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养成主角[穿书]》聂青衣

6、第六章 荀天弃（下）

　　那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噩梦。

　　荀天弃紧紧地皱着眉，即便是在昏迷之中也得不到片刻安宁。

　　在他的梦里，娘亲撕心裂肺的哭喊与那些人丑恶的嘴脸交替重现。

　　他厌恶那些人恣意的嘲弄，他憎恨自己的无力。

　　从眼角溢出的泪水融入泉水之中，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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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的山林狼吼四起，正是夜行生物最为活跃之时。

　　耀眼的光芒乍起，惊走一树乌鸦。

　　荀天弃自光芒中掉落，不自主地在枯叶上连滚几番。

　　“娘……”

　　陌生的环境，四周漆黑，野兽的吼叫声不断，荀天弃只觉手足无措。

　　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即使再怎么早熟，限于各种条件，他不可能清楚地分辨出这个晚上发生的一切。所有的变故都来得太突然，他至今尚未完全反应过来，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从管家三人破门而入，到宁芙用传送符将他送走，大概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然而就是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他与娘亲失散了，他来到一方完完全全陌生的地域。

　　嚎叫声在耳边缠绕，男童瑟瑟发抖，惊慌失措，无力动弹。

　　荀天弃死死地紧咬住自己的下唇，一股铁锈的味道在嘴巴里蔓延。

　　他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乱，他不能继续停留在原地。他不懂为何有此变故，他只知道他的娘亲希望他离开荀家，离开那几个莫名其妙的人，他不能被捉住。他不敢细想娘亲处境，更不敢深究她会遭遇什么，他只能默默地祈祷她能够平安无事。

　　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荀天弃靠着直觉选择了一个方向，一步一步地挪动，双腿微颤。

　　黑暗之中，双眼成为了摆设，他才走了几步，就被几块碎石拌倒在地，手掌、膝盖都被磨破了皮。他一时间站不起来，干脆手脚并用，爬着走。等到身体有力气回转，他才重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继续前行。

　　荀天弃这一走直接走到天亮，他竟然一晚上都没碰到一只肉食-性-动物，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幸运。

　　不过荀天弃的好运明显到头了。他突然心生警兆，身体不由往侧面一扑，呼啸而来的气劲与他插肩而过，四处补丁的布衣被划出一道裂口，飙出几支血箭。

　　荀天弃就地一滚，单膝跪地，抬起头，只见阿东和阿成两个大个子正站在他的前方，神情既凶狠又不耐烦，眼神十分不善。

　　一番充满恶意的对话传入荀天弃的耳中。

　　“嘁！居然让我们找了一整夜。”

　　“跑啊，你有能耐继续跑啊！”

　　“废-物，不怕断手断脚，就跑啊！”

　　“嘿，你敢抬起右腿就打断你的右腿，要是动了左腿，就废了你的左腿！”

　　这两人有充足的理由对荀天弃带有恶意。

　　正是由于宁芙的一张传送符，他们不得不连夜外出寻人。即便有着宝物指引方向，不至于迷失，但是为了找出一个小屁孩而跑了一夜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出口威胁乃至辱骂，不过是他们宣泄情绪的其中一种方式。

　　阿东和阿成不清楚宁芙和荀天弃母子平日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他们是临时被管家找来完成任务的，因此即便他们察觉到荀天弃身负练气四层的修为，但是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在他们想来，再不受宠的侍妾和庶子，还是半个主人。如今一朝被打落身份，他们能够以更高的姿态戏-弄-对方，如此作为给他们带来谜样的优越与爽快愉悦之感，大致抵消了部分不愉快的情绪。

　　荀天弃那干裂的双唇紧紧地抿着，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他早就习惯旁人的恶言恶语，在他懂事后，不止一次听到过更加难听的讥讽，听到过更可怕的威胁。娘亲一直让他忍耐，因为他们母子二人没有反抗的底气和权利。

　　往日荀家下人的漠视、荀家子弟的捉弄似乎与眼前二人发生重合，荀天弃顿觉一阵晕眩，好险没有昏过去。

　　绝望的情绪激增，荀天弃明白他是踩进了死局。他不跑，就会被杀死，但他跑又能跑多远？事实已经证明，他不可能敌过那两个人。

　　想起宁芙的哭喊，荀天弃鼻子一酸，发出让人耳鸣的大喊——他没有停滞，没有退后，他直直地冲向阿东和阿成。

　　刚开始，二人差点被发疯似的荀天弃吓了一跳，等他们反应过来却是双双露出戏谑的大笑，他们觉得这小屁孩真的太蠢了，居然是想要对付他们。他们会让他知道，无论他是战是逃，都离不开他们的手掌心！

　　阿东说到做到，荀天弃双腿都动了，于是前者抓起一把小石子朝着后者的双腿接连打出几道气劲，从小腿、膝盖到大腿，无一幸免。

　　荀天弃能够忍住痛，但控制不住身体的应激反应，中了几颗石子的力度，他不可避免地扑倒在地。他的反抗显得格外可笑。

　　到了这个时候，阿东和阿成也不急着回荀家复命。两人一个对视，看出彼此想法一致，看向硬撑着要重新站起来的荀天弃，目光更加凶狠。

　　一宿没能休息的他们怨气不少，不能对管家以及主上发作，憋着又对不起自己的心，自然得找个法子好好地发泄发泄。荀天弃，正是他们选好的道具！既然已经找到了人，只要他们把人弄死就好，不拘于手法。将人折磨而死，比直接把人打死更有意思。

　　于是，接下来，荀天弃便成了被猫戏弄的老鼠。

　　落到猫爪之下的老鼠几番扑腾都被两只大猫一爪子拍下。小小的幼鼠见大猫似乎轻视自己，便试图利用这一点逃跑。然而二者之间的差距实在不小，幼鼠除了给自己增添伤口外，压根逃不离大猫的捕捉。

　　在这场追逐战中，荀天弃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满是补丁的浅色布衣几乎成了血衣，石子路上尽是血迹。失血过多的他疲惫至极，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布衣残破成碎条。

　　荀天弃完完全全是靠着意志力支撑自己的动作。他跑得艰辛，反观紧追在其后的两个人则是游刃有余，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算是他加速或者减速，同样如此。

　　得见如此，荀天弃哪里还不明白，那两个人是在耍着他玩。看似给了他一丝希望、一丝机会，实则他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是他们故意逼他“逃跑”的。即便他不按他们的意愿进行，他们也有的是办法折腾他，主动权在他们手上。

　　看了眼天边高悬的太阳，发泄得差不多的阿东、阿成渐渐变得不耐烦。很明显，他们觉得结束这场游戏，不再拖延。

　　阿成突然提升，粗大的手掌变得通红发热，印在荀天弃的背部。

　　意识有些恍惚的荀天弃只觉自己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砸中背部，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五脏震荡。他张口喷洒出一团鲜血，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石子堆上，手指不自觉地弹跳一下，眼瞧就剩下一口气吊着，意识已是步入混沌。

　　他还是辜负了娘亲的希望，逃不开啊！他就要死了吗？

　　包括阿东、阿成两人在内，在场三人谁都没有发现，在荀天弃身体的下方，那一堆堆大小不一的石子中，混进了一块初生婴儿拳头大小的鹅卵石。

　　这块鹅卵石颜色红彤彤的，却是没有几道纹路。它和其他石子一样沾上血水，被染得更为红艳。更让人惊讶的是，鹅卵石表面忽然蒙上一层微光。微光一明一暗，犹如人的呼吸。荀天弃流出的血被它尽数吸取，普普通通的鹅卵石表面逐渐形成道道奇异的纹路，煞是好看。

　　无人知晓的变化只是在一瞬间便经历过开始与结束。鹅卵石最后化成一抹红光，悄然钻进荀天弃的心房。如果荀天弃现在扯开衣服，就能看到他的胸前多了一个拇指指甲大小的古怪的血色印记。

　　一掌将荀天弃打成重伤的阿成还未来得及说上两句，却见本来像是死尸一样躺在地上突然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阿东愣住了。

　　“又是传送符？”阿成整个人都懵了。

　　“应该不是，之前的传送符不是有光的吗？现在……”阿东也说不清楚，他的见识不足以支撑他分析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阿成脸皮抽动，他很快就想到办法：“快！快把寻踪盘拿出来！”

　　寻踪盘是管家交给他们的一件宝物，酷似地球上的罗盘，用作找人。只要用灵石将它激活，再把搜集到的需要寻觅之人的气息、血液、头发之类的东西引进，就能通过指针所指寻其行踪。缺点在于只适用于筑基以下，而且一次只能找一个人。

　　对于荀家这种大家族来说，寻踪盘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甚至很多散修都懂得如何避开它的追踪，不过只要荀天弃不懂那些法子，它的用处便能发挥。阿东和阿成正是靠着它才能顺利把人找到。

　　如今两人匆匆忙忙地将寻踪盘拿出打开，结果中央的指针转了一圈后，不再动弹。两人面面相觑，这种情况，要不就是目标懂得规避躲开感应，第二个可能就是目标已经死了。考虑到荀天弃不可能突然开窍，死了的可能性极大。

　　可问题是，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同样难以交代。一般情况下，他们需要把荀天弃的尸体或者砍个头带回去，才算是完美地完成任务。他们不得不后悔为何当初不干脆利落地直接把人干掉了事，现在就不必担心受怕。

　　“反正，那小子应该是活不了了。”阿东迟疑地说，“我们就说咱把他打下悬崖，尸骨无存吧？”

　　阿成咬咬牙，回道：“好，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