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脱之追妻》尔七

40、40

　　宁柠还在哭，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还一边求饶，什么话都往外倒，可偏偏每一句话让凌烈拧巴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目光阴沉地盯着那扇狭小的木门，又开口问了一句：“你错在哪里了？”

　　错？错在哪里？宁柠愣了好大一会儿，连抽噎都给忘了。她想了好半会儿才啜泣着回了句，“都，都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好明白，好清楚。年少的时候，多少人嗤笑她的「爱情」，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笑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她倒是回得坦荡，下巴挺得高高的，眼睛里全是光，跟人说，她就是喜欢他，她爱他，她要为自己的爱情而勇敢坚持！

　　只是临到中年的时候，宁柠这才算明白了，爱情于她从不是幸福。

　　而是灾难。

　　凌烈听完了宁柠的回答，隐匿在阴影处的表情晦涩不明。他站了一会儿，然后抬脚走了。他走得脚步声没有一丝刻意，不轻不重。

　　“凌烈，我害怕，你放我出去吧！凌烈，凌烈，凌烈……”宁柠抽噎着恳求道，但很快她意识到了什么，她惊恐万状地大叫了起来，“凌烈？凌烈？凌烈？！！！”

　　凌烈走了。

　　什么……也都没有了。

　　有的只是铺天盖地的……悲咽。

　　*

　　翌日。

　　大清早的，凌志颉和凌志浩两兄弟就结伴来到了老宅。凌志颉是为了江老的事来的，江老数次约见凌烈都没有成功，现在已经心急如焚了。他是陈小莉的干爹，借着这一层关系，凌志颉也得为他跑上一跑。

　　至于凌志浩则是因为胥谦轲的事，他已经做好了计划书了——关于怎么一点点吞噬掉那块大蛋糕。来得路上，凌志浩还跟自家哥说：“你瞧着吧，等我拿下了老胥的游戏和娱乐产业，你就得叫我浩总了！”

　　对此，凌志颉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刚进老宅，凌志浩就抽了抽鼻子，拧着眉头说：“听说太姑奶奶来了，真是喜欢不起来这过年，什么洪水猛兽都回来了。”

　　凌志颉听到这话才勉为其难地瞥了他一眼，“你是小白兔吗？”

　　“什么？”

　　“把一只脚都踩进棺材的女人视作洪水猛兽，你还真有本事！”

　　凌志浩噎了下，“哥！”

　　凌志颉摆手，示意他闭嘴。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大厅口，一眼看过去就见着了露在沙发边缘外的一颗银灰色的脑袋。毫无疑问，那就是太姑奶奶了。凌志浩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大步零星地走了进去，声音响亮又带着半分恭敬，“太姑奶奶。”

　　凌志颉在人前整张脸都是绷着的，一脸严肃，“太姑奶奶。”

　　凌家大姑奶奶一见着两人，那皱巴巴的脸瞬间笑成了一团菊花，“阿颉，阿浩，快来，快来，让太姑奶奶瞧瞧！”

　　凌志浩伸手捋了一把自己的黄毛，堆着笑走了过去。

　　随后，大姑奶奶便是对着他们一顿夸，夸得凌志浩都有些害羞了。可他们彼此都清楚，这和颜悦色的背后到底隐藏的是什么。

　　“我回国之前，阿坤还让我问你，什么时候结婚？你要是结婚了，千万记得跟他说一声，你是他的好兄弟，他怎么样都得回国一趟的！”阿坤是大姑奶奶的孙子，按辈分还比凌志浩高一辈。但能力比起凌志浩两兄弟来说则是差远了，更别说在凌烈面前的「受宠程度」了。

　　凌志浩从善如流地接道：“我是万花丛中不沾一点绿，结婚的事儿，还早呢。倒是阿坤他要是结婚了，我是要做伴郎的。”

　　“做做做，有你给他做伴郎，他肯定高兴坏了。到时候结婚肯定是要回国结得，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大姑奶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正说着话，凌烈从二楼下来了，众人一瞧他的脸色，心里不期然地咯噔了一下。

　　“四叔。”凌志颉和凌志浩两兄弟齐齐躬身唤道。

　　大姑奶奶也不敢托大，慢慢地站起身来，“阿烈，昨儿，睡得好吗？”

　　凌烈扫了他们一圈，只字未答。眼皮往下耷拉，头微微偏向了楼梯角，那里，没有一丝响动。凌烈收回目光，抬脚去了饭厅。他首先落座，凌家大姑奶奶脸色有些难看地坐到了他的右手边。凌志颉不动声色地坐到左手边，凌志浩则在他的下手位。

　　“开饭。”凌烈冷冽且生硬地开口道。

　　大姑奶奶喉头一紧，厚重的眼皮也耷拉了下来，试图将眼底的怨恨藏了起来。她近八十岁的人了，被个小辈当空气，还得人发话了她才能动筷吃饭，越想，大姑奶奶的脸色越难看。

　　在场的都是人精，凌志浩不露痕迹地瞟了她一眼，随后又故意用手肘去凌志颉的手臂。凌志颉抬手，抬了抬眼镜框，没做反应。

　　这沉默无声的「眉眼官司」最终还是由凌家大姑奶奶给打破了。

　　她见凌烈放筷了，紧跟着开口说道，“阿烈，下个月就过年了，这日子越发紧了，李管家也不在。我看，不如我帮着新来的那个……管家搞一下，免得过几天人回来多了，乱了套！”

　　这已经是一月中旬了，下个月下旬就过年了，凌家在外的「游子」都会赶回来。这老宅没有女主人，往年都是李管家和宁柠在操办。尽管宁柠跑上跑下的行径在凌家看来全成了笑料，可她还是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今年李管家不在了，大姑奶奶可不愿让宁柠抓了大头，来操办这团年宴。这要真让宁柠上位了，那还得了！大姑奶奶心下暗喜：得亏自己提了日程回国，这才赶了巧！李管家不在，那假洋鬼子又是个新来的，不得我出面？！

　　大姑奶奶这话一说出口，凌志浩嘴角没忍住抽了下。凌志颉警告地瞟了他一眼，凌志浩立马绷起嘴角来，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凌烈坐在上位，没出声。

　　大姑奶奶见状，斟酌一番后，又说道，“阿烈你事情多，外面的事儿忙着呢，宅子里的就不该再叨扰你了。虽说宁柠那丫头还在吧，但她向来又有些摸不清状况……而且，她也不算是我们凌家人，不好多麻烦她的。正巧着，大姑奶奶我还硬朗，还能帮着阿烈你做点事！”

　　听到这，凌烈才把目光定在那张满是褶皱却又藏不住算计的脸上，缓缓开口道，“这是管家的事，他要是做不好，也就不必了。”

　　不必什么？是不必旁人插手？还是那不成事的管家不必再待在凌家了？！

　　于是，站在一侧的TC，躬身垂首，“先生放心。”

　　大姑奶奶闻言，脸色一下比饭前还要难看。但她只能憋着气，起身道了句，“今天我约了老姐妹喝茶，先走了。”

　　话毕，招呼也没和众人打一个，就拄着拐杖一抖一抖的走了。待她走远了，凌志浩终于不忍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老太婆可真有意思！”

　　霎时，凌烈和凌志颉沉沉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他。

　　凌志浩立马封口，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凌烈率先开口问道，“阿颉，你来，什么事？”

　　凌志颉立马挺直了腰杆，“四叔，是江老那边……”

　　凌烈摆手，打住了他的话，“他的事年后再说吧！”

　　凌志浩挑眉，连他都知道，那老东西现在遇着大麻烦了，整日里都在找人拉他，可他遇着的麻烦不小，这搞了几波也没成事，于是就把四叔给视作了救命稻草！只是，凌家可不是慈善机构，那老东西真是白活了那么大岁数，连这个理都不知道！

　　“你呢？”凌烈随后看向思绪已经飘远了的凌志浩。

　　凌志浩立马回神，嘿嘿地笑了两声，“四叔，老胥那边我已经开始挖坑了计划书我带来了，您什么时候给我看看？！”

　　凌烈没接这话，而是说了一句，“你自己决定。”

　　凌志浩一听，大喜，“这是让我自己披甲上阵吗？”

　　凌烈瞧他那样，终于笑了一下，“你闹腾了这么久，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四叔，你真懂我！你放心，四叔，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娱乐业这块大蛋糕我肯定一年之内……额，最多不超过两年就会拿下来！”凌志浩拍胸脯道。

　　“我记得你之前提的是游戏智能？”

　　“嗯嗯嗯，四叔，我这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这老胥的娱乐公司也是个金宝贝，既然要干，不如一起吞了！这娱乐产业最好弄，几个丑闻就能拉他下马了！”凌志浩信心十足道。

　　凌烈听到这，也没多说什么，他起身，手撑在椅背上，看向凌志颉，“今天，我就不去公司了。”

　　“好的，四叔！”

　　凌烈这话意思很明白，凌志颉两兄弟跟着起身就要离开了。只刚出大厅后，凌志浩突然想起点什么，问他哥，“那个女人呢？”

　　凌志颉向来擅长将宁柠视作空气，对于凌志浩的问题，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就先他一步走了。

　　“啧，这德行，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一个妈生的了？！”凌志浩也只是问问，并不在意，他一边撇嘴一边坐上车，也离开了老宅。

　　如此这般，整个凌家老宅也就只剩下凌烈了。他吃完早饭就上了二楼，像是全然已经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在楼梯角里。TC找了个时机送了热茶上去，他站在书房中央，思忖了半晌，最终还是凌烈先出了声：“嗯？”

　　TC立马双手交叠放好，一派恭敬的态度：“先生，那位宁——”

　　啪地一声。

　　凌烈手中的茶杯狠狠地落在了红木桌上，他眉目肃然，微微勾起的笑带着不可捉摸的情绪，命令道：“出去！”

　　闻声，TC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他整个人收紧，然后应道：“好的，先生。”

　　随后，TC离开了书房。他将书房那扇雕刻着游龙戏凤的红色大门给关上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是一个推崇「不学礼，无以立」的人，讲得是绅士的风度，对于女人更是比旁人多一分尊重和爱怜。但现在，一场以强凌弱的暴行就在他的面前发生了，他竟然除了冷眼旁观，再也做不了其他的了。

　　这种令他唾弃的无奈将他给淹没，直至他走到楼梯角，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最终，TC咬牙伸手就要去扭动门把。

　　但——

　　就在此时，一声冷哼惊了他一下。

　　循声而去，TC见着了楼梯口站着的凌烈。凌烈毫不掩他的暴戾，他眼神森然凶狠，如同锋利至极的冷刃一寸寸地割在了TC的手上。TC猛然收回自己的手，然后转身朝着凌烈点了点头，“先生……我，我先去忙了。”

　　凌烈狭长的双眼，将目空一切和咄咄逼人演示到了极致，“滚！”

　　得令，TC忙不迭离开了大厅。

　　压着怒气，凌烈一步步地走下了楼梯，此时整个大厅只有三个佣人在待命。凌烈沉沉地扫了他们一眼，那三人立马会意齐齐退离出去。待靠近了楼梯角那扇小门时，凌烈的太阳穴突地鼓动了两下。

　　沉默了良久之后，凌烈这才轻轻地扭开了门把。

　　光，在一瞬间迸进了狭窄黑暗的储物间。

　　凌烈在角落里看见了缩在一团的宁柠，也在刹那间闻到了一股不堪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