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归》莳九弦

22、第22章 雪落北境抚西厢

　　《墨朝志卷十五》
　　贞贤六年十二月末，雪落如絮，突厥军队重整八万大军犯境。五皇子墨千离与十四皇子墨千泠受皇命阻击突厥，亲率五万兵马自仪涼而出，增援陈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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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末，北境大雪。
　　卿寒坐在公主府西厢房中恍若出神，眼前微黄的铜镜中仿佛映出金戈铁马。只是一夜之间，她心中的期许便猛然落空，眼前景象如同浮在幽远古昔所传来的空寂之中。
　　“卿寒姐姐，给你的信。”墨璃笙从外面步来，手中一张薄纸散发幽幽墨香。
　　卿寒回眸一顿，并不说话，只是抬手接过微泛着玉色的宣纸，轻轻展开，蚕头燕尾的深青色隶书便如蝶翼舒展。
　　“卿寒姐姐……是谁？”
　　卿寒挑眉：“泯王殿下。”
　　“九皇兄？”墨璃笙金步一摇，身影一转，凑到卿寒眼前，“他说什么？”
　　卿寒不语，只是将薄纸一展显露在墨璃笙面前：
　　今日午时，城东云水峰一叙。

　　云水峰位于城东郊外，青松冠巅，苍翠墨绿，远远望去腾雾轻扬，云水缭绕。
　　卿寒到达云水峰的时候正是日中，白雪在她脚下恍然融化，扬起微微凉意。墨千泯约她相见，她虽不躲避，心中却不免惊起波澜。

　　白云绕指，薄雾弥散，梅香轻溢，琴声鸣。
　　卿寒抬眸远眺，墨千泯正盘坐于一架古琴前伸手抚琴，古音缭绕，琴音所鸣之处，雪断成水，扬起一股暖意。
　　“见过泯王殿下。”
　　墨千泯抬眸一望，不由轻笑，抬手停弦。
　　卿寒微微挑眉，眼前的古琴，通体散发着淡淡幽绿，细弦微颤凌光一闪，如薄刃之上微凉冰霜，令人寒意渐生。
　　“泯王殿下……这是……”卿寒抬望泯王的眼眸，心中恍然一震。
　　“西厢琴。”
　　只一刹那间，卿寒眼前分明一颤。西厢琴，南惜扇，东留剑……淡淡记忆在心头如微风拂过，熟悉的感觉一遍遍触动她的内心。
　　“卿寒。”墨千泯微微一唤，卿寒猛然抬眸，俯身一福。
　　“早闻这好琴当配佳人，卿寒，可否为本王抚琴一曲？”
　　卿寒一愣，唇齿间微微颤抖，却是无言，只微微拂袖朝泯王殿下身前而去，缓缓盘坐，如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琴音微起，雪断云水。纤指之下，细弦微微颤动，凌光轻闪，如寒冰破碎般轻灵的古音自青松间而出，掸落叶上白雪纷飞。
　　卿寒抬手微微抬眸，西厢琴尾镂刻细致，一颗夜明珠嵌于其上，散发微微淡光。

　　忽觉身后一阵微暖。熟悉的气息在她发丝间微拂，扬起她发上浅紫色的发饰。
　　“泯王殿下……”卿寒说话的时候，分明感到自己的指尖轻轻颤抖，空气恍然变得微寒。
　　墨千泯并不言语，却只是轻轻握住卿寒的纤指，婉转拨动凌光细丝。
　　“泯王殿下！”卿寒猛然一惊，停弦回眸之时却望见墨千泯微挑的眉目间笑意盈盈，淡淡微道：“怎么了？”
　　卿寒起身绕至琴前，呼吸几乎停止，却只是微微一福。
　　墨千泯见状并不惊愕，却只是拂袖站起，白雪落至他的发梢：“卿寒，这西厢之琴，你可喜欢？”
　　卿寒眉目一顿，仿佛犹豫了许久才俯身一福：“回泯王殿下……是。”
　　墨千泯缓缓移步卿寒身前，清音一颤：“既然你喜欢，本王便将这西厢琴赠予你。只是……本王要你做我的王妃。”

　　天边，无云。
　　寒雪轻落于卿寒的发丝之上，寒冰在她脚下微微破碎，眼前白雾渐渐冻结成霜。
　　只一瞬间，水云峰上，唯闻寒冰凌碎的声音。
　　“泯王殿下……你说……什么……”
　　墨千泯并不愠怒，只是又微微凑近一步：“本王要你做我的王妃，你可愿意？”
　　卿寒一愣，指尖早已颤抖不安。她不知道墨千泯娶她是为了谋略大局，还是发自内心真诚相依，或者，仅仅是如竹啸帮那样利用自己？
　　“泯王殿下……卿寒……”卿寒微愣，眉目间猛然一模糊，欲言却又无语。
　　“你不必急着回答我，这西厢琴，本王为你而留。”墨千泯伸手拂去卿寒发梢上冰冷的积雪，却感受到她的气息无法抑制地颤抖，“你是冷家二小姐，倘若你愿意，明日我便去父皇那里……”
　　“泯王殿下。”卿寒深深吸气，清音微颤，轻轻后退一步，恍若释然，“泯王殿下……卿寒是您的谋士，为您出策争位卿寒没有怨言。但……我也仅是您的谋士而已。”
　　身后，白雪纷飞，西厢琴上，绿意正浓。

　　卿寒独自回到公主府西厢房时之时已是下午，金乌微隐，行云流转。身后珠帘碰撞出几声饱满玉音，案上琉璃盏中茶色清浅。
　　“卿寒，无论你愿意与否，这架西厢琴，本王永远为你留着。倘若以后你入了泯王府，本王便亲自将它交给你。”
　　卿寒轻轻坐于案前，眼前铜镜清澈微暗，映出她淡淡思念。
　　她初到墨朝遇到墨千离之时，便下定了决心要随离王驰骋疆场，永不沾世俗。可是，星辰轮换，阴阳交错，如今她屈身皇宫，又如何兑现当年承诺？
　　卿寒眼眸渐渐低沉，厢房之上，仿佛古昔空寂。
　　“卿寒。”墨璃笙听闻卿寒回来便过来看她，眼中微微忧伤，“九皇兄……与你说了些什么？”
　　卿寒不语，却是摇头。
　　“我了解九皇兄，若他真的想对一个人好，他便会……”
　　“公主殿下不必再言。”卿寒转身站起，“我对泯王殿下，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墨璃笙看着卿寒淡淡眉目，不由轻叹，发上金饰随风微摇。
　　“卿寒姐姐，你喜欢的，是不是五皇兄？”墨璃笙轻轻扬眉，言语间仿佛没有了灵动。卿寒闻言猛然回首，欲言又止。
　　只一刹那，西厢房中，四目对视。
　　“卿寒姐姐……我刚刚收到线报，五皇兄和十四皇兄在北境……遇到了险情。”
　　卿寒猛然挑眉，心中恍然一震，只微一停顿，便步出府外翻身上马，勒紧缰绳疾驰向北。
　　十里仪涼，一骑绝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