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记》雪夜抚弦人

19、四季图

　　刺绣记之四季图
　　她是楼凌国蜀中绣城四大绣坊之一锦绣坊坊主之女锦季。
　　她自小喜欢且擅绣四季图。为绣四季山水风景，她常出外去各地看风景。
　　及笄那年，她在季暖山一处山谷中居住了一年，照着那处山谷绣了一幅四季图。
　　从那开始，她于梦中入了图。化作一棵千年银杏树。
　　作为一棵千年银杏树，修行千年，竟然还未修成人形。
　　她想，那棵银杏树的真正元灵大概是因为羞惭而消失的吧！
　　她作为一介人类，自然更不知晓如何修行。
　　于是，千年又千年，时光一直流，她却修行慢得如同龟爬。
　　四季轮回了一轮又一轮，她还是未化作人形。
　　她觉得她进入四季图，应该就是为了看四季流逝。
　　四季风光确实美，虽然她在现实中已经观赏过一次，但在梦中，以银杏树之身观赏，又是另一番滋味。
　　她赏景无事，偶有诗作，拣一篇如下:
　　四季诗
　　春醒繁花盛，
　　只顾昏入梦。
　　夏炎翠叶密，
　　天河埋头凉。
　　秋风催叶舞，
　　斑斓大地躺。
　　冬冰侵骨寒，
　　雪落披作裳。

　　她附身银杏树后，亦久不化人形，也是羞惭的很，只是，不论她如何羞惭欲消失，她始终未消失。
　　她几千年来，见冬去春来，花落花开，人来人走，一直未找到能帮她的人。
　　直到六千年后，她终于有幸遇到了一位神仙，一位踏祥云而来的神仙。
　　那位神仙乃是一位翩翩公子，超然脱俗，高冷俊美。
　　他是统四季的上神，名玄季。他看她几千年还未修成人形，对她有些怜悯，便打算帮她。
　　他暂时留下住在谷中，每日教她如何修行，尤其是如何化人形。
　　在他的细心教导下，不到一百年，她便化了人形。
　　她化了人形后，他又教她各种法术。还教她读书，教她琴棋书画。
　　她本来就会读书，亦会琴棋书画，只是，在他教她时，她一直装作不会。
　　她喜欢刺绣，自从化人形学会法术后，她常变化些针线丝绸，给他绣各种东西。
　　他陪了她几百年，在把她教得差不多时，便打算离开。
　　她要同跟着去，他却说有急事要处理，不便带她。让她好好在此修炼，等他回来。
　　他走时，她突然有些舍不得，不由从背后将他抱住:“你，你一定要回来找我！别忘了我！别忘了和你同名的季儿。我的什么都是你教的，你不能抛下我，再也不找我，不然我会恨你的。”
　　“季儿，我会很快回来找你的，别担心！”他抚了抚她的手背，给她承诺。
　　他走后，她每日勤加修炼，盼着他回来。
　　又是多少度花开花落，四季转换，她每日翘首等啊等，一等就是几百年。
　　他未说让她等多久，只说很快，那几百年算是很快吗？
　　也许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定是有紧急之事要处理，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他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不，不会！他那么厉害！
　　他让她等着，可她放心不下他。
　　她知晓他是谁，她要去天界找他，只是，她上不了天界。
　　若她修炼成仙，就可以去找他了。
　　又是几百年刻苦修炼，她终于修炼成仙，入天界仙籍。
　　入天界的那一日，她打听他的情况，却听说他即将要与人成婚。
　　她听后，蓦然心痛难抑。
　　她以为自己对他只是师徒之情，却不知，原来，自己对他是男女之情。得知他娶妻，她很难过又嫉妒。
　　他没有来找她，她以为自己会恨他，可是，她不恨，只是很伤心。
　　他不要她了，可能已经忘记她了。
　　她试着去他府中找他，正遇上他出门，她欣然向他跑去，他却淡淡瞧了她一眼，对她视而不见，与她擦肩而过。
　　她在他背后轻轻唤着:“玄季……”
　　他转身看着她，眼神生疏冷淡:“仙友唤本君何事？”
　　她唇蠕动着，想问他是不是忘了她，最后却只出声道:“无事。”
　　轻轻说完，她迅速转身离开。
　　眼泪落下，她不想让他看见。
　　她含着泪，一步步走着，离他越来越远。
　　玄季，曾经的时光对你来说，算什么呢？可有可无轻易遗忘的记忆？我这样一个小小人物，确不值得你牵挂思念。我思念你的时候，你早已忘了我。
　　他大婚那日，她那样伤心，却还是忍不住去看他，看他娶了何种女子。
　　他牵着他的妻从宾客面前走过时，她苦涩地望着他们。他的妻的确美丽！红衣灿灿，灼灼其华。
　　她欲走时，听身边宾客窃窃私语:“听说上神几十万年不近女色，高冷的很，这位女子是如何幸运地得到上神青睐的？”
　　“听说是一桩美人救英雄的戏。”
　　“快说说！”
　　“听说前些时日，上神与魔君大战，不小心受伤，跌落银杏谷中的银杏树下，被银杏仙子救了。上神与银杏仙子相处一段时日，自是生出了感情。今日才得以大婚。”
　　“真是一段佳话！能否问一下这位银杏仙子名讳？”
　　“据说名唤银扇，小名季儿，小名和上神同名，真是千里的缘分。”
　　“是啊！缘分，缘分哪！”
　　玄季，你我之缘，是你对我有恩。你和她之缘，是她对你有恩。
　　你能记住她，与她成亲，却将我忘得彻底。我在你心中，是一点痕迹也没有了吧！我就像在你眼前吹过的风，在你脚下不起眼的尘土……
　　同是季儿，你娶了一个，忘了另一个。我和她真是天壤之别！
　　他们即将拜堂，她绝望欲离开，此时，婚礼突变。
　　魔君带着魔族之人突袭。
　　宾客一片慌乱。他护着那个幸运的女子，他们背对背与魔族之人战斗着。
　　那女子法术不精，不一会儿便力竭。
　　他为护他心爱之人，自己这边刚逼退一波人，那边一时来不及施展法术，便以身相挡，欲为他心爱之人挡下魔君一击。
　　他以身相挡时，她已经瞬移至他身边，挡在他面前。
　　他回身，震惊地望着她，她倒在他怀中。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眼泪落下:“阿季，你让我等你回来，我就一直等，等了你几百年。可是，终等不到你。如今，我来找你了，可是你已经忘了我。不过，忘了便忘了吧！我其实也不值得你记住我。你喜欢她，我……我愿你们幸福！阿季……我虽也唤季儿，但同名不同命。我，我也会把你忘了的。忘了曾经，银杏叶飘，琴箫几曲……”
　　梦醒，做了何梦，她已然忘记。只是模模糊糊，记得是一场伤感的梦。
　　日子和以往一样过。看风景，绣图……
　　不久，她来到季暖山小住，又住在那棵银杏树下。她抚着那棵银杏树，有些伤感。
　　某日，她又抚着那棵银杏树时，一位神仙踏云而来。那神仙白衣翩翩，风姿优雅，气质清冷。
　　他来到她身边，对她道:“季儿，对不起！因我与魔君大战受了重伤，失去记忆，落在银杏谷。虽然失去记忆，但心中模模糊糊知道，自己喜欢一个叫季儿的银杏树姑娘……我认错人，一直将她认作你。你倒在我怀中，在我怀中咽气。我悲痛之下，恢复记忆。季儿，我爱的，想娶的人一直是你。可我却……我好不容易循着灵魂之息，在几亿凡尘找到你，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那她呢？你都要娶她了，你抛下她了？”她蓦然想起梦中一切。
　　“我跟她说清楚了，我只能选择我心爱的，我想要的那个。你们，我都负了。可是，我不想再负你了！季儿……”
　　“……好！我答应你！”情字伤人，莫可奈何！她只能循着自己心意。
　　“季儿……”他欣喜若狂！
　　他紧紧抱住她，她在他怀中，闭眼微笑，享受迟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