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记》雪夜抚弦人

5、百佛图

　　刺绣记之百佛图
　　她是楼凌国蜀中绣城四大绣坊之一顾绣坊坊主之女顾纨，小字纨儿。
　　她自小对佛菩萨感兴趣，喜欢绣佛图。
　　二八年华时，她绣了一幅佛图。那佛图乃百佛图，是她以前所有绣的佛图中，觉得最好的，最喜欢的。
　　绣好百佛图的当夜，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进入百佛图中。佛境中，有一接引佛将她接引至佛池中一莲花旁，让她坐上莲花，聆听佛音。
　　她刚入莲花座，她眼前的世界却已变化。
　　眼前的世界不再是佛境，她的肉身也不再是她。
　　眼前的世界正闹饥荒，她是一位落难的富家小姐，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
　　她们跟着难民，正在一座寺庙前。难民们大多都在向庙中僧人乞讨求救。
　　寺庙却大门紧闭，并不开门施饭救济难民。
　　难民乞求良久，不见开门，有的便开始辱骂佛家僧人。可是，寺庙依然紧闭大门。
　　她看有些难民骂得凶，便对那些难民说：“咱们难民太多，人多粥少，庙里师父必定也是有难处，才不开门救济。我们应该体谅他们。说不定，庙中师父们也在挨饿。”
　　她说完，将自己仅存的粮钱分给了一些难民。
　　难民不再闹事，渐渐散去。
　　她的丫鬟正对她说，她把仅存的粮钱给了别人，自己可如何过活时，几个侍卫突然过来跪下，对她道：“公主，属下终于找到您了！公主这些时日离家出走，皇上担心已久。命属下四下寻找公主。如今终于找到公主，公主还是速随属下回宫。”
　　她正要说，她不是什么公主，他们是不是认错人时，她的丫鬟却在她耳边轻轻说：“小姐，暂且承认您是公主，便可救难民。”
　　她想了想，便打算入宫见到圣上再说明情况。
　　她随侍卫入宫后，见到皇上，向他说明自己非他膝下公主，又说明难民情况，希望陛下救救那些难民。
　　听她所言，皇上并未怪罪她，还收她为义女。让她随五皇子楼斐一起负责难民安置。
　　楼斐为人温润如玉，对难民甚和善温和，安置照顾得很周到。除了给难民发放用品，他每日还会来难民营多方看顾。谁需要照顾，他都会帮忙照顾。有孤寡之人年老体弱或者生病无人照看，他也会细心安排人照顾。
　　她每日随他照顾难民，对他渐生好感，很是钦佩。
　　他们一起救人为善，配合越来越默契，感情也越来越深厚。
　　难民皆妥善安置后，他们又一起赴一些灾祸饥荒地区为百姓解决饥荒问题。
　　待解决完百姓生存问题后，他们一起回到京城。
　　回到京城不久，她便被皇上指了婚。
　　皇上为她和楼斐赐婚，他们都未拒绝。
　　他们被赐婚后，楼斐被策立为太子。
　　婚后，她和楼斐志同道合，心心相印，感情甚好！
　　两年后，皇上体弱退位，楼斐登基为帝，她被册封为皇后。
　　明知一切是梦，她依然有恍然如梦之感。
　　被封为皇后那夜，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欢喜地想去告诉楼斐，听说楼斐去了太上皇处，她亦去父皇处，打算把喜事一并告诉他们。
　　她怀着欣喜而去，却在入门后听到了让她痛彻心扉的话。
　　“父皇，告诉您一个秘密，其实，我不是您的孩子。您的孩子早在刚出生时就夭折了。我不过是您的仇人之子。您还记得玉家吗？您当年为了皇位之争，屠尽我玉家满门。当年我刚出生，知晓我出生之人并不多，我又在奶妈处，所以逃过一劫。您的贵妃刚生子，就被我那接生的奶妈，神不知鬼不觉地和你那刚出生就夭折的皇子调了包。我竟然做了灭我玉家满门的仇人之子，当我知晓人事时便被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你知道那时我有多么痛苦吗？我惶然无措，迷茫无依，担心害怕，矛盾挣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渐渐开始隐藏自己，将一切都隐藏在心里，永远一副风轻云淡，温润如玉的样子。我骗过了很多人，尤其骗过了您。让仇人之子继承你的皇位，夺了你的江山，是什么感觉？父皇……哈哈……”
　　父皇苍老的声音传来：“哎……是我罪孽深重，我无话可说，本就该拿命还你们玉家。只是纨儿，纨儿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很善良，也待你很好。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你放过她，别让她知道这些事。”
　　“她是我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富贵荣华，享用不尽。你说，我还要如何放过她？”
　　“你对她若不是真心，就放了她吧！”
　　“父皇，我知道您疼她，比亲女还疼爱。不过我告诉你，我从头到尾，不过是利用她而已。你可还满意？”
　　“混账……你是要步我后尘吗？纵使你报了仇，又能如何？伤害辜负至爱之人，你会快乐吗？”
　　“只要你不快乐，我就快乐！呵呵……”
　　她慢慢走到他们面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楼斐……”她望着他，泪滴滴落下。
　　他看到她，脸色一白，一抹慌乱自眼中闪过，唇蠕动着，终是未说什么。
　　“楼斐……”她喃喃着，头上的凤冠被她扯下，扔在地上。
　　“我本来想……”她的手抚上腹部，含泪轻笑，“不过不用了……”
　　她猛然转身离去。
　　贪嗔痴慢疑……
　　贪爱之毒，她终是未放下。
　　她与佛音终是无缘。
　　“纨儿……”身后他焦急恐惧的声音渐渐淡去。
　　幻境消失，她又回到佛境莲花处。
　　身边有一佛合掌道：“一切皆空，放下一切，聆听我佛，必得佳音！”
　　“想放而不能放，师父，我的心终不清净，我和佛终究无缘。对不起！”
　　“一切乃莲中幻梦。你若回去，便前尘尽忘。”
　　“如此，甚好！”
　　……
　　从梦中醒来，她忘记自己做了什么梦。只觉心中空空，仿佛遗失了什么。
　　她的生活依旧。不久后，新登基的皇帝选秀，她亦在名单之列。
　　选秀之时，皇帝看了她一眼，便将她单独留下。
　　她觉着有些似曾相识的皇帝对她道：“纨儿不记得我了吗？”
　　她疑惑：“民女以前与陛下见过吗？”
　　他突然一笑，笑得有些苦涩：“你果然忘了。只是纨儿前尘尽忘，我却还牢牢记得。是我求佛，一生不忘痛苦！你既已忘，痛苦便由我一人承担。纨儿，此生，我唯爱你一人，后宫之中唯有你一后，我一生不纳一妃一嫔，你可愿陪我到白首？”
　　她望着他，心中闪过莫名的悲伤。他说的前尘，到底如何，她不想再追究，忘了便忘了罢！
　　她深深凝视着他，轻轻开口：“只要你不负我，我便陪你到老！”
　　“斐今生今世，永不负你！”
　　他们相视而笑，前尘往事，不管记不记得，唯留云淡风轻，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