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归》莳九弦

13、第13章 琴瑟愿与共沐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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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偏楼内，喜乐轻奏，卿寒立于台上，一袭白衣，缓缓在古琴边上坐下，眼前细弦微颤。
　　“儿臣赴宴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一声清音，恍然从二楼传来，卿寒听得分明，心中不由微微一怔。
　　“今日乃喜庆之日，无需多礼。”墨帝缓缓抬手扶起墨千离，邀他入座，眼眸只片刻便重新聚于楼中高台之上，“日前观望你的骁策军，果然非凡。”
　　“多谢父皇。”墨千离起身盘坐在墨帝身边的坐席上，耳边忽闻琴声悠悠，只微微一愣便回眸高台。
　　此时的古琴之上，轻弦正翩翩而动。卿寒坐于琴边，拂袖挥手，纤指拨出一串玉珠清音，与身边喜乐仿若相得益彰，又似乎清雅不俗。
　　“是她。”墨千离坐于二楼，剑眉一扬，只看一眼便在心中有了定论，却仅是嘴角微扬。

　　卿寒抬手拨弦，琴音之中，山水淡淡，花落纷飞。十四坐于台下，嘴中一颗青梅酸涩徐徐，眸中目光早已呆滞。只这一刻，偏楼之中，静寂无声。
　　卿寒微微抬眸，纤指一绕，琴声便仿若金戈铁马，自远而近奔驰前来，掩起黄沙碎石，浮尘蔽月，茫茫黑云从天边拢聚而来。
　　琴声正起至兴处，忽闻台上一声极其细微的琴弦崩断声，血光恍然一浮。十四抬眸，心中不由浮现一丝不安。
　　“弦为知音断，果然不假。”十四嘴角微扬，眼神只偏向楼上墨千离。墨千离移眸与十四对视一眼，凌厉之光刹那间便将十四的窃喜掐灭。
　　卿寒自琴边缓缓起身，俯身一福，低眉掩去被琴弦划破的指尖，眸中微光淡淡，似有犹豫，却最终没有向楼上望去，只是缓缓转身离去。

　　宴会散时，已是黎明前夕。
　　卿寒自楼后而出，步伐微快，眉宇间淡淡一蹙，清风拂起她的发丝，似在躲避众臣的视线。
　　“卿寒。”墨千泯自偏楼正门而出，恰与卿寒相撞，不由轻唤，“要不要随本王回府？”
　　“不必了，泯王殿下。”卿寒缓缓回身，用手拂去额前的发丝，“众臣皆在，一起回府怕是不适。”
　　墨千泯微微点眸：“这样也好。”
　　“恭送泯王殿下。”
　　卿寒俯身一福，本以为墨千泯会转身离去，却不料一阵微风拂过，墨千泯微微靠近她的耳边：
　　“路上小心。”
　　卿寒一愣，眼前的景象仿若隔世，淡淡语气如同墨白。卿寒眼光微敛，低眉浅吟，只等墨千泯负手离去，方才起身随流往琴水楼而去。

　　“等等。”
　　卿寒正移步琴水楼，却忽觉背后猛然一痛，旋即便被推倒在地。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身后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仿佛高高在上，“像你这般琴艺如此精巧之人，我还真是好生羡慕。”
　　“羡慕到有些嫉妒了吧。”卿寒借地之力，猛然回身而起，目中寒意微起。
　　面前的女子，一身鹅黄色裙袂，双臂于胸前交叉，眉目斜视着她。
　　“是啊，确实有些嫉妒。”女子眼中傲光四射，全然没有把卿寒放在眼里，“告诉我你是哪楼的。”
　　卿寒眼光一瞟，心中泛起淡淡不安，眼前之人来历仿佛并不简单：“我是哪楼的，凭什么告诉你？你若真想知道，不妨跟着我便是。”
　　卿寒语毕转身便走，却觉一只手紧紧搭在了肩上。
　　“无论是哪楼的歌女，向来叫我初凌一声姐姐，怎么，你要破例不成？”
　　卿寒偏头转向身后，细细打量着初凌，却见她头插金钗，想必并非等闲之辈，若贸然出手，并不明智。
　　“怎么，怕了吗？”
　　“我看你的样子，并非等闲之辈，想来你也是奉命行事。只是有些时候，遇事要聪明一点。”
　　卿寒说完，微微一笑，转身朝琴水楼步去。初凌回眸，手中细刃正凌光散尽，片刻间便拂袖步转，隐入夜色。

　　“回禀公主，今日宴会之上，那弹琴之人，确非等闲之辈。”
　　“怎么讲？”
　　“那女子，不仅能看出我的意欲，还能孤身解困，的确不如一般人。”
　　“哦？那是否探出了她所在的楼阁？”
　　“回公主，正是琴水楼。”
　　当夜初凌微怔片刻跟随卿寒步自琴水楼后，便转身侧入附近一家客栈，面前的女子，重纱遮面，唯有发上一支金蝶化钗，微光轻拂。
　　“这琴水楼，果真不简单。”女子伸手缓缓点燃香炉，几许沉香徐徐而来，“初凌，去将夙逸给我叫来。”

　　翌日，骤雨初歇。琴水楼前行云流转，铜镜微光。
　　卿寒坐于镜前，湛白的玉瓶在她手中散发阵阵微凉。回想昨日的宴席，她甚至开始有些怨恨自己的躲避。倘若昨日宴席之上与离王相认，哪怕只是对视一眼，心境也会比现在好上太多吧？
　　“阁主。”夙媚在帘外轻声微唤，激起玉珠相撞的清声。
　　“怎么了？”
　　“夙逸今早出去了。”
　　卿寒闻言收好玉瓶，只身走出帘外：“可是已经回来了？”
　　“尚未回来。”夙媚微微一福。
　　“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阁主回楼后的一个时辰。”
　　卿寒微微点眸，推开身边的细花雕窗向外望去，却蓦然想起昨日夜晚遇见的初凌。
　　卿寒默默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初凌的出现、夙逸的异样以及那天他们遇到的黑衣人的引路，似乎都并不是巧合。如果这一切都是提前预料好的，那么他们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
　　“阁主？”
　　“先不要惊动夙逸。”卿寒眉目一顿，抬眸关上雕窗，“派人在琴水楼附近暗中观察，一旦发现有异样，立刻禀我。”
　　“是。”
　　卿寒微微点眸，转身便要走进帘后，却蓦地发现夙媚并没有离开。
　　“还有何事？”
　　夙媚缓缓俯身，却是不语。
　　卿寒转身抬眸：“说出来便是。”
　　“是……当朝五皇子离王殿下……”夙媚从腰间缓缓取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信纸，“……有信一封……”

　　夕阳西下，紫霞满天，绯红渐延，故人逢。
　　卿寒立于白泸峰花丛间，嗅着淡淡的芙蓉花香，黯然伤神。她想起了曾经的墨白，在那样相似的白泸峰花丛间淡淡地为她抚琴，又平静地提出分手，转身离去……如今故景重逢，却只徒增伤感。卿寒微微抬眸，眼前天空湛蓝无浊，天际远远地浮现一抹云雾，使她轻轻抿泪转身。
　　“你怎么了？”
　　一声淡淡关切自眼前传来，只一刹那卿寒定神，便望见离王一袭黑衣立于身后，残阳落在他的眉目之间流光溢彩，映出他十分英色。
　　他明明知道她站在花丛间回忆往事，伤感落泪，却仍站在她的身后静望着她，只等她拭泪转身微微回眸。一时间，卿寒心中不由浮起淡淡惆怅。
　　“见过离王殿下。”
　　面前的人一袭黑衣，只淡淡望她一眼，便回眸一笑：“你叫我什么？”
　　卿寒微微扬目，眼前晚霞迷乱，轻声唤道：
　　“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