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拌名花》乐聆

55、放下屠刀

　　无色山下，寂今朝独斗五人，已是强弩之末。云青一剑本来要刺中他，但剑势稍缓，道：“寂帮主，你内伤颇重，我们今日不必再比了吧。”

　　蓝沉影手中短刃却快如疾风，厉声道：“不行，财神大哥大仇未报，今日绝不能放此人活着离开。”

　　云青道：“蓝兄的致命伤是惊雪剑气。”

　　寂今朝一手驭真龙，一手使混沌剑气，独斗五人竟未落下风。他心中豪气横生，大笑道：“云青，你婆婆妈妈的做什么，该不会是怕了我吧？”

　　云青低叹：“你已是强弩之末，何必逞强。”

　　“强弩之末对付你们也足够了。我一直想见识下五行阵，只可惜今日有三个是凑数的。云青，不如你尽全力，我们撇开他们单打独斗如何？”寂今朝语气猖狂，并未将蓝沉影等人放在眼里。

　　见云青不为所动，寂今朝又道：“以一人之力诛杀武林第一号大魔头，这是何等荣耀，你不动心？”

　　云青竟笑了：“荣耀？趁人之危的荣耀么？”

　　寂今朝纵声长笑，道：“好一个剑仙，若非立场不同，我真想交你这个朋友。”

　　云青眼神变冷：“可是你的立场，却让我最好的朋友死于非命。”

　　寂今朝随手将蓝沉影击飞，道：“我这不是送上门给他偿命来了么，是你们杀不了我，真没用。”

　　水灵生木灵，由于云青剑势变缓，尹纤歌顿时险象环生。她轻飘飘退开几步，琴音一转，由守变攻，提醒道：“流风，他怕你的火龙。”

　　的确，寂今朝在地下熔岩受了很重的内伤，火龙属火系术法，正与他的内伤相克。有好几次寂今朝的真龙堪堪压下火龙，然而木灵催生火灵，在尹纤歌的秋水琴音下，火龙又威力大增。

　　尹流风见姐姐遇险，整个人腾空而起，巨大的火龙从她指间的光芒中飞出，映得她冷峻眉眼平添绝艳之色。然而就在这一刻，她忽然看见寂今朝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

　　尹流风心中一震，他怎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这样的人当真十恶不赦么？这一犹豫，火龙的去势便偏了一寸，没有打中寂今朝。

　　然而五行阵相依相生，尹流风虽然犹豫，火灵已自动催生土灵，明兮霁不愿趁人之危，没有接着下杀手。这一罢手，土灵又催生金灵，蓝沉影却不会客气，短刃破空而出，如流星般刺透寂今朝的身体。他岂会放过这个机会，短刃在寂今朝腹中狠狠一绞。

　　寂今朝一掌再次将蓝沉影拍飞，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冷漠地拔出身体中的短刃。他看着短刃上自己的血不断滴落，不无遗憾地道：“死在这样的人手中，真是丢脸。流风，不如你再给我补一下。”

　　尹流风看着他血流如注的身体，不忍道：“够了，你已经活不成了，省些力气吧。”

　　寂今朝硬撑着不倒下，喃喃道：“真不甘心啊，最后一面见的竟不是她。”血越流越多，他的眼前渐渐模糊，恍惚之际，他竟真的听到沐娆的声音在喊他。她真的来了？还是他只是在做梦？即便似幻似真，寂今朝依然笑得开心，竭尽全力喊道：“沐娆，你来送我最后一程么？我终于要死了，你为我开心么？你……你要小心孤月和影子。”

　　谁是孤月和影子？沐娆无暇多想，飞速将生长之力注入寂今朝的伤口。那道可怕的伤几乎贯穿他的腹部，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渐渐从最初的暗绿色变成鲜红色。在血流彻底变红的瞬间，沐娆当机立断，用生长之力将寂今朝的伤口缝合。

　　蓝沉影从地上爬起来，怒道：“你在做什么？”

　　尹流风道：“救人啊，你看不到吗？”

　　蓝沉影内伤颇重，一边说一边喷出血沫，但他不管不顾地喝道：“这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救他做什么？”

　　沐娆垂眸，掩下复杂神色，道：“魔头若放下屠刀，诸位可愿给他重生的机会？”

　　尹纤歌叹道：“这个问题，不如问问那些枉死的冤魂。”

　　沐娆抱着垂死的魔王坐在满地鲜血中，神色平静地道：“死者长已矣，存者却要且偷生。与其杀他，不如让他活着赎罪。但我知道无法说服你们，这杀局是你们五人所布，人我已经救回来了，是杀是放，便由你们自己决定吧。”

　　云青当先收剑，尹流风看了眼姐姐，还是走到沐娆身边。蓝沉影知道尹纤歌和自己站在同一边，于是向明兮霁道：“帮主，你怎么看？”

　　明兮霁却看也不看寂今朝，问道：“沐娆，你来了这里，可是已经找到办法修复阴阳法阵？”

　　沐娆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我正要和你说，你去宿命之崖一看便知。”

　　明兮霁眼睛一亮，一刻也不愿耽搁，飞身上了浮夜剑，向众人道：“你们先带寂今朝回去关押，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长乐牢房，寂今朝一动不动地躺着，脸色苍白如雪。沐娆仔细为他包扎好伤口，见他睡容沉静，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刚一转身，手腕却被抓住，只听寂今朝低声道：“为什么救我？”

　　沐娆没有回头，淡淡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更何况，萧哥哥曾给我重生的机会，我想为他种一个善因。”

　　寂今朝嗤笑：“我只会感激你，可不会感激他。”

　　“谁要你的感激。寂今朝，你的虚空厄咒已经解了，只盼你重新做人。要是你再滥杀无辜，我第一个不会再放过你。”沐娆终于回头，眼神带了丝凌厉。

　　寂今朝见沐娆凶他，却只觉得好笑。他用了点力，将满身血污的紫衣少女拉近一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期盼地道：“没了虚空厄咒，我的武功大减。但你若是不嫌弃，我当你的护卫可好？你若是答应，从此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自然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情。”

　　沐娆不为所动地道：“你能出这牢房再说。”

　　寂今朝讨好道：“你若是答应，我便戴罪立功，把遮天的秘密都告诉你。我跟在明空身边都记不清多少年了，他的事我最清楚。”

　　沐娆语气仍冷硬：“此时说这些有何用，你还是祈祷幻幻活着回来吧。”

　　寂今朝松了手，失望地道：“把她打下宿命之崖的是孤月，让她入死门的是明兮霁，关我什么事？你们这些人自诩正义之辈，也要迁怒于人么？”

　　沐娆却抓住他话里重点，问道：“孤月？就是那个屡次用惊雪剑气杀人的？他是何人？”

　　寂今朝无精打采地道：“他和影子都是明空身边的人，武功很高，当然了比我现在还是差一点。你到底答不答应啊？不答应我就睡觉了。我现在好困，也好冷。”

　　果然是冥皇身边的人，只是他用萧湘雨的剑法杀人又是何用意？沐娆想不通便不再去想，随手扯了张被子盖在寂今朝身上，道：“我去码头等幻幻，你便在这里养伤吧。”

　　她走出两步，忽听身后人喊她：“沐娆。”她回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走吧。”寂今朝开心地闭上眼，心想，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盖被子。

　　沐娆正要去码头，只见几名长乐帮众匆匆走来，闯进牢房就要带走寂今朝。沐娆忙跟进去，道：“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一名帮众道：“苏家和萧家的人到了，蓝公子让我们把寂今朝带去聚义厅血祭，欢迎苏萧两家加入长乐。”

　　沐娆皱眉：“可帮主的命令是先将寂今朝关押。”

　　那帮众道：“沐姑娘有所不知，蓝公子如今已是左护法，他的命令我们也是要听的。”

　　沐娆冷冷道：“长乐如今是只知有左护法，不知有帮主了么？”

　　那帮众叹道：“沐姑娘，你也别生我们的气。本来我们大家伙儿也看不惯那些个世家的人，但是杀寂今朝是人心所向，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沐娆心中一沉。好一个蓝沉影，真会摆布人心。真让他这么做，等明兮霁回来，只怕这长乐已经改姓蓝了吧。她道：“云青呢？”

　　那帮众道：“云大侠还没回来，不过右护法也在聚义厅，姑娘若有什么事，可以跟他说。”

　　先前那个要利用她杀萧湘雨的右护法月无声？沐娆一百个不情愿跟他打交道，但他毕竟是长乐元老，若要在明兮霁回来之前稳住长乐，只能依靠他。想到这，沐娆下定决心，道：“寂今朝伤重，你们若此刻动他，搞不好他要死在路上，你们也不好交差。这样，我先跟你们过去。”

　　那帮众迟疑道：“可是左护法……”

　　沐娆微微一笑：“我自会向他交代。怎么，你不相信我？”

　　沐娆先前挽救风城一事让她在长乐颇有威信，那帮众也不愿得罪她，道：“好吧，沐姑娘请。”

　　沐娆整整衣裙，跟在几名帮众身后。走出牢房之前，只听寂今朝沉声道：“沐娆，别为我丢了性命。否则，我会杀光长乐的人。”

　　沐娆轻轻一笑：“想多了，我可不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