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归》莳九弦

5、第5章 夜色斑驳战场驰

　　《墨朝志卷十》
　　贞贤四年，突厥十万大军进军墨朝都城。五皇子墨千离受皇命于紫檀山阻击突厥主力，一战而胜。突厥军队退守千里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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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雨丝微凉，冷月潇潇。
　　紫檀山地处北境高原，常年落雪如絮，一至深夜，草木摇曳便如千军万马，远远而望风劲草鸣。
　　“此次突厥来势汹涌，若是硬碰……五哥，我们怕是没有胜算。”
　　深夜的军帐中灯光通明，十四和墨千离并肩站着，身后诸将站立候命。泛黄的羊皮纸在烛光的微照下逐渐荡出一丝血色，笼罩千军万马。
　　“说说你的计划。”
　　“给我一支轻骑，两日时间。”十四眉目轻扬，“我带他们深入敌后，烧掉突厥的粮草。”
　　墨千离目光深邃，沉吟片刻道：“还有？”
　　“还有……”十四眼眸蓦然呆滞，声音确是逐渐低下去，“还要有一支精骑，引开突厥所有主力。”
　　墨千离闻言转身看向身后诸将，目中眼光渐显凌厉。
　　“谁愿担此重任？”
　　一语既出，气势如虹。湛白粗布围起的军营中，刹那间鸦雀无声。微风袭来，唯有残烛冷光摇曳。
　　“源耀，你可愿担此重任，统领一支精骑，引开突厥主力？”
　　十四略有些为难地将目光投向左骑将军源耀，一向杀敌作战从不犹豫的源耀，听闻此话后的脸却已是色如铁青。
　　“源将军虽一身是胆，要引开突厥主力却还差些火候。”
　　墨千离不合时宜的回话，让十四不由一怔。
　　“那莫天云莫将军呢？可愿担此重任？”
　　“莫将军武功高强不容置疑，但要引开突厥主力，靠的却是计谋。”
　　十四看着墨千离，眼边荡起一丝不安。寂静的气氛在军营中停留片刻，墨千离抬眸望向天空，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既然如此，我去。”
　　六字既出，帐中空气瞬间凝固。
　　“殿下万万不可！”
　　“还请殿下三思！”
　　只片刻间，众将均已俯身跪地。墨千离目光淡淡扫去，似是不理睬，停顿许久继续说道：
　　“突厥人一直想要取我性命，用我作诱饵，最合适不过。”
　　清冷的声音由远及近，没入黑暗的夜色，混入微凉的潇潇雨丝中。
　　“五哥，不行，太危险了。”十四几乎是想都未想便开口阻止，正要继续说下去，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五哥，你不能去。”十四回头，只见帐前一袭轻衣翩翩而来，面容顿时僵硬几分，“你去引诱突厥主力，可有想过若你出事，这营中五万军士该怎么办？”
　　语音落间，营帐中十几双目光不约而同朝帐口望去。卿寒一身素衣，正不偏不倚站在帐前，裙袂被萧瑟晚风轻轻吹起。
　　“回去。”墨千离抬起眼眸，却没有看她，语气冷冷淡淡，目光仍旧坚定地看向羊皮纸。
　　“五哥，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才要亲自上战场，但是你不能有事。”卿寒眉目一顿，“如果你非去不可，我替你去。”
　　“我愿意担此重任。”
　　一字一顿，清晰若雨。
　　“为何？”
　　“你救过我的命。”
　　“仅仅因此？”
　　“身为当朝五皇子，除去这件事，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卿寒凤眼一低，“而我，死不足惜。”
　　“你疯了！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十四冲过来，抓住卿寒的手腕，却被卿寒甩开。
　　“你应该相信我。”卿寒转头看向十四，“我可以。”
　　墨千离倚着木案，目光缓缓从羊皮纸上落向卿寒。卿寒的眼中，神色坚定而镇静。狼烟浮动，如花似玉的面容上，更添几分英色。
　　“冷卿寒、墨千泠听令，命你二人率两万精骑，于突厥阵前迂回牵制突厥主力。”
　　“左骑将军源耀听令，命你率轻骑三千，从突厥阵营右侧突击后方粮草。”
　　“右护卫将军莫天云听令，命你率轻骑两千，从突厥阵营左侧迂回接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墨千离一手拍案，抽出数块令牌，随着袖袍一挥落至几人面前。
　　“得令！”
　　“臣得令！”
　　“臣，得令。”
　　“得令。”
　　墨千离挑眉看向卿寒，却见她目中秋光淡淡，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被发现的伤感。

　　秋夜的战场，寒雨淅沥。
　　十日后，捷报抵京。
　　离王部下突袭突厥后方，烧毁突厥粮草，突厥十万大军急退千里。
　　一切如料。

　　战场纷乱，马蹄铮铮。当日十四号令归营之时，却是不见卿寒清冷的身影。
　　“五哥，线报说卿寒不在突厥营中。”……
　　“五哥……已派人搜寻整个紫檀山，暂无消息。”……
　　“五哥……卿寒怕是……凶多吉少。”
　　湛白军营中，十四从营外匆匆归来。十日过去了，卿寒却是忽然失去了消息，如同她本来便未在过。墨千离听着十四的话语，眼光缓缓偏向羊皮纸，眸中目光渐渐低垂。
　　“五哥？”十四唤着墨千离，又道一遍，“卿寒怕是……”
　　墨千离伸手一摆，止住十四欲往下的话：“不会的。她答应过我，她可以的。她一定会回来。”

　　江南烟雨，黄昏归鸦，云脚初平，珠帘香。
　　落红映霞，微风袭来，江上迷雾，竹筏声。
　　“姑娘可是醒了？”
　　幽香馥郁的榻上，卿寒眼眸轻睁，缓缓从榻上坐起来。手臂上的伤似乎疼痛未愈，但却也痛的模糊。
　　那日卿寒请命与十四牵制突厥主力，牵制途中只觉左臂狠狠一疼，缰绳不由脱手。混乱中，她失去知觉，醒来时却已在这世外之地。
　　“你是……”
　　“姑娘莫怕，这里是江湖，竹啸地界。”男子的面容皙白如玉，唇似三月桃花，“姑娘臂上珠花刺青，可是冷家之人？”
　　卿寒微微一愣，点头默认。
　　男子唇边勾起一丝笑容，皙白的手指缓缓在青花瓷杯中沏出一杯芽色淡淡的清茶，轻呷一口。
　　“阁主，帮主唤你过去。”素色珠帘后，忽然风起荡漾，玉珠清澈碰撞。卿寒眼眸抬起，一袭深紫衣衫翩翩而来。飞扬发丝下的面容，微微带出一丝英色。
　　“知道了。”男子偏头望向帘后，手中瓷杯恍然落案。卿寒目光一转，朗声开口道：
　　“我可以一起去吗？”
　　男子回头一望，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安。“好，那便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