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妖》浮台有茶

71、第 71 章

　　源姬对村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她只是想等那只蜥蜴妖蜕皮，按理说人对于蜥蜴妖来说是美味的食物，如此大的村寨，对蜥蜴妖的诱惑肯定是极大的。
　　如果找不出来，那么守着这一堆诱饵，肯定会等到那蜥蜴妖吃人的那天。
　　她只希望，那只蜥蜴妖不要让她等太久。

　　她本想随便走走，奈何村寨里的人见到她都如同见到稀罕物，不但追着她看，还叽叽喳喳地议论。
　　源姬冷冷一瞥，看热闹的小孩一哄而散。

　　“好凶！”

　　左右无趣，源姬身形一晃，来到了村寨大门外。

　　守卫的哨兵见到凭空出现的源姬，睁大了眼睛。
　　源姬目不斜视，慢慢到门口处的老藤前。

　　高大的寨门两边各载了一棵藤，一棵由四五根扭在一起，交织在寨门上方，互相交缠，已经分不出哪一棵。
　　源姬拍了拍老藤的表皮，内里生长膨胀，粗糙干裂的外皮被慢慢撑开，露出里面深绿色的新藤。
　　源姬捏着剥落的树皮，低声道：“你们莽森这里，还真是喜欢蜕皮。”

　　老藤轻轻抖了抖小叶，源姬问：“你在这里多久了？”
　　老藤不说话。
　　源姬指尖点在藤上，指尖化出冰晶刺进去。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不断生长的冰刺会逐渐扎进藤身，甚至可能将藤直接从内里斩断。

　　“疼疼疼……”老藤低低地痛呼，“妖大人饶命！”
　　源姬收回手，等着它回答。

　　老藤的声音带着一些惶恐：“回妖大人，小妖在这里已经两百多年了，但是开神识才一百多年。”
　　源姬双手抱起，不以为然：“萱龙不是不允许妖物进寨么？她要是发现你已经成妖，岂不是会杀了你？”

　　老藤叹一口气：“说来话长，其实小妖是一株金银花，自小被种在门口，枝叶繁茂，花开得也好，我日日受村民们感化，这么多年来早已经将自己看作村寨的一份子。我已成妖这件事只有大祭司知晓，萱龙刚成为大祭司时，想以老藤不够安全为由将我铲除，奈何村民们都觉得一棵老树已经生长这么多年，每年村民们都会摘了我的花泡茶或者入药，更有的村民是从小喝到大的，所以对我有些旧情在，加上我从不害人，萱龙又说我是妖，但大家都不信，因为我兢兢业业地守着大门，所以最后萱龙还是将我留下了，只是不许我进寨子。”
　　源姬点头：“你说只有大祭司知道你的身份，那些死士们不知道么？”

　　老藤说话时声音极小，仿佛害怕别人听到一样：“说来奇怪，那些死士并不知晓，也可能是我伪装得很好，因为我极少与人讲话，更多时候是将自己当做一棵树，来来往往的事我只看着，并不参与。”
　　源姬进寨前夜没有注意到这只藤妖，只是刚刚路过的时候感觉到一丝不对，想来这老藤伪装得很好，“做人太累太无趣，但你整日守在这里，哪也不能去，岂不是更加无聊？”

　　老藤并不这么认为：“我倒是觉得在这里比在山林有趣。每日村民们进进出出，有的也会跟我打招呼，让我庇佑他们，说来也有些滑稽，村民们将我视作镇守寨门的神树，每逢节日还会来给我上香烧纸。当然日常有的村民摘花时跟我说一些家长里短，也有的跟我说一些不想告诉他人的悄悄话，所以这里的日常并不无聊。我可能是真的把自己当成神树了吧。”

　　源姬若有所思。上次见到将自己的终生都献给为人造福的还是在晏城王宫维护安定的荷花妖宿南，结果这里又有一个安于现状的老藤。
　　源姬并不是很理解这种舍己为人的妖：“大祭司都想铲除你，你还愿意留在这里？”

　　老藤道：“大祭司也是迫不得已，她是为了维护寨子的安宁，我并不怨她。她年纪尚小就成了大祭司，这么多年来，她基本每日都会出去巡逻，没有娱乐，没有伴侣，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献给了捉妖和保护村寨，实在辛苦。”
　　源姬想起昨日没有问清楚的事情：“大祭司年纪多大了？”

　　老藤似乎也从没回答过这种问题，它估算了一阵，“萱龙成为大祭司也不过十七八岁，今年刚好是祭祀年，应该是一百零八岁？”

　　原来如此，大祭司一百零八岁，大长老一百一十岁，那么萱龙叫大长老阿姐也合情合理。

　　周围的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源姬淡淡道：“听说祭祀是用活人做祭品，关于祭祀你知道多少？”
　　老藤也并不是很清楚，它只知道每次祭祀完，大祭司都会休息好几天，“了解不多。”

　　寨门打开，七八个死士手持弓箭和刀出现在门后。

　　先前放哨的人发出了增援信号，源姬与老藤聊天的功夫，已经有十几个在附近巡逻的死士围了过来。

　　老藤轻轻一抖，重新变成静默的守门树。

　　源姬好整以暇，静静看着将她团团围住的死士们，脸色甚至十分轻松。

　　源姬看着已经不说话的老藤，它倒是如缩头乌龟一般，隐匿得快。
　　入寨前她睡着了，所以当时是小黑蛇沉睡状态进入村寨的，想来萱龙也没有把她是妖的事情告知众人，所以才会有现下的局面。

　　老藤忽然一抖，掉下许多落叶和枯枝，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老藤低声道：“妖大人，这些都是无辜的村民，还请您放他们一条生路。”

　　那些死士不明白，但是它清楚源姬的力量，仅仅是刚刚冰针刺进自己身体，差点就要了它半条老命，这几个死士，不够源姬打一会儿的。
　　源姬觉得好笑：“你为他们求情？”

　　老藤道：“他们自然是打不过您的。”
　　源姬重新打量起面前的老藤来。

　　不得不说，能够在这寨门口隐忍这么多年，老藤自然是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在的。
　　她无视背后虎视眈眈的眼神，专心看着面前的老藤。

　　苏方木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奇异的场景。
　　身后的男人们逐渐缩小着包围圈，用弓箭对准了源姬的后心，可是源姬竟然还有心情对着一棵老藤看！

　　电光火石间，苏方木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大叫着冲上前去：“别吃别吃！这棵老藤又老又硬真的不好吃！”

　　围观群众一脸懵逼，只见一个年轻人冲到那妖女面前，一把抱住了那棵一人抱粗的金银花老藤。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妖女混进他们村寨，就为了啃他们村寨的大门？

　　源姬看着挡住老藤的苏方木，挑了挑眉。
　　“你怎么来了？”

　　苏方木还想问她怎么会跑到这里，还引发了这一波骚乱，不是散步么，怎么就要吃人家守门的树了！
　　要不是他见阿强看到信号忽然一脸严肃地冲过来，还以为是有妖物入侵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确保自己的声音只有两人听到：“你不是昨日刚吃了狼王的妖元吗？难道又饿了？这是人家的大门，你吃了不好吧？”

　　身后的老藤忽然又一抖。
　　源姬看了那老藤一眼，其实她并不是很饿，“我还没吃。”
　　“你还真打算吃！”

　　苏方木见众人围了上来，又将源姬护在自己身后，朗声道：“抱歉，我这位道友其实是妖身，为了不引起大家的恐慌所以没有告诉大家，可能大家不知道，其实妖也可以成为捉妖师的，总有那么一两个一心向善，热爱人类的妖啊！”

　　源姬听着苏方木一本正经地胡诌，并不打算戳穿他。

　　大家狐疑地看着苏方木和源姬，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

　　苏方木见大家半信半疑，决定搬出萱龙：“你们大祭司其实是知道我们的身份的，我们进村寨也是被你们大祭司允许了的，并不是坏人。”
　　源姬淡淡道：“浪费口舌，杀了。”

　　“别别别！”苏方木恨不得分出三个，一个拦住源姬，一个护住众人，一个当说客。

　　“你怎么动不动就要杀人呢？”苏方木见源姬并没有真的妖杀人，稍稍松了口气。
　　“那他们动不动就杀我，你就觉得正常么？”源姬觉得苏方木的逻辑很奇怪，她就是走到村口跟妖随便聊聊天，别人就要气势汹汹地针对她，她实际什么都还没做，结果就要这样被对付。

　　苏方木又被她问住了。
　　“你……我……”
　　源姬的逻辑总是奇怪又在理。

　　“怎么回事！”
　　随着一声厉喝，萱龙从远处御空而来。

　　她稳稳落地，死士们见到救星一般，表情更加凶狠。

　　“大祭司，村寨里出现了妖物！”

　　苏方木见他们的面孔都很陌生，想来没见过源姬。

　　萱龙看着被包围住的源姬和苏方木，又见一地的绿叶断枝，好在没有人伤亡，她厉声问：“源姬做了什么？”

　　苏方木来得太晚，并不清楚源姬究竟做了什么，他轻声问：“你刚刚干嘛了，为什么他们要围住你？”

　　源姬指着树藤上的一处破洞。

　　苏方木也愣了：“就因为你戳了个洞吗？”

　　萱龙：“……”

　　苏方木只感叹幸亏今日源姬吓唬了小孩心情好，耐性也多了一点：“你竟然没有一气之下杀了他们。”
　　源姬道：“现在也不迟。”

　　苏方木汗颜，他指着洞，硬着头皮跟大家道：“是这样，我这位道友口味独特，就想尝尝这树皮的味道，大家散了吧。”

　　众人看向萱龙，萱龙拧眉，吩咐道：“你们退下吧，我自会处理。”
　　众人散去。

　　萱龙看到一地狼藉，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你若想吃妖，外面有的是，为何非要吃我门前这一棵？”
　　苏方木进寨的时候也没察觉这老藤是妖，此刻忙出来当和事佬：“她只是偶然路过，并不是真的要吃。”

　　余光中，源姬她轻轻嗅闻了一下空气，目光落到身有血迹的萱龙身上。

　　源姬看着萱龙，歪了歪头：“你身上，为何会有妖气？”

　　苏方木心下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