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妖》浮台有茶

25、第 25 章

　　香气越来越淡，苏方木觉得那妖走远了。
　　那妖一直暗中观察，他目前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敌意。
　　或许只是在这里看管的一个妖怪？王宫里的宫人都是妖怪了吗？

　　苏方木背后一凉，他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只看到地上几点水渍。

　　苏方木暗自捏了一把汗，妖物这么近都察觉不到，他觉得有些惭愧，也为自己的学艺不精汗颜，如果不是对方没有恶意，只怕他现在已经命丧妖口。

　　想当初师父选中他，大概也是看中了他的资质和天分，可惜的是他学习时间太短，而师父走的太早，没能学会多少法术，留下的珍稀法器也不知道怎么用。

　　门口再次传来脚步声，苏方木再次警惕。
　　来人似乎并不介意被苏方木发现自己的行踪，他脚步很沉稳。

　　来人是考核官。
　　三十岁年纪，面相随和，自带三分笑意，他穿了一身棕色官服，戴棕色官帽，看不出官衔。

　　考核官向苏方木作了一揖：“苏公子。”
　　苏方木长刀入鞘，同样拱手回礼。

　　考核官身上残留着猎香的香气，但跟画卷上的不是一种。

　　苏方木微微拧眉。

　　宴城有很多无拘无束的妖，可是他没想到妖在王宫中也能如此自如。
　　眼下，妖竟然都能成为王宫里当值的官员。

　　“苏公子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捉妖师。”考核官道，“言午说得倒是不假。”
　　苏方木没有说话，考核官看出了他的疑惑。
　　“想必你们已经见过了，言午是那副画上的那朵荷花。”

　　考核官微笑表示友善：“苏公子请放心，我们虽然是妖，但是并不会平白害人。此番过来，是考核，也是试探。国君尊贵无比，若是毫不考量就让人医治，也太过草率。不过，苏公子已经通过了我们的考验，言午说，您是进到这殿中第一个没有见财起意的人，所以您的品行我们是可以相信的。”

　　苏方木不知道的是，在他前面进殿意图不轨，能力低下的人，已经被言午丢进了画里的水塘里，命丧矣，刚刚言午在他背后试图动手的时候，被他身后突然显现的狐尾甩了出去。
　　正是源姬之前放在他身上保他性命的百年三尾狐的狐尾。

　　苏方木对此一无所知，并不知道言午是哭啼啼地对考核官诉说这些的，她脸上还有被狐尾打出的红印子。
　　能够打得过言午，自然也是有点本领的。

　　“如果我偷了你们的东西，你们就要动手吗？”苏方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通过了考核，只好从最表面的问。
　　考核官笑着摇摇头：“这些东西不重要，拿走也无妨。”

　　苏方木挑了挑眉。

　　“我们关心的，是应榜的人能否有资格为国君医治。”考核官慢条斯理，“国君病重，耽误不得。”
　　“可是昨日我听说，国君死了。”苏方木心直口快地说。

　　考核官微笑的表情僵了一瞬。
　　昨日，消息还未放出去，倒是有两个荷花小妖不见了踪影。

　　考核官维持着微笑的表情，微微颔首：“苏先生，不知道您是否会招魂呢？”
　　他再抬头时，眼里的笑意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寒冷：“如果不能，只怕苏先生走不出这宴城王宫呢。”

　　——
　　乌龟掌柜的尸体被埋在城外的树林里。
　　出席葬礼的是四只妖，跳蚤小二，魅妖厨娘姐妹，还有源姬。

　　葬礼很简陋，跳蚤小二挖了坑，将乌龟掌柜用妖火烧了，然后填土。
　　魅妖姐妹和源姬在一旁，看着跳蚤小二为乌龟掌柜处理后事。

　　源姬戴着白色面具，没有任何表情，一身黑衣，冷肃鬼魅，让她看起来像是接鬼魂回地府的鬼差。
　　魅妖姐妹和跳蚤小二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他们的眼神也都是平淡的。
　　没有悼念，没有哭号，只有他们头顶上树叶的沙沙声为亡人送最后一程。

　　妖的感情，本就少得可怜。或许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有的妖与人有了感情之后就生死不顾。那是淡水里的一滴蜜糖，甘之如饴，足以令牠们疯狂。

　　跳蚤小二很快堆好了坟。
　　他们跟人一样生活，该有的仪式也学的七七八八，跳蚤小二有模有样地烧了纸，倒了送别酒，磕了头。

　　源姬跟来，是因为她有点饿了，她想在外面，把他们三个吃掉。

　　咯噔。
　　源姬心脏忽然震动。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浑身的防御领域张起。

　　魅妖姐妹被忽如其来的妖力压迫惊得一缩脖子，连跳蚤小二也顿了一顿。

　　源姬黑色眼睛下的红色妖纹忽然亮了很多。
　　刚刚那一下，是三尾狐的狐尾被召唤，妖化状态的狐尾在防卫，她种下的妖术，让她感应到了苏方木的存在。

　　危机感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防卫解除，她对苏方木的感应也消失了。

　　源姬眼底发亮的红色妖纹渐渐淡了下来，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她已经感应到了苏方木的位置。
　　她往王宫的方向望去。
　　傻子，去王宫里找刺猬么。

　　不管怎么样，他周围有危险。
　　她看着战战兢兢的三只妖：“告诉我，有什么方法可以进到王宫。”

　　——
　　考核官脸上又笑意盈盈，可是那笑却不达眼底。

　　苏方木心下一凉，不由得退后一步。
　　他本是好意进宫，却不想被如此难为。

　　他长刀再次出鞘。

　　“放我离开。”苏方木坚定道。

　　考核官微笑摇头。
　　苏方木突围，试图夺路冲出，却被门口的一道无形阻碍弹了回来。

　　长刀砍在某个宽大的障碍上，只听到砍到的瞬间一个少女的“哎呦”痛呼一声。

　　他跳起的瞬间考核官也出手，他双手迅速伸长膨胀变成厚实坚硬的藕节，苏方木倒地的一刻，那粗重的藕节直直往他身上砸去。

　　苏方木躲闪不及，忙抬臂阻挡。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只听“嘭！”地一声，考核官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了出去。
　　这次他看清了，一条白色的巨大狐尾帮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考核官伏倒在地上，苏方木忙趁机爬起，随时准备迎接他的另一轮进攻。

　　考核官没有再攻击，反倒是有些震惊地看着苏方木，张大了嘴巴：“狐妖大人？”

　　在门口时，苏方木身上没有丝毫妖气，在偏殿的时候也没有，可是刚刚在他的攻击下，苏方木确实化出了巨大的狐尾，阻挡了他的进攻。

　　如果是修为高出他非常多的妖，那么完全隐匿自己的妖气也是有可能。

　　“他是人。”
　　一个沉厚空洞的女声忽然响彻整个偏殿。
　　“带他来见我。”

　　考核官和一个少女瞬间变得恭敬：“是。”

　　苏方木转头，发现一个女孩摔在门口，她穿着轻盈的绿色纱衣，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
　　刚刚的哎呦声，也是她痛呼的。

　　“你……”苏方木困惑了。
　　“言午，回画上去，你的责罚还没有结束。”考核官道。

　　女孩的模样娇俏可爱，红润的脸蛋如同新开的荷花。
　　听到考核官的训斥，她愤愤不平：“他砍得我好疼！”

　　女孩撅着嘴巴，饶是如此，她还是听话地原地一跃，倏忽飞回了画卷上，重新变成彩色的荷花，不动了。

　　考核官早已恢复了人的模样，脸上的笑意变得真正和善：“宿南大人要见您。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