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归》莳九弦

37、第37章 冰消雪融并肩行

　　天边，夜幕正深，冰轮微光如玉。
　　卿寒从床上坐起，凤目只是轻轻瞥向雕窗之外。冷月之下，树影婆娑，仿佛只是一瞬，卿寒便感到自己体内气血翻滚，恍然痛的撕心裂肺。
　　身后，珠帘轻撞。
　　“阁主？”
　　夙芩隔着珠帘，恍然预感到不对，只微微移步便朗声而问。卿寒不语，却是扶着门梁站起，纤指缓缓按下石块。
　　“我……没事。”
　　卿寒微微抬眸，深青色的石墙在眼前恍然裂开，涌起巨大的气流。卿寒侧目，只微微睁眼便闪入墙后，视线中唯有血色轻闪，猛然一晕便恍然倒在冰凉的石板上。
　　蓝玉微凉，透骨寒心。
　　卿寒迷糊之间，恍然感觉体内有清泉流过，一丝清爽的气流自上而下缓缓蔓延开来，自纤指传遍五脏六腑，经脉之上恍若寒冰融化。
　　深夜，石墙之后寂静无声，仿佛浮在空灵的往昔，唯有水滴沿墙角流落的声音清澈灵动。

　　卿寒彻底醒来之时已是接近黎明，蓝玉在她眼前散发淡淡微光。只微微抬眸，冰冷的青石板便散发出淡淡凉泉，如内力一般源源不断输入她的体内。
　　“阁主，你……”
　　卿寒挑眉，却是一惊：“天师？”
　　蔺天如自外而来，只一推掌便扶起卿寒，指尖微微搭在卿寒的经脉之上。只恍然间，卿寒便发觉蔺天如的微蹙的眉目之间，流露一股淡淡异样。
　　“若不是多亏了这藏书阁中的内力，只怕阁主……”
　　卿寒微微抬眸：“藏书阁中的内力？”

　　蔺天如不由一愕：“阁主你难道不知？相传藏书阁被先帝用内力封印，如今想来确是当年内力的遗存。只是这样也好，阁主倘若要修炼内功，在这藏书阁中也许能事半功倍。”

　　卿寒闻言点眸，却是与蔺天如步出书阁，心中却恍然闪过感到空洞。
　　“天师先回去休息吧，我且在此多待片刻。”
　　蔺天如抬眸：“阁主今日的声音怎么如此虚弱？”
　　卿寒搪塞：“也许只是有些累了。”
　　蔺天如不语，却是俯身一福，一袭青衣只一拂袖便转身离去，石墙在身后轻轻关上。卿寒起身，却是倚在珠帘边上，眼眸之中，水光只轻轻一闪便恍然滴落，沾湿白纱广袖。

　　初春，琴水楼中人流攒动，高台之上歌女舞袖翩翩，掂落一片桃花残瓣。
　　墨千离骑着晖玥到达琴水楼时正是晌午，金乌高照却是一片暖意。晖玥在琴水楼前低低嘶鸣一声，墨千离只眉目一顿便翻身下马，信步入内。
　　“见过离王殿下。”
　　墨千离眉目一挑：“你是何人？”
　　夙芩抬眸，只微一思忖便低低轻福：“在下夙芩，是卿寒姑娘的侍女。”
　　墨千离眼眉缓缓低垂，声音清冷：“我来找卿寒。”
　　夙芩不语，墨千离却是挑眉，只向前一步便猛然掀开珠帘，剑眉一瞥便望见卿寒正倚在石墙之上，见他前来方才背过身去，微微侧目。
　　“卿寒……”
　　卿寒背身，却是不语，只是扬起广袖恍然一抹，徒留几许春光。

　　墨千离淡淡望去，却是犹豫片刻：“卿寒，萧璇之事，我日后定会与你解释清楚。父皇如今已经下令明日攻打萧都，我只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随我一道……”

　　卿寒并不说话，眉目之间却已了然墨千离的意思。
　　墨千离抬眸，冰凉的指尖刹那间缓缓而前，只片刻便要触到卿寒发丝，最终却是恍然放下，眉目之间流露淡淡忧愁。
　　“卿寒，我会在离王府等你。”
　　卿寒挑眉，身后脚步之声却是猛然渐行渐远，熟悉的温度恍然离她远去。只一瞬间停顿，卿寒脚下只一用力便猛然步出珠帘，声音清亮回荡：
　　“五哥！”
　　墨千离止住脚步，尚未回头，便感觉卿寒的双手紧紧环在了他的腰间，眸下一抹温暖瞬间蔓延开来，映着自雕窗外蕴入的光晕。
　　“五哥……我愿意……”
　　墨千离淡淡回眸，却是不语，只是微微抓紧卿寒冰凉的指尖，轻轻道：“我带你回离王府，明日我们便启程。”

　　卿寒伏在墨千离的背上，微微点眸。窗外，恰是十里仪涼，春光正暖。

　　墨千离将卿寒拉上马，晖玥也不疾驰，只是低低嘶鸣，缓缓行走在仪涼大街上。大街两边桃花正浓，商铺人流攒动，华灯微微摇晃。
　　“五哥，你可知萧璇……”
　　墨千离在晖玥上回眸，眉目一顿：“我知道。”
　　卿寒一愕，却是嘴角一撇：“那你为何还要娶萧璇？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是萧璇要嫁给我。”墨千离淡淡道，“寄人篱下，我又能如何？”
　　卿寒挑眉：“你要让萧璇做你的正妃，却又为何连信也不捎给我？”

　　墨千离转身，却是猛然将薄唇贴在卿寒额头，良久才微微离开，转身勒绳。

　　卿寒抬眸，却是不语，只是低眉望着身边桃花袅袅，浅浅沉吟：“墨千离，就算你这样做是为了墨朝，我也不会那么快就原谅你。”
　　墨千离嘴角微微扬起：“我会等你。”

　　贞贤十年初春，墨帝亲率墨朝十万大军突袭萧都临川。
　　黄沙夹杂着碎石从远处滚滚而来，千军万马在临川城下排成方阵，裹挟着黑月阴云恍然压境。萧帝立于城头，却是眉头紧蹙。

　　墨千离与卿寒并肩站在军营之中，狂风呼啸着卷起湛白粗布。眼前的羊皮纸在烛影晃动下微微泛黄，唯有临川城清晰而凶险。
　　“临川城地势险峻，确是易守难攻。”十四立于案前，不由蹙眉。

　　卿寒挑眉，缓缓执笔，却是在通往临川的两道上细细勾画，朱红笔墨留下一片血色：“如今正是初春播种之际，去年秋季囤积的粮草应当已经消耗部分，倘若如今能有人前去烧毁囤积粮草之地，想必临川城，当不攻自破。只是……这样做恐怕在时间上……”

　　墨千离抬眸：“如此做倒不是不可行，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十四与卿寒不由同时挑眉：“什么？”
　　“萧璇。”
　　“萧璇不过一个女子，又身在仪涼，能有何威胁？”
　　十四启唇之时，卿寒已经猛然翻脸：“女子怎么了？”
　　十四撇嘴：“你不一样。”
　　墨千离转身望向两人，眉目间却是闪过一丝异样：“以我对萧璇的认识，这个萧地公主，也绝非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