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天行九歌〕山鬼》拂孤

228、暖如春风

　　“？？？什么？！他要走了？”山鬼拍案而起。
　　韩非投过来晦暗的视线，气势从未有过的强大，“舍不得？”
　　“……倒也没有。”被这带着淡然又极具威胁的话弄的一噎，山鬼犹豫解释，“只是……有点措手不及，太快了。”
　　“我倒是觉得有些慢了，这是东巡，又不是避暑。”韩非语气凉凉，他私下里面对秦皇和面对嬴政完全是两个态度，虽然说这根本就是一个人。
　　山鬼万分无语，她不太理解，什么时候韩非的嘴也变得这么毒了。而且明明不久前还一口一个‘尚公子’，端的是风姿绰约，现在就直接忽略称呼了？男人善变起来比女人还磨人啊。
　　韩非望天，对他来说，的确是不久，但对于嬴政，却已经走过了十年的光阴，于任何人而言，十年的时间都可以改变许多，更何况是一个本就刚愎自用的王者。他看待嬴政的眼光，也自然会有改变。
　　风吹过着门扉，拂动了屋内的绿植，山鬼叹了口气，问，“月神她们知道吗？”
　　“她们遵从你的决定。”
　　“那你怎么不跟我讲一讲再做决定啊？！！！”山鬼猛然暴起，抓住韩非的衣领大声喊道。搞得这么突然袭击，她很措手不及的好嘛？！
　　“……”从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的韩非再也维持不住高深莫测的姿态，迷惘的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可是阿黎不是说我的决定就是你的决定吗？”
　　“……”屁，这话她什么时候说过……呃……好吧她好像确实说过，突然想起来的山鬼讪讪的松开了手，当初韩非初入阴阳家，地位不稳，说这话完全是给他撑场子，防止有人欺负他，没想到这家伙现在学会了阳奉阴违。
　　韩非表示得寸进尺，狐假虎威是每个政治家的必修课，阿黎你真是太天真了呢。
　　秦皇返回时，阴阳家全体门人立在最前，又以最受秦皇看重的山鬼河伯为尊，可是嬴政什么都没有说，山鬼也未曾抬首，也许这就是他们为何总是错过的缘由，这二人始终，太过隐忍。纵然先前走了九十九步，这最后一步若无人走，那也只能是有缘无分，只盼来生。
　　况且，虽说是为了引出幕后之人，但一代皇者，总不能出尔反尔，出去了又再回来，这般行事于天下亦无法胶带，所以这次走了，也便真的是走了。
　　山鬼目露恍惚，她知道，这次以后，自己再不会去见嬴政了，她们之间，最后也只是留下了一个谁也没有开口的道别。
　　……现在的发展都很顺利，曾经忌惮的赵高就像是一只老虎，没了六剑奴的他失了爪子，惊鲵掩日的一死一逃让他烂了一口牙，其实如今，早已没什么好怕。
　　“我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江湖人想要归隐山林。”
　　“那很快便可以如愿以偿了。”韩非拉过山鬼的手，“以后的日子，我们好好过。”
　　上等的宝马，前蹄高高扬起，勉强止住了脚步，这才避过了前方的陷阱。
　　“三军聚拢！护驾！”军队顿时人声嘈杂。
　　嬴政闻言眉目微动，伸手欲要拂开帘子，最终却作罢。
　　但有人，却做了他原本想要做的事。
　　“你想做什么？”嬴政眼神冷淡。
　　“臣只是大秦的奴才，可不想一辈子做奴才。”赵高微笑着。
　　而后他伸出了手，选择此时动手，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赵高已经隐隐觉察到，这个素来冷酷的帝王，已经不再信任他。
　　赵高的手没有触碰到嬴政，甚至连一丝衣角都没有，因为有一把剑横在二人中央，剑身凛凛如寒星，它的名字是：天问。
　　这么多年来，有许多人对《剑谱》第一的天问心存疑惑，这柄剑排名第一，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它本身的象征意义，那么剑主呢？剑主，究竟有没有握住它的资格？
　　曾经的盖聂，在秦国不止是护卫，还是剑术教师，与其相伴十几年的嬴政，究竟从他身上学到了多少？这谁也不知道，只是现在，嬴政握剑的手，很稳。
　　赵高微怔，“陛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嬴政冷漠的抬眸，“我是皇帝。”
　　因为是皇帝，所以要有防身的武艺，也因为是皇帝，所以不需要太高的武功。
　　下一刻，仿佛印证着他的话，有一女子，分花拂柳而来，幽蓝色的蝴蝶，硬生生的逼退了赵高。
　　无数匈奴装扮的士兵从高处如潮水一般的涌过来，可见是蓄谋已久。
　　山鬼微眯双瞳，她有一双很美的手，修长白皙，骨节温润，可任谁都可以一眼看出，那是一双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手，无他，那双手的姿态，始终是骄傲着的。
　　指尖相抵，在空中划出烟蓝色的流光，雾气愈发的浓重，萦绕在二人的身边。
　　与此同时，阴阳家金木水火土五大长老及其二位护法，同时现身在辇车外围，秉持着守护的姿态。
　　“不去帮他们？”面临多年心腹的背叛，嬴政依旧从容淡定。
　　“保护你更重要。”山鬼淡淡道，头也未回。
　　“……那为什么不回首来看看我？”
　　“……你该明白的，我不愿再见你。”
　　嬴政垂眸，难得沉静的颜色，竟显出几分青年时的萧疏轩举，他诱哄道，“……再看一眼吧，以后你会如愿以偿的。”
　　生而尊贵的皇者，即便是放低了姿态，也是矜持的。
　　“……”山鬼不语，沉默得像一个石头。
　　嬴政无声叹息，抬首望向前方，入目的是尸山血海，可是他的眼神却是空旷着的。
　　韩非在不远处摇首，笨呐，这情商，怪不得抱不回美人归，不过想想自己一辈子蓝颜知己的地位貌似也差不多，顿时忧郁了，嘤嘤嘤，若是有下辈子他一定勤练武功，到时候谁都抢不过他。
　　逆鳞再一次的现世，比十年前还要声势震撼，已经完全成为其剑主的韩非可以令逆鳞只暂停敌人的时间，再加上阴阳家长老们的强大武力值和影密卫的增援，以及公输家专为战争而生的机关兽，战势开始逐渐一边倒。
　　赵高隐隐明白大势已去，可他依旧笑着，“没想到一个女人会破坏我的一切布置可我也没有输！”
　　“你是指，赶往边境的那些‘罗网’残余的刺客吗？”
　　在赵高阴狠的视线里，山鬼淡淡的道，“很遗憾，弃暗投明的惊鲵姑娘会帮我好好招待他们的。”
　　“惊！鲵！”
　　“这世上的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是所有人，都只能困于罗网。”山鬼笑了，“你杀了她的父母，如今，她也可以毁了你。”
　　阴阳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也不会在敌人势单力薄时假惺惺的劝什么收手，她们觉得还是彻底打死比较实在，正好也省着审讯了。
　　赵高隐藏的实力确实不凡，星魂对上他几次险象环生，山鬼皱眉看了许久，有些担心赵高会利用星魂的身世来下绊子，想了想，她扬声道，“赵高，你以为，你能做的，我不会做吗？”
　　什么意思？
　　赵高抽空看去，只见山鬼捏碎了手中的蛊虫，那是……
　　“十几年前百越之地出了一个隐巫之首，名唤驱尸魔，实力不怎么样，但一手巫蛊之术还算是不错，刚好，他‘送’了我一只蛊虫，特点是，母蛊一旦死去，子蛊就会破开中蛊人的心脏。”
　　母蛊一旦死去，子蛊就会破开中蛊人的心脏……中蛊人是谁……
　　星魂的聚气成刃在这时穿过他的身体，赵高怔怔的咳出一口血来。
　　今天的天气不错，极易出行，不然嬴政也不会选择在这时选择返回，所以他最后看到的东西，就是那一片填空，蓝的像某个人的眼睛。
　　山鬼放下了手，目色复杂，“结束了……”
　　就这么结束了……
　　尚还有行动能力的秦军默不作声开始打扫战场，想要过来的星魂被韩非加上逆鳞剑灵死命的拖走。世界一瞬的安静，仿若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可山鬼又清楚的知道，不是的，这位帝王的背后，站着那么多的人，所以他注定不能任性。
　　“你曾对我说‘天家无父子’，但也有例外，比如说帝王只有一个继承人，那么无论如何，太子之位总会稳如泰山。”嬴政露出了山鬼所见到了最后一个笑容，意外的和当年相似，如脉脉春风，“再见了，阿房。”
　　山鬼背对着站在那里，纤长的睫羽不住的颤抖。
　　若不是为了安身立命，谁愿意磨练的满身本领？
　　命运如泥潭，初时不语步步深陷，岁月作何乌云弥漫，他人的援手只不过是条新鲜的藤蔓，能否抓住，能否站起，全凭你自己。
　　“阿政。”山鬼颤抖着声音道。
　　“……”嬴政回首。
　　“做个好皇帝……”
　　地位是隔在他们之间见不到的沟壑，可是既然嬴政已经选择了它，那么就不要辜负。她没有说出，但她知道，他懂，就像少年时，无数次她伸手，他就知道她要什么一般，那默契，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果然，沉默了半晌，嬴政缓缓的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