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课不正经》辣子鸡下酒

1、通知书

　　蓄满凉水的大红盆里，明君躺在里面，长手长脚摊在外面，跟翻不过身的红毛王八似的。没戴眼镜，看天花板上的图案，都是成饼出现，长了毛边儿的饼，都热糊了。

　　明君不知道自己在这儿躺了多久，凉水都不凉了，脑子发晕，好像去到了异时空。

　　“小明，快下来吃饭。”楼底下，王翠翠大美人的粗嗓门，把明君拉回了现实。

　　“不吃，找你家大明去。”明君往水里又缩了缩，对他来说，这个盆还不够大，现在把肩沉下去，屁股就撅出去了。

　　风一吹，腚凉。

　　“你自个儿考砸了，还不吃饭。咋的，跟我这儿闹绝食？饿死可不是什么好法子，饿好几天，难受。”王翠翠把围裙解下来，往椅背上一甩，撸着袖子就往楼上冲。儿子没考好，她心里也难受，可要是让人就这么下去，可就真废了。

　　明君挪了挪屁股，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可遇见的，但真落了这么个结果，到现在他还是懵的。

　　最后那段时间，他真的努力了。如果最后考的那天，他没有因为拉肚子发烧，现在又会是个什么结果，思维不受控的去想，最后什么都没想出来。

　　“算了，就这样吧。随便报个大学，以后走一步看一步。”仅有的那点儿执念，在恼人的蝉鸣中，转了两圈儿便散去了。

　　“噗~哈哈哈，小明，看看你这样子，真像只王八。”王翠翠气冲冲地走进浴室，看见儿子那样子，瞬间就装不起架子，扶着门笑疯了。

　　“王翠翠女士，能注意下你儿子的个人隐私吗？你这么大个儿子，会害羞的。”明君抬眼看了下来人，把脑袋埋进水里，吐了两个泡泡出来。

　　王翠翠用力拍了拍依靠着的门，想再说点儿什么，又没缓过劲儿来，“哈哈，小明同志，这是你自己不关门，大敞着还怕人看吗？更何况，你这不是穿着裤衩吗？怎么，想在咱家这小地方练游泳？嗝~”

　　对于这么一个能笑儿子笑出嗝儿的妈，明君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了，撑着水盆准备坐起来。

　　得，还是吃饭去吧，何必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咔”

　　身体一歪，明君一皱眉，不好的感觉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那薄薄的一块边沿，没有承受住明君这全身力道，带着连锁反应，成功让这大盆儿裂开了一大半。始作俑者也摔地上，胳膊肘撞在地砖上，疼的脑袋像戴了紧箍咒，还是念咒进行时。

　　“唉哟！我这盆啊！用了多少年了，怎么就被你这败家玩意儿给弄坏了。”看着地上的惨状，王翠翠心一紧。

　　本来以为自己会得到母亲的关怀，谁知道还被推了一把，在滑溜的地面上，明君平地移了半米。

　　明君以一个白莲花跌倒的标准娇弱姿势，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侧着身僵在了那里。

　　诶？

　　自己居然不如一个盆？

　　“王翠翠女士，你儿子还躺地上呢！”明君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那个盆争一下宠，本来就考砸了，连盆都要欺负他，现在心里可难受了。

　　“不知道自己爬起来，可怜我的盆，这还是你奶奶上回送来的。”王翠翠自顾自的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完全没有要抚慰儿子受伤的身心的意思。

　　对于这种贴着“纪念意义”标签的东西，明君只能撇撇嘴，自己“坚强”地爬起来了。

　　“行吧，我收拾收拾，马上下来吃饭。”明君把挂在门后的大毛巾扯下来，胡乱在脑袋上蹭了两下，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行走的足迹，被他妈又念叨了两句，挥着手关上了门。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复读，还是就这么选个学校。”坐在上位的明爸爸，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儿子，真不知道他这种丧里丧气的性格，是从哪儿来的？就这货，肯定在外面没朋友。

　　“不想复读了，直接报名，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明君盯着手里的青瓷白碗，他不喜欢胡萝卜控饭，现在如果把胡萝卜全挑出去，不知道被打的几率是多少。

　　一颗颗胡萝卜被明君翻宝藏似的，全部翻到了面上，在被刨出坑的饭里，牢牢的占据了一角，还有越堆越高的趋势。

　　“拿来，拿来。简直是，让你吃点富含维生素的东西，像在给你灌毒一样。就你这样的，挑食，这样不喜欢，那样不爱吃，扔到六、七十年代，只有饿死的份。对，只有把你饿几顿，你才晓得这些东西有好珍贵。”王翠翠一把抓过明君的碗，把他的胡萝卜堆都刨进了自己碗里，然后挑了几坨白饭，把他压出的窟窿眼儿，又给堵上了。

　　“多吃点儿，看你这样儿，光长高不长肉，走个路跟放风筝一样，飘的！”王翠翠把碗重新放回明君面前的时候，那动静预示着她心情很糟糕，如果再被忤逆，恐怕这个中午，是没办法停下嘴了。

　　所以，明君看着多出来的饭和大肥肉，没有再讨价还价，拧着眉吃完了。他也不是讨厌肥肉，只是对肥肉的形式，比较在意。如果是回锅肉或者蒜泥白肉，那不管多少块，都能吃的下去，可刚才搁他碗里的胡萝卜红烧肉，他觉得有些意见，又甜又油有点腻。

　　可着泡菜挑了好几块，才把这满嘴的不适感给压下去。老实说，明君觉得他妈也是憋着一肚子气，要不然也不会明知道他讨厌这东西，还搞一堆胡萝卜在桌子上开会。就连泡菜都是胡萝卜，好吧，这个算特例，他觉得能接受。

　　“要不然还是复读吧，读一年，明年考个好的，免得以后后悔。”明杭也不喜欢胡萝卜，但是媳妇儿生着气，他不能撂媳妇儿面子。和明君一样，拧着眉把那碗胡萝卜控饭吃完了，咂吧咂吧嘴，舌头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味儿，手上拿着烟都没点上，就抱着手看明君的态度。

　　明君收着碗，半天没回话。

　　明杭也没逼他，让他好好想想。打了个满是胡萝卜味儿的嗝，把自己恶心的够呛，拿着烟去阳台吹风了。

　　碗上的油污顺着水流一点点离开，明君越琢磨越不是个滋味儿，最后还是选择挑了个大学，能上就上，怎么着不是过日子。专业也不讲究了，他对以后要干什么，完全没有思路。这三年的日子，他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就像在做梦，就算是现在，也没有醒过神。

　　“怎么样？学校那边儿有消息吗？”这几天发放录取通知的消息，王翠翠就守在明君耳朵边儿上念叨。

　　明君心烦气躁，把电脑页面页面刷新了一次又一次，都没有他想要的消息。

　　不应该呀？按照往年的分数线，他报的那几个都应该够才是？

　　“算了，去查查复读的学校吧！”作为一家之主的明杭，把抽到头的烟屁股，在烟盒子里用力捻了捻，用力扔进去，算是下定了决心。

　　明君看了一眼他爸的黑脸，慢慢打开了可以复读学校的网页。

　　发送通知的日子已经过了两天，明君和他爸已经商量好了，下午就去看要复读的学校。

　　【您的申请已通过，恭喜加入“欢乐”补习班。】

　　手机上突然接到这么个小短信，明君看了眼就把手机扔回在床上。

　　用力扑腾了两下，实力演绎，颓废咸鱼，在线扑腾。

　　我可去你的吧！就算自己要复读，这些想趁机捞把钱的“学校”，也该把信息发正规点儿。

　　界面上各种小礼炮加花花、彩灯，就像逢年过节编起来发朋友圈一样的东西，人是有多傻，才会相信。

　　看看，连发财麻将都有，还说不是按照那个模板来的！

　　【相信我们，绝对是真的！如果有疑惑，就来我们学校看看，后悔转身走，绝对不拦人！】

　　手机震动了两下，在明君面前努力找着存在感。明君摸索着拿起来看了一眼，这补习班“求生欲”真强。

　　管他的，反正下午就是去看学校的，见见这个，就当满足个好奇心了。

　　“明君，下来，看学校去了。”明杭从汽车里探了个头出来，朝楼上喊了一声。

　　明君应了声儿，连电脑都没关，就下楼了。

　　而电脑屏幕上，还在转圈圈的页面，逐渐显出了几排字。

　　【学生：明君 录取学校：XXX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