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脱之追妻》尔七

16、16

　　凌烈出了内大门，台阶之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车，车边站着司机和一个年约三十七八岁，一派精英打扮的男人，他名叫高清，同时也是凌烈的首席秘书，众人称他为「高秘」。

　　“四爷。”

　　在凌家，高秘称呼凌烈为四爷，待出了凌家便是一句「先生」。没人会称呼凌烈为老板或者董事长，一声「先生」，懂得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不必他们懂。

　　高秘替凌烈开了车门，凌烈弯腰坐了进去。他的脊椎骨像是一把锋利的刃，即使弯下，那也只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地弯下来。

　　待高秘坐进了副驾驶位，凌烈给了他两个指令。

　　“换一个新的管家。”

　　“安抚一下宁柠。”

　　那是第一次，高秘从凌烈的口中听到「安抚宁柠」这样的指令。

　　宁柠需要凌烈，而他，不需要她。

　　宁柠爱着凌烈，而他，并不爱她。

　　所有人都在告诉和制造某种事实：宁柠是不被需要的，是不被爱的，她不够好，她甚至差劲极了。每个人都在竭力压制她，一脚、又一脚……将宁柠踩进了泥泞里。那种无力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自卑让宁柠整日惶恐不安，她总担心自己哪里做错了？哪里说错了？或者说，连某个角落，是不是……也不该是她能来的？

　　她不被偏爱，而旁的人总是有恃无恐地将这种无耻的欺凌来回地演绎着。她避不了，退不开，只能笨手笨脚地走进早已设好的圈套，照着他们的剧本上演。只是每一次，宁柠都会哭，没人安慰，也没人在意。

　　当然了，只是有一些诧异罢了，高秘并不认为这指令背后有什么更深的含义。他找好了新的管家，然后就开始寻找有意义的日子。爱情的游戏总是一沉不变的套路，高秘显然驾轻就熟。很快，他找到了一个……下雪的日子，随后买了一条雪花形状的钻石项链。

　　上午汇报行程的时候，高秘又接到了一个指令，“找到她现在的位置。”

　　那个她，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宁柠吧。高秘浅笑且正经地应下，“好的，先生。”

　　很快，高秘就通过sim卡查到了宁柠的踪迹，她被凌薇薇带着去了粤山府，现在，两人正在光影娱乐公司。

　　凌烈听后，目光冷冽地看了高秘一会儿，看得高秘忍不住绷紧了头皮问，“先生，需要我把宁柠小姐接过来吗？”

　　凌烈回了他一声嘲讽的嗤笑。

　　随后，高秘喉头一紧，顿觉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出了凌烈办公室，高秘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

　　光影娱乐公司的老板说来也巧，正是凌志浩盯上的那头肥猪——胥谦轲。胥谦轲虽然在小老婆的问题上有点发傻，但在其他方面精明得很。凌薇薇是凌家嫡系，相貌不说十分，八分那是没问题的，又有野心，如果把这样的人物都放过的话，那他胥谦轲也就别混了。于是，胆大的胥谦轲担着被凌家斥责的风险偷偷摸摸和凌薇薇签好了合约。

　　这是两人签约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胥谦轲给她安排了光影娱乐的金牌经纪人——华姐。

　　华姐，娱乐圈排行前三、能点石成金的经纪人，年约五十，资源庞大，人脉丰富，最擅长扑捉观众粉丝的心理创造人设和各种绯闻热搜。她身穿黑色西服，一头飒爽犀利的齐耳短发，细眉高挑，眼神精明。

　　五米长的会议桌，华姐和凌薇薇相视而坐，两人谁也没先开口。

　　华姐是光影娱乐真正的一姐，而凌薇薇呢，就一个姓，就足够支撑她仰头傲视众人了。最后还是胥谦轲打了全场，上去给彼此来了个介绍，凌薇薇这才起身伸出手，华姐顿了两秒，然后起身握住了她的手。

　　“合作愉快，华姐。”

　　“合作愉快，薇薇。”

　　语气亲昵，态度熟稔，人精不过如此。

　　凌薇薇身边的宁柠坐在那，心里有些慌张，但还算撑得住场面，没露怯。胥谦轲曾在凌家见过宁柠，当然，只是见过，无甚了解，不过也足以让他清楚宁柠在凌家的地位。他大脸盘子上的眯眯眼对着宁柠弯了弯，就算是打了个招呼。

　　接下来，凌薇薇和华姐谈了很多之后的发展方向和规划，期间，就有谈到助手这一块。基本上就凌薇薇目前这个咖位公司最多会给她配一个助理，期间或许这个助理还会兼任其他人的。但凌薇薇可不是普通人，胥谦轲大手一挥就给了三个助理，分别为生活、企宣、贴身——这是大咖才有的标准。

　　不过，凌薇薇只要了一个可以企宣类的助理，她说，“我不需要保姆，来一个会搞宣传的就行。这我姐妹儿，宁柠，她以后就是我的贴身助理，工资的话，你们就给她两人份的助理工资吧！”

　　说着话，凌薇薇就搂过了宁柠，“你们也知道，我住在归一山。”

　　此话说得隐晦，但胥谦轲听明白了，归一山可不是寻常人能进去的。只是，让宁柠去做凌薇薇的生活助理，这事儿，凌家那位知道吗？他同意吗？胥谦轲有些心虚，不敢张口答应。

　　“胥叔，我记得你跟我签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扭扭捏捏的啊！”凌薇薇瞥了一眼胥谦轲。

　　胥谦轲可以不怕凌薇薇的父母，可他能不怕凌烈吗？他大脸盘子晃动了两下，眼神如炬看向宁柠，“你，家里同意你出来做这份工作吗？”

　　宁柠当即点头，“同意的。”

　　“当然是四叔同意了，我才敢提啊？！”凌薇薇立马帮腔道。

　　听两人这般说，胥谦轲略犹豫了两秒，这才点头同意了，“那行，就照你说的办。”

　　凌薇薇大喜，抓着宁柠的肩膀就激动地摇了两下。

　　宁柠也没想到工作的事情如此简单，脸上俱是无法掩饰的欢悦和激动。

　　这两人的高兴样，让胥谦轲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便多问，和凌薇薇谈好了之后，就让凌薇薇和宁柠先回去休息，之后就要开始工作了。

　　等两人走了，华姐便抱起双臂，右脚一抬，翘起二郎腿来，语气嘲讽地问道：“就一个小丫头片子，胥总，你吃相也太难看了吧。对了，她身边那个女人是谁？”

　　被允许进入归一山的女人啊，有点好奇呢。

　　胥谦轲摆摆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华姐见胥谦轲当真是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后，过河拆桥的极品，撇撇嘴，哼了一声就起身出了办公室。

　　砰一声，门被大力摔上。胥谦轲眼皮一抬，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离开了光影娱乐公司，宁柠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她里面就穿了一身长衣长裤，外面还是临走前记着天气冷加了一件羊羔毛的外套，可即便这样，她还是穿得少的。

　　凌薇薇见她这冷得嘴唇都乌了，赶紧抓着她就跑，等上了车，开了空调，见宁柠暖和了不少，竟直接伸手去摸她的衣领。宁柠一惊，还不待她反应，凌薇薇就用训诫的口吻说道：“搞什么啊？大冬天的你居然穿这么一点，又不是抗冻达人，你表演给谁看啊？”

　　仿佛就在那一刻，宁柠闻到了……

　　栀子花浓烈的甜。

　　猝不及防地，风起云涌般，在她柔软的心房里荡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漩涡。已经很久了，时间漫长到宁柠用力去回忆也只会想到那个狭窄的两居室里，嘴硬的陈婆婆。除了她，这种来自真心的关爱已经深远到回忆都要剥开皮肉才能记起来了。

　　宁柠在笑，笑得明媚，和这寒冷的肃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总是憔悴的，可怜的，委屈的，让人瞧着就觉得厌烦，可此时的她却是朗朗白昼无云，无尽欢悦。

　　“唉，笑屁啊！”凌薇薇见宁柠笑得很傻，自己也跟着笑起来了，她取下自己脖子上的羊毛围巾动作利落地将其绕到宁柠的脖子上，还把她的嘴巴都给挡住了，才打趣道：“这就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了，虽然是个二手货，但是如果你敢嫌弃的话，我就开车把你扔到高速公路上让你自己走回去。所以，来，告诉姐姐，喜欢吗？”

　　宁柠正摸着围巾发怔，听到那声姐姐，顿时回了句，“我比你大好多的。”

　　凌薇薇两只手揪着围巾用力一紧，然后酷酷道：“又不是五侠结义，谁年纪大谁当老大。我们俩，以后我罩你，所以你得听我的。当然了，你想当姐姐也不是不能商量，但我得罩你，我就要当姐！”

　　宁柠从没听过这样的歪理邪说，抿着嘴笑得柔软，毫无一点硬，“那我听你的。”

　　总是如此，就像在海城，如果陈婆婆在宁柠就会听她的，倘若她不在，宁柠就会听刘昀的。对于拒绝他人，宁柠向来是全然无所知，她拿捏不了那个尺度，只一心盼着，她应下了多做一些，彼此相处也更容易些。

　　大抵，这就是凌家教给她最重要的一课。想要在凌家生活，她就得服软、做小、拔掉身上每一颗刺，将最柔软的地方面向众人。可宁柠没有刺，她就是那样‘软弱到任何人都可欺’的人，便是如此——

　　她简直糟糕透了，所有人都如此说着。

　　众人竭尽所能地给她贴上各种标签，恬不知耻最是多不胜数。她在众人猥‖亵不堪的蔑视之中艰难地渴望着救赎，神明在她的心中，信仰成为她唯一‘生的途径’。她像是为爱而活，众人的伤害在她执着又深沉的爱面前，仿佛不值一提。只要凌烈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她就能回血复活。她在享受凌烈热切的拥抱的同时暗自欢喜，即使她寸草不生，满目疮痍，千疮百孔……

　　是啊，这便是她的欢喜，卑微到令人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