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归》莳九弦

30、第30章 终是两地难相逢

　　《墨朝志卷十九》
　　贞贤七年三月，萧帝亲率二十万大军自东围攻墨都仪涼，东、北两城门失守，墨军战败。墨帝为保江山割让陈桥、兰县两城，遣五皇子墨千离为人质前往萧地，双方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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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雨夜，恰是无眠。
　　玉白色的细弦在卿寒指尖下散发淡淡幽绿，一抹凌光随着琴音幽幽而散，只片刻便传遍整个偏楼，掀起珠帘轻响。
　　“陛下……你醒了？”
　　琴到转处，宫音忽强，卿寒只微微抬眸，便见萧帝的龙指缓缓颤动，龙目轻睁。
　　卿寒细指微绕轻轻停弦，白衣一扬便如芙蓉盛开，凌波微步至萧帝身旁，玉指婉转搭在萧帝的脉上，只片刻便俯身一福：
　　“陛下体内之毒已解，气血通畅，想是已无大碍。”
　　墨帝闻言微微扬眉，恍然叹气缓缓而坐，再回眸时却望见萧帝眼中掠过淡淡震怒。
　　只一刹那，偏楼之中寂静无声，唯闻楼外马蹄铮铮由远而近一路前来，夹杂着尚未消融的春雪与碎冰。
　　“回二位陛下，骁策军候于宫门之外，已将太子府中所有叛军悉数诛杀。臣救驾来迟，还望二位陛下恕罪。”
　　卿寒淡淡回眸，却见墨千离一身黑衣随风轻扬，眉目间凌光闪现，微微拱手。
　　却是一怔。
　　“墨帝！”
　　萧帝一身龙袍，微一挥袖便从座席上而起，檀木案恍然震摇几分，众臣皆俯身而拜：“朕受你之邀前来，却不曾料到你竟如此欲害朕性命，夺朕江山。今此一别，他日便休怪朕灭你墨朝！”
　　萧帝语罢只转身而去，龙袍轻扬，楠木马车只片刻便于东道铮铮远去，徒留一抹萧瑟。

　　这一夜，无欢而散。
　　墨帝回宫之时，眼前珠帘在雨丝间晃动地格外剧烈，龙目之间仿若愁纹忽增。翌日，墨帝便下令处斩玄逸，召墨千澜入宫。
　　一炷香后，墨千澜出宫，却是无事。

　　三月深夜时分，春风难扬。
　　卿寒立于离王府中，凤目之间惆怅流连。十四微微侧身，只是无言。
　　“此事都怪我大意。我没想到澜王竟然会直接对萧帝下手。”
　　十四看着卿寒，扬眉相望，微微抬手：“卿寒，谁都不会想到，三哥会让玄逸去动手。如此一来，他倒是落得清闲，还保住了太子之位。”
　　卿寒摇头，凤目之中尽是无奈。
　　“卿寒，倘若我现在入宫去找父皇，是不是能换回一线转机？”
　　十四恍然起身侧目而言，卿寒微微抬眸，只片刻间便缓缓启唇：“不行。且不说澜王早已面诣了陛下，时间于我们而言也已经不够。萧帝此去一天一夜，不多日便会领着萧地大军来攻，若是此刻我们去揭穿澜王，无论于私于公都确是不妥。”
　　十四不语，却是轻轻点眸，眼中闪过一丝怅惘。厢房之中，唯余低眉叹息。

　　两日后，十里仪涼，一望无云。
　　马蹄踏江山，战事起止无因。

　　“报——陛下！萧帝亲率二十万大军围攻仪涼，东城门失守！”
　　“陛下！萧军攻势渐猛，北城门也守不住了！”
　　“陛下！……”
　　墨帝坐于龙案前，恍然微微抬手，龙目轻闭。珠帘摇晃，墨帝倚案只思忖几许，深青色的笔墨便在白宣纸上点滴花开，笔扫风至。
　　墨朝存亡，江山去留。

　　战乱纷飞之间，孰是孰非早已不重要，棋局博弈，只当以大势为重。

　　一日后，萧帝退军，双方于萧地皇宫偏楼坐谈言和。墨帝同意割让陈桥、兰县两城，将五皇子墨千离作为人质送往萧地。
　　黄粱梦破，烟飞云散。

　　卿寒立于仪涼城头，凝望着眼前大片江山，一身黑色披风随风扬起。墨千离自她身后而来，眉目间冷若冰霜，却是不语。
　　“五哥。”卿寒感到身后熟悉的温度，转身回视，身旁梨花却是飘落几盏，“你怎么来了？”
　　墨千离不语，只是看着天边朝霞四溢，艳若红霞，薄唇微张。
　　“卿寒，倘若有一日我要走了，你……”
　　卿寒微微抬眸，梨花掉落，未等墨千离说完便上前：“你要去哪儿？”
　　墨千离回眸，低眉不言，只淡看行云流转：“墨都的风景，确是好看。”
　　“五哥……”
　　墨千离停视良久，眸中不知何时早已水光潋滟，只一低眉便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卿寒沉吟望去，墨千离手中的那块流月玉佩煞是好看，月白中透着些许翠绿，如明月当空，溪涧轻鸣。
　　“这是……”
　　“给你的。”
　　卿寒伸手接过，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异样。手中的流月玉佩散发淡淡微凉，在她指尖轻轻流连。只一抬眸，卿寒便望见墨千离的眉眼淡淡微红。
　　“五哥……你……”
　　“卿寒。”墨千离缓缓抬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掸去卿寒发丝上的梨花，“明天我便要走了。”
　　卿寒不语，眼中却是充满惊愕。
　　“墨朝战败，父皇向萧地求和，要将我送往萧地做人质……”
　　“为什么？”卿寒恍然停眸，却只是后退，“为什么是你？朝堂之中十五皇子，为什么偏偏是你！”
　　墨千离不语，眼中明明泪光轻闪，却又尽力收回眸底。
　　卿寒微微低眉，手中的流月玉佩微凉流转，只一刹那便恍然失笑：“这几日……我总是有不好的感觉，原来是真的……”
　　墨千离抬眼，只是轻叹：“乱世之中，有国方有家。卿寒，此去萧地不知何时而归，这块玉佩，便当作是一个念想。”
　　卿寒抬眸，眉目一顿，声音却是清冷：“从此，见物如见人。”
　　墨千离缓缓抬手，只一犹豫便猛然而前，薄唇在一瞬间紧紧贴在了卿寒冰清玉洁的额头上，闭眼轻吮，泪光又一次在眼边闪动。
　　“五哥，无论你何时回来，我都会等你。”卿寒微微启唇，微凉泪水却是顺着脸颊而下，“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会替你守着北境。”
　　墨千离轻轻收唇，只是盯着卿寒的眸心：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