装腔作势，没好气道：“纤歌是我师妹。”

　　幻卿眨眨眼：“那我呢？难不成是你师弟吗？”

　　“你是我的……”明兮霁眼里缓缓溢出一点笑意，故意停顿了下，才接着道：“债主。”

　　幻卿“噗嗤”一笑：“那你以后可要听我的话。对了，刚才尹流风的话，你怎么看？”

　　明兮霁道：“如今帮派势力内外勾结，局势混乱，最好便是我方布局，诱敌出手，也让中立观望的人看明白谁才是狼子野心。谁能做到知己知彼，谁便能占据先机。所以你和尹流风的交易做得很好啊。”

　　幻卿笑道：“得明帮主一句夸赞，可不容易。”

　　明兮霁笑着摇摇头：“本帮主向来称赞军师英明神武，何曾说过你半句不是？”

　　幻卿笑意愈浓：“这也是，不然本军师怎么会对明帮主死心塌地呢？”

　　明兮霁仍握着幻卿的手，觉得她脉搏跳得有些快，便道：“你真的没事？刚才你运功没受影响吧？我还是找墨大夫来看看。”

　　幻卿笑着点点头：“好。”

　　明兮霁走后，幻卿急急捡起尹流风留下的手帕捂住嘴，张嘴便吐出一口血。

　　她假装昏迷一是要诈尹纤歌，二是在全力运功突破金灵。方才尹纤歌突然拿出匕首要刺她，杀气干扰了她运功，受点内伤是无法避免的。因为祸首是尹纤歌，幻卿不愿明兮霁为难，这才忍着。

　　等明兮霁回来的空当，幻卿倚在床背上坐着，嘴角微微上扬。

　　熟悉她的人知道，每当她露出这个表情，就代表她心中又有了一个新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