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美人之思美人兮月苍凉》啊是梨子

25、二十五章

　　那之后，田姬来过，她笑意融融，如沐春风
　　“莫愁，你没有机会翻身了！”
　　我坐在凳子上抚琴，对于她的话置若罔闻。
　　“大君对你彻底失望了，你如今就是被遗弃的野草，哈哈哈！”
　　我冷笑，将那琴用布盖好了，免得污了这圣洁之物
　　“大君来的如此及时，少不了你的功劳吧！”
　　她微微一愣，眼底溢满得意之色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不错，是我，从给你下毒开始，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有一时的冲动，伸手，想要打她一巴掌，突然又觉得无趣，打了又怎样，能改变什么吗我坐回椅子上，冷道
　　“你走吧！”
　　“啧啧啧，瞧你一副败家之犬的样子，我也懒得在这里长待，我今日来，只是想警告你，大君此生只能爱我一人，想要活命，你最好老老实实呆着！否者，我不保证，什么时候太后娘娘或者南后带着某些信物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青儿不知何时进来了，一杯茶掉在地上，情绪激动
　　“我一直奇怪！南后与郑袖一直是敌家互相防着对方，怎么会拿到那些私物？难怪那些东西会出现在郑袖手中！果然是你从中作梗！”
　　“小丫头，你明白的太晚了，怪只怪郑袖护子心切，我随便指了条路她就当宝。”
　　“你这无耻小人，到处挑拨离间，我要告诉大君，让他杀了你！”
　　我拦住青儿，事到如今，我们早已经没了主动权，逞口舌之能，受伤的只能是自己。我一把推开宫门怒道
　　“田娘娘，恕不远送！”
　　田姬走了，莫愁宫一片灰暗、

　　许久之后，莫愁宫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
　　门口的侍卫早已被撤了去，尘土堆了一层又一层，却再也没有人愿意踏足此处。
　　时间久了，连看笑话的宫人都不来溜墙角了。这里成了深宫之中的一座死宅。
　　内侍府的宫人也调转了方向，从刚开始的华衣美服，到现在已经将我们从那领取名单除了名，现如今怕是已鲜有人记得这宫中还有个叫莫愁的女子了。
　　宫门口，通往外处的小径，如今一片荒凉，草芽从砖缝里挤出来，生生长了一尺多高，将这莫愁宫深深掩埋在了这凄草之中。
　　患难见真情，时常靠着李焕和子横接济，我们也勉强能过去。
　　已是深秋，转眼便要下雪了。
　　一早，青儿在院子里收割白菜，我坐在门口弹琴，李焕匆匆赶来，身上沾满了野草径，显然他刚从那一路荒草中而来，只是头上缠着白巾，面色悲戚，我心中不安，能堂而皇之在宫内戴孝，定是有重要人物去了，他见了我，露出一副笑脸
　　“莫愁姐姐你今日心情不错啊，远远就听见你在弹曲子了。”
　　我起身看着他许久，直到他那双眼不自然看向了一旁，才开口
　　“你有事儿瞒着我吧！”
　　他有些慌乱，看了看青儿，似是想起了头上的白巾，低着头，忍了许久才开口
　　“太后去了，今早刚走！”

　　我手下一抖，那接了许多次的琴弦再次崩断，手里渗出淡淡血丝，我看着那断掉的琴弦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悲伤。想起一个已经在记忆里落了尘的人，低声问道
　　“大君，他……”
　　李焕面上一怔，如许多次我问起他时一般的不安，曾今我想过，大概是他们怕我悲伤，不愿多说吧，可是如今，我却有些不甘。
　　“李焕，这几年来，我每次问你关于大君之事，你都欲言又止，如今太后仙去，他一定很悲伤，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到底怎么样了？”
　　青儿面色悲凉，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
　　“姐姐，我实在受不了了，实话告诉你吧！太后……”
　　“莫愁！”
　　一声轻唤，彷如天外来声，震人心脾，我惊诧，已经是多久没有听过我们三人以外的声音了。
　　门外站着一个人。
　　多年不见，屈原显然已经成熟许多，静静看着我，眉眼中没有了当时那股冲动，气质沉稳内敛，款款而笑间皆是风流。
　　我们相视一笑，像是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般，
　　“你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一群小太监，手里端着些食物，显然，他是来叙旧的
　　宫人三三两两退出，李焕推搡着青儿也跟着退了出去，暖阳高挂在已经没有几片叶子的枝头，懒懒散散的看着我们，有风吹来，清清爽爽，令人心神开阔。
　　我们相视许久，谁也没打算先开口。
　　直到有一片枯叶飘飘荡荡落到了我的碗中，他才轻笑着说道
　　“许久未见，你还安好？”
　　我看着这个阳光下潇洒如初的少年，想起多年前桃花树下那个身姿曼妙的人儿，心中一阵感慨，笑说
　　“劳你挂心，莫愁一切都好。”
　　他微微点头，大约是他们一起相处久了，颔首间我仿佛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眼前一阵模糊，我微微低了头
　　他声音温暖，带着点点遗憾
　　“其实我早想来看你的，只是不想给你带来麻烦，便作罢了。”
　　时光如水，冲淡了许多爱恨，曾今抱着跟他死磕到底的心，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没想到再次相见，我已完全没有了怨念。我笑
　　“不瞒你说，当年少不更事，行事极端了些，或多或少伤害了很多人，现如今你能来看我，我已是分外欣慰。”
　　我看着头顶，干枯的树枝上晃着几片秋叶，风一吹，摇摇晃晃，却终也不肯离去。他点点头，笑的释然，
　　“当年是屈原鲁莽了，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
　　“请！！”
　　我端起酒杯，敬那些无知无畏的时光，回忆在脑海一一闪过，我们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好酒！”
　　我心中激动，好些时日没有尝过如此甘甜的酒了，放下杯子，只觉得心情舒畅，一扫以前的阴郁，收拾心情我问他
　　“你这些年过得可还安好！”
　　他先是一滞，想起什么似得，满是憾意
　　“怎么样才算好呢？”
　　我想了想，是啊，怎么才算好呢！
　　相顾无言各有心事儿。
　　我们在院子里坐了许久，直到太阳快下山，他才姗姗开口
　　“其实，我来找你是有话对你说。”
　　小太监匆忙上前，递上第三壶酒，临走前颇有深意地看中了他一眼，我明白了他该走了。
　　我了然一笑，倒出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淡淡道
　　“别说了，快些回去吧，呆久了，又会有误会。”
　　只是酒入愁肠才惊觉，这酒似乎比刚才的两壶要烈很多，如同灌了辣椒，顺着喉咙一路直下，辣的我嗓子眼疼，他似乎有心制止我，伸了手抢去了酒壶
　　“莫愁，你别喝了，我有话对你说！”
　　我晕晕乎乎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笑呵呵地说
　　“那你说啊，我听着。”
　　他有些颓然，坐在了椅子上，手里紧紧撰着那壶酒，声音悲呛
　　“你知道吗，三年前碧霞去了！”
　　我一惊，脑子微微清醒了些，勉强坐直了身体，想要安慰他两句，却见他眼帘低垂，像是在回忆什么神伤之事
　　“两年前，太后也去了！”
　　脑中似有惊雷炸开，我挣扎着坐起身，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
　　“你说什么呢！太后不是今早去世了吗？”
　　他沉默良久，一串清泪潸然而下，我已然清醒大半，一把拉过他的手怒道
　　“你倒是说啊！”
　　“今早，秦国传来消息，大君他，他去了！”
　　“什么！”
　　我颓坐在地上，只觉得脑中炸响一片，脊背一阵阵发凉，
　　“你骗我，大君一直在宫里，怎么会去秦国？”
　　他跪坐在我身边，眼底满是哀伤
　　“三年前，他便去了秦国，秦人无信，将他扣下，我们派人暗里相救，却被秦人识破，大君再次被秦人抓走，这一扣便是三年，今早，秦人传来消息，大君他，他去了！”
　　心口撕裂了般，一阵阵作痛，眼前浮现三年前他跌跌撞撞摔门而去的画面，我猛然惊醒，他那时大概是来向我告别的吧，可我做了什么？
　　我捂着胸口，喉咙火烧一般的痛，我瞪了眼，痴傻地看着屈原
　　“你骗我吧，是吧！”
　　他摇头，眼眶红肿，那泪水如同清泉，长流不止。我笑，
　　“你今天来，不是为了叙旧吧！”
　　他声音哽咽，紧紧握住我的手，沉默了许久，突然立起身来，冲着这空荡荡的院子，大喊一声
　　“奉大君遗命，妃子莫愁屡犯宫规，行为不检，藐视君威，立即处死，赐犯人莫愁毒酒一壶，死后抛入汨罗江，任何人不可打捞尸首！她身边之人一律赶出楚宫，此生不可踏入宫门半步！”
　　我脑中一片模糊，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夕阳下他衣袂飘飘，长身而立，只是那双眼里满是厌恶，我爬起身，跪在地上，冲着他深深一拜
　　“谢大君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