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审神者是吉祥物》雨声入南柯

48、鬼使黑篇

　　有些人，是不值得被原谅的。

　　如果恶人的罪孽能够被轻易原谅，那么这个世界就太无情了。

　　百名取一直觉得，一个人有再多的缺点，他本身也有独有的闪光点，这样的闪光点足够抵消他给人的所有不良映像。

　　但这个观点，仅基于她所生活的环境。这个世界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它们藏于暗角，走在光明大道上的百名取，平时根本不会有机会看到。

　　所以当她知道这种事情的时候，三观也被刷新了一遍。

　　渣滓就是渣滓，丑陋或美貌，粗俗或优雅，无论外表如何变化，渣滓的本质不会有任何改变。渣滓自身再有多少优点，都只不过是用来掩盖丑陋内在的，一层薄薄的纸。在纸上画点好看的花色，把它作为自己的皮囊。

　　百名取以田中穗子本人的视角，记录着她悲剧的一生。

　　虽说田中穗子已经不记得生前大部分记忆，但那些记忆并没有消失，它们都深藏在她的脑海中，而“前尘梦迴”就是深度挖掘那些记忆，让他们能够对症下药的幻术。

　　只有了解别人的难处，才能解开别人的心结。

　　百名取个人对度化鬼魂的理解是：让他/她得到心灵上的解脱，从而祛除怨气，放下执念，投入轮回。

　　度化亡魂的法宝小蝴蝶，其实有自己的名字，只是因为取得拗口，平常不太喜欢叫。

　　鉴心川。

　　鉴心，鉴明人心，这是百名取制造它的初衷，它的所有设定也都是围绕着这个核心理念。而最后这个“川”字，是因为里面最重要的一个材料，来自忘川。

　　记忆的最初是模糊的，那是生前就在田中穗子脑中完全模糊的五岁之前的记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老家炎热的夏季、母亲沉睡的面容。虽然只能看到零散的片段，但基本能肯定：田中穗子从小就不如意。

　　再之后记忆渐渐清晰，出现了一些连贯的画面。她看到自己穿着和服，被牵着走在烟火祭典中。商贩的吆喝、来往行人的喧哗，以及烟火绽放时的绚丽光芒，在她的记忆中，模糊成了来往的虚影和朦胧的光。

　　她并不享受这美丽的烟火祭典，甚至还有些焦急。她一个劲地问父亲：（ ）在那儿？

　　田中穗子想要为卧病在床，不能出来玩的母亲买什么东西，但她早就已经不记得到底要买什么，只记得那是母亲拜托她的事情，她一定要快点把东西买回去。

　　记忆忽然无比清晰。清晰到能够清楚地看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清晰到能够听到每个人说的话。

　　母亲的葬礼上，身穿丧服的叔叔阿姨让她和父亲节哀顺变。她的脸上都是泪水。

　　她不懂什么叫节哀顺变。她只知道母亲死了。

　　记忆又模糊了。

　　母亲过世，父亲忙于工作，田中穗子只能自己操持家务。个子慢慢长高，从一开始需要踩着凳子踮着脚才能够到水池的高度，长成不需要凳子垫脚、能够做出美味的料理、能够把家里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小少女。

　　记忆开始连贯，渐渐摆脱了片段形式。

　　父亲为她找了个后母。

　　后母人不坏，但对她缺乏耐心。她永远只会按自己标准提出要求，却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过田中穗子的难处。

　　田中穗子自小丧母，爹又不管，没人帮她出头，在学校受了欺负只能自己忍着。越是忍耐，越是受到欺负，然后越是忍。

　　每天去上课，她总是努力坐在属于自己角落，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其实她很想有人来找自己说说话，但她知道，来找她的，都是那些找她麻烦的人。

　　她一度以为，自己的学生生涯都会这样度过。

　　直到她喜欢上了一个人。

　　不，准确一点说，是暗恋。

　　她并不知道，中村君对她的影响，对于她今后的人生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个问题直到死，田中穗子也没想清楚。

　　从小就没有感受过善意的人，一旦接受到一个人的好意，哪怕他是陌生人，那么他也将成为她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但是或许，一直那样才是好的。没有念想就不会徒增痛苦，没有改变就不会走上后来的悲剧。

　　暗恋的情感如同深埋在心中的一颗种子，只要有合适的阳光雨水，就会长出萌芽，破土而出。

　　中村君是隔壁班的同学，有着阳光清爽的外表和开朗的性格，朋友很多。喜欢上他的契机很简单，他帮助了被堵在楼梯口的她。

　　从此之后，她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

　　他是学校棒球社的成员，她会默默在角落里看着。每天早上她都会很早来到教室，站在走廊窗前，只是为了能够看同样有早到习惯的中村君，然后在心里对他说：早上好。

　　中村君不会喜欢她这样的人，田中穗子心里明白，但人的感情是无法控制的。但是，只要能看到他，哪怕只是每天早晨的擦肩而过，她也很满足了。

　　每天记录和他有关的事，在脑海里里回想他笑的模样，然后在家对着镜子，也学着像他那样笑。

　　她努力变成自己想象中，他喜欢的类型。也许这样，中村君能够稍微看她一眼。

　　暗恋就是如此卑微，哪怕只是他不经意的一瞥，都会让她暗自高兴好几天。

　　升高中，两人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

　　情人节，正是男男女女表达心意的日子，田中穗子也有心意想表达。她鼓起勇气，向他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对不起。”男生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我有女朋友了。”

　　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她知道的，她这种人不可能告白成功。

　　但是有些事情开了头，就再也不能停下。她依然每天都关注着他，不能交往，就活成他的样子。

　　慢慢地，因为自己的改变，她有了朋友，也没人欺负她了。

　　时间流逝，十八岁的她知道了该怎么和人交流，该怎么打扮自己，底子本来就不差的她学会了变美秘诀，变得很受欢迎。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是的，似乎。

　　大学还没毕业，一直在外做生意的父亲忽然告诉她，他破产了。后妈和父亲离婚，带着孩子走了。

　　事业和家庭的双重打击击溃了父亲，从此一蹶不振。

　　为了维持家计，为了替父亲还债，为了完成学业，她每天都要出去打工，到了放假更是要打好几份工，忙得脚不沾地，就连生病了也不敢休息。

　　可即使如此，她也并不为自己的艰难的生活感到沮丧。总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据说人的运气背到极点，就会转运，她相信只要熬过了这段最困难的日子，一切都会变好的。

　　打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客人，渡边。她后来的丈夫。

　　初见时，他风度翩翩，气质迷人。美好的皮囊迷惑了她的眼睛。

　　郎才女貌。

　　他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没过多久两人便坠入爱河。

　　一开始，他也是真心对她的。那段时间她觉得自己似乎活在天堂，她得到了爱，不是少女时期那个单向注定无果的暗恋，是真正的爱情。每天的短信和礼物，拥抱和轻吻，让她的心浸泡在蜜罐里，又像漂浮在云端。

　　直到两人因为某一次意见不和，他一急之下，扇了她一个耳光。她被扇懵了。

　　事后渡边抱着玫瑰找她道歉，因为态度诚恳，一时心软，她就原谅了他。

　　24岁时，田中穗子与渡边结婚，从此走向了人生的终极悲剧。

　　有的人，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问题。就比如渡边这种风度翩翩的。

　　家暴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原谅了第一次，就要原谅无数次，直无法原谅。她想过求助，但父亲只知道喝酒，倾诉只会换来一句：别烦老子！

　　朋友也不相信她，在朋友眼里渡边事业有成，有钱有颜，好到让人嫉妒。

　　结婚不到一年，田中穗子就开始无比希望丈夫出轨。

　　结婚第二年，渡边变本加厉。她终于受不了，想脱离他的掌控，被关在地下室。

　　结婚第三年，她怀孕了。

　　是个男孩。

　　新生命的到来让她欣喜又担忧，欣喜的是她要当母亲了，担忧的是怕孩子受到伤害。渡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时而温柔，时而凶狠，喜怒无常，她根本摸不清。

　　面对丈夫，她的心中只有恐惧。

　　只是……无论怎么恐惧，她都要保护孩子。

　　因为，是母亲。

　　渡边似乎很喜欢这个尚未降生的小生命，对她呵护备至，就如同当年他追求她时那样。

　　他温柔的模样让田中穗子一度产生错觉，但她身上或是痊愈，或是再也不能痊愈的伤告诉她，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可原谅。

　　可女人总是容易动摇，甜言蜜语，糖衣炮弹，怀孕第六个月，她差不多又快要原谅他了。

　　一切都似乎又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是的，又是似乎。

　　田中穗子觉得自己终于获得了曾经一直想要的安稳生活。她有了孩子，她会抚养这个孩子长大成人。她很健康，不会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早早地抛下孩子。

　　她会一直陪伴孩子，给他所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