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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总司篇 ...

  •   就在此时,冲田总司的视野忽然灰了下去,一些灰烬状的东西如雪花一般从天空中飘飘扬扬地落下。

      “阴阳术?”冲田眸色一冷,推开身前的幻影冲上去对着稻草人就是一刀。

      他的刀砍在了稻草人身上,但他完全没有砍在实物上的感觉。只听“嘶拉——”一声,稻草人与这一片空间竟然如一块幕布,被他的刀刃砍出一道斜切的刀痕。幕布轻飘飘地落下,他看到了幕布后的景象。

      这一看,冲田总司瞳孔地震。

      树。
      一株很高大的红枫树,长在山丘上。树下有三个人。

      这三人的所站的方位与他之前一模一样,其中两个是濑户弦十一郎和他的师父,以及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两个人居然不是幻影和稻草人的形态……虽然他已经和濑户弦十一郎很熟了,但这居然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的真容!!

      难道这是真实的过去?!

      ******

      濑户弦十一郎挡在一名面露恐惧的陌生男人身前。少年身穿深蓝色的狩衣,长着一张圆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嵌在那张圆脸上,是很清秀讨喜的长相,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湖水那样清澈,像太阳那样炽热。

      他对面的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他的下巴上长着一撮长长的山羊胡,脸颊痩得凹陷。他说出来的话是温和的,表情也是温和的,但他看着少年的眼神却透着一股诡谲阴森的冷意。

      中年人说:“十一郎啊……你的太心软了。你是我的亲传弟子,与这种人混在一起有失身份。你看,就是因为你想救他,连自己最重要的试炼都沾上了污点。你会被质疑,会被诽谤。师父很心痛。”他做出了痛心的表情,但眼底依旧冰冷。
      他教导:“如果半途遇到误入的贱民,你应该立刻处决他,森田家神圣的土地不容贱民所污。……不过我知你善良,做不出狠心的事……师父也最喜欢你这一点。善良,是多么可贵的品质啊……那么——”他微笑,像个慈祥的长者那样伸出枯瘦的手,“把他交给我吧。师父会为你处理好一切,你依然是用自己的力量完成试炼的优秀弟子,是我的骄傲。”

      少年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他表情逐渐凝重,他没有交出身后的男人,而是伸出一只手,用自己宽大的袖子将这个无辜的男人的身形遮挡得更严实。

      他问:“师父,什么是贱民?什么人应该高贵?自认高贵的人就应该蔑视所谓的贱民吗?如果他是贱民,那我也是,我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中年阴阳师阴森地笑起来,那笑声是能让人在七月艳阳天的毒日头下打冷颤的程度:“傻孩子,只要通过试炼,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弟子。就算以前是贱民,现在也不是了。人人都盼着往高处走,你怎么还自愿回头看泥潭呢?他们这种人,一辈子都没有资格和你比。”

      身后的人不安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这个男人的目光泄露出他的担忧与恐惧。濑户弦十一郎没有回头,只是将手掌按在他的手背上,似乎是在安抚他。

      濑户弦十一郎坚定道:“不,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在同一片大地上劳作,他……以及和他一样的人,都是为了让家人和自己过上更好生活而努力的人,是值得尊敬的人。师父,为什么努力生存的人应该低贱?为什么毫无作为的人应该高贵?为什么他们可以理所当然地夺取前者努力的成果,还要随意践踏他们?曾经我就是因为这种人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所以现在,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再次发生。”

      中年人问:“十一郎,你在恨吗?你恨那个让你颠沛流离的贵族吗?”

      濑户弦十一郎:“恨……开始是有的,但现在比起恨,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罪责在说了实话的我?为什么这一切发生得理所当然?而现在,师父……这个人只是和我有了牵扯,为什么就变成了该被清理的存在?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中年人:“自然不需要他做什么,他只要存在就是罪。当然,你或许对师父有些误解。”他再度微笑,“所谓的贱民不仅仅是你身后这样终其一生都庸碌愚昧的人,也包括你所见过的那种,愚蠢短见只会做一些肮脏龌龊之事的贵族。”

      濑户弦十一郎整个愣住。

      “呵呵,你很惊讶吗?”
      “这些人,前者愚昧蠢笨,一生被劳作困住,庸碌无趣的他们把头脑放在别人身上,让别人主宰自己的命运,因此他们天性需要被奴役与践踏。如果没有人来践踏他们,他们甚至会寻找与信仰那个能够奴役他们的人或神。这样的人骨子里低贱,无可救药。而后者,贪婪愚蠢,短见自负,除了财富与地位一无是处。他们表面光鲜,与你交谈起来舌绽莲花,仿佛各个高风亮节,实际却是各个都能做出那些连食腐的乌鸦都不齿的龌龊之事。这两种人,不过是互相需要而已。……十一郎,你很可怜,因为你所认为的不应当,是这两种人默认的规则。”

      少年皱紧眉头:“……”

      中年人摇头叹道:“真残忍……啊,真残忍。贱民们对这种陈腐而无趣的规则情有独钟,无论改朝换代多少次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就像磐石那样坚固,即使你不认同也没有办法。呵呵……十一郎,你无法改变规则,你能做的只有接受,或者自己成为贵族。现在你已经做到了,成为阴阳师,这世上除了神明,不会有比这更高贵的身份。即使是天皇,在你面前也得避让三分。”

      少年费解道:“阴阳师是很特别,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中年人眼中闪过危险的冷光:“为什么不可能?!”他这一嗓子吼得少年身后的男人一抖。

      这个阴冷的中年人的神情陷入了某种微妙的癫狂中,“这世上到处都是愚蠢的贱民,只有被天道选择的阴阳师才是真正的高贵之人!他们应该敬畏我们,我们生来掌握他们一生都无法学会的力量,我们抛弃了人间低俗的趣味,我们的一生都在探索更高深更广阔的知识!十一郎,你现在所看到的卷宗,是无数前辈一生钻研的结果。啊……这是多么单纯洁净而且美妙的事!我们才是这世间最高贵的存在!”

      濑户弦十一郎:“……不,这不对!这世上并不是只有这些……”

      这些……什么呢?

      他觉得不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是当然的,因为他满打满算才只有十六岁,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少年,又怎么可能说得过对面化人生阅历为诡辩经验的中年阴阳师?

      中年人一顿输出后,表情再次恢复了那种阴冷的平静。他温和地叹道:“啊……十一郎,如果要说你身后的人犯了什么罪的话,我想,那应该就是他试图用自己的愚蠢污染你的聪慧吧。这太可怕了,你是被上天选中的幸运的孩子,这绝对不可饶恕。”

      中年人的温和就像倒影在冰面上的阳光,不但无法产生任何温度,甚至会因为寒冰的冷意令人瑟瑟发抖。当他说完这句话,他眸中阴云已经积蓄完毕。杀意汹涌而来,他向少年身后的那个人伸出手,那阴云中眼看就要降下雷暴。

      那个男人感受到这股汹涌的杀意,知道他是准备动手了。他腿一软,吓得瘫坐在地上。

      濑户弦十一郎额角的冷汗瞬间就出来了,在那巨大的压力之下,他光是站着就用尽了全力。他知道自己敌不过师父,但他也绝不可能抛下无辜之人不管。

      那个男人因为恐惧,身体不住的颤抖。绝望中,他对濑户弦十一郎说:“小兄弟,算了吧……你是个善良的人,我不想拖累你,你让开吧。”他低下头,卑微且悲伤地说:“就像他说的,我生下来就命贱……就算不甘心又能怎么办呢?……贱就贱吧,这世道就是这样,我认了。至少……不能再拖累你。”

      濑户弦十一郎的胸膛仿佛受到一锤重击,仿佛男人说的话比阴阳师的杀意还要沉重。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师父。

      阴阳师饶有兴味地抱臂:“……哦?”

      少年愣怔片刻后,眸中的怒火更甚。中年阴阳师的贵贱论固然让他愤怒,但他依然可以保持相对冷静的态度去应对,毕竟他打不过师父。但男人自认卑贱的态度无疑是主动去验证那该死的贵贱论,如果他自己都认同了,那他保护他的意义何在?

      濑户弦十一郎一直是有点反骨在身上的,无论经受多少阻碍,他都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年幼时他顶着父母的指责和同龄孩子的嘲笑也非要天天去那个令全村人避之不及的山洞里,少年时他又顶着现实与固有阶级的压力用尽一切力量去积蓄财富,只因他想要用自己的努力建立最有名望的占卜家族,从而完成自己和师父的理想。

      他虽然年轻,但因为是占卜师的原因,已经用自己的双眼见证了许多悲剧。在他眼里,除了无法抵抗的天命,没有任何人可以肆意夺取他人的生命。

      濑户弦十一郎无比愤怒:“从来没有什么生来高贵的命!你不该死!你为什么要自愿受死?!除了天命使然,没人该死!每个人都有存在于世的理由,从来没有自己看不顺眼就要别人命的道理!”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愤怒让他的心跳频率失衡,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的怒火在此刻燃烧到了顶峰,他紧紧地盯着中年人,质问道:“森田大人,请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是的,我不叫你师父了。——森田大人,请你诚实地告诉我,上次你要我带给你的流民……没错,就是那些……你对我说,你找到了可以安置他们的居所的流民……”
      “他们,最后去了哪里!”

      说到最后,他的眼圈是发红的。

      可能他已经猜到结局了。之前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太单纯了,他看不透眼前这个阴阳师那低劣的骗术。

      “他们啊……”中年人真情实感地困惑道:“原来你不知道?”
      “呵呵,你放心,我的确给他们找到了合适的、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好归处——奴神。我仿照中原‘驭尸术’改造的阴阳术。奴神的成功验证了我的猜测,这世上许多国度的不同的流派都有共同之处。……十一郎,不必悲伤,他们虽然活着蠢笨无用,但死时却能化为我们的知识代代流传。这难道不是他们最好的归处?”

      濑户弦十一郎:“……………………………………………………………………………………”

      森田的回答换来了长久的沉默。

      愤怒、悔恨、痛苦的情绪在少年心中相继涌现。但那股情绪像汹涌的海啸,其中还夹杂着许多无法辨别的杂质,以至于让他无法表达出来,无法向眼前这个恶毒冰冷的男人宣泄自己的愤怒。

      原来这就是他放弃梦想选择的,更好的“前途”……哈!!!

      过了许久,少年结束了沉默。

      “……森田,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只是性格有些古怪,比常人更冷漠。但今天我发现,你不是古怪,也不是冷漠……不,这两者都有,但这远远比不上你的恶毒!!”少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已经不见了愤怒,只剩下了一切情绪后沉淀后凝结的冷漠。他看着他,断然道:“我不当你徒弟了,我要离开这里。”

      森田沉默了一会儿。

      他似乎完全没有人类的感情,爱徒当着自己的面说要走,他也仅仅是沉默了一会儿。“十一郎,你一直是个懦弱的孩子。我知道你害怕无人认同、无处安身、朝不保夕的生活,是什么让你愿意放弃森田家能带给你的一切?你可知道,你现在要离开我,便等于叛逃?”

      濑户弦十一郎:“……现在知道了。”他冷笑:“原来不认同你的作为选择离开,就是叛逃。哈……那就叛逃吧,我不在乎!我已经逃了许多年,继续逃也没什么。”

      他转身扶起身后的男人:“我是贪图安逸没错,我的确不舍得放弃这里优渥的生活……但如果为了这些而选择背弃我的道义,那我宁愿一辈子生活在困顿之中。”

      濑户弦十一郎最后看向中年人:“别了,森田。如有机会,我会报复你……为那些被我害死的人……我一定会。”

      他的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些东西。那是说不清道不明,却的确存在的东西。

      森田冷漠地叹息:“很遗憾,濑户弦十一郎。你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他抬手:“叛徒,休想离开!”

      无数黑色的水墨链条从阴阳师的袖中飞出,以以往的经验,少年绝对躲不过去,然而濑户弦十一郎却仅仅是平淡地转身。而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轮巨大的明月从地面上升起。它发出强光,在短暂的一瞬间荡平一切黑暗。

      而那一瞬的强光之后,濑户弦十一郎和男人的身影消失得干干净净。

      是了,森田忘记了一件事。在阴阳术层面,濑户弦十一郎确实是刚入门的菜鸟。可对于占卜术,他钻研的时间可能比他这辈子吃饭睡觉的时间还长。日本的占卜术只是阴阳术的一个分支,主要用来占卜命运,没有任何其余能力,而这分明融入了日本整个阴阳师界以及其余流派都苦手的幻术。

      也就是这时,森田知道了一件事:这个少年的占卜术,或许师承中原。

      *****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老逼登真的是……我绞尽脑汁也仅仅只能写成这样,我想写得那种人人见了都想往他脸上吐口痰的感觉。但是我特么憋不出太扭曲的东西,憋了几天也就只能憋出这个结果,难受……
    不过应该也有抓住那种老逼登的味儿了吧?(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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