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悲傷的故事》短篇小說集1》璃花鬼

5、乐之章【仰望天空】

　　【仰望天空之一　你不懂】
　　　　她习惯性会去许多网站注册，注册对她而言等同于『尝鲜』和『备份』。曾经有过笔记型电脑和桌上型电脑同时中邪死机的经验，她实在不敢大意，未发表的原稿可说是她的第二生命。若说同人创作的产物是作者的孩子，那她必定把文字形成的孩子看得更为重要。而今天，是她第一次使用巴赫小屋。她正考虑把以前的旧文都搬过来的同时不忘扭动痠疼的颈项。窗外已是一片漆黑。阴冷的空气令她气血循环不良的手脚惯性发凉。

　　　她总是夜半写稿。
　　　即使她知道清明时节雨纷纷等同于『台北白雾茫茫』，实在没有星和月可以配宵夜。
　　　就在难过的她朝新的短篇小说编辑框里打上第二六八字时──
　　　她终于决定下楼买个宵夜好好照顾一下她那个出生至今从没好过的胃。
　　学名为『7-ELEVEN』、俗名『小七』的店就在她眼前二十余步的地方向她招手，但饥饿的她却觉得根本迢迢千里。
　　　　她瞥了骑楼外的天空，阿，果然又是雾茫茫。除了光害和湿气什么也看不见。『这就是台北。』在心底悄悄定义。虽然酸民只会说她是个『天龙国』人，不过她也只会笑一笑瞎起哄，最后上PTT发一篇『有没有天龙国都看不到星星的八卦？』讨嘘的同时还可以加映南北战争。
　　习惯性使用这种方式转移注意力的她，其实是个连呼吸都感到窘迫的人也说不定。
　　『叮咚！』
　　　目光随着夜里过分刺眼的日光灯转移到双脚上的拖鞋。
　　『那个店员不在阿。』失落的喃喃。并不是因为喜欢或期待的情感作祟，而是过分空虚的心灵见不到熟识之人的焦虑，就像脱离母体的婴孩那般，先天的缺陷让她如此。
　　　好在那有著白皙肌肤的娃娃脸店员这就从『员工出入门』里走了出来。
　　略感心安的她佯装若无其事走到冷冻食品区前，连标价牌也不看的掏了三包冷冻素食便去结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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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业旅游导览：天龙国人其中一种习性是全家等于我家，小七比我家后院还熟。
　　此外，本导览还支援部分天龙国人可能有著以下习性… …
　　调味包不用撕就可以加入泡面、除了台北以外的地方都是乡下。
　　近期还出现了对基隆不是台北深信不疑的天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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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扯远了。
　　　这是家里蹲习惯的人的一种常态恶性，小七冷冻区买三包算七十五元的价格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清楚这种本不该清楚的垃圾资讯。
　　「今天比较早阿？」亲切的店员招呼快要往生的她，她听闻却有种悲从中来的奇妙感受。
　　「呃…明天还要上课。」她最无法应付的就是他人的善意和好感，所以她也只能回以同样的亲切。
　　「喔，这样阿。」无自觉的店员笑了笑。
　　无时无刻都在笑的小白鼠店员在末日的清明时节里根本如同埃及太阳神─Ra那般伟大。那神圣的太阳光芒就这样落在快被课业压得死去活来的她身上，这令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通体舒畅，那顺畅感比便秘一星期顺利通乐还来得美好千万倍，对了，就像后背能长出对翅膀似的──
　　　不过她又庆幸好在长不出那对翅膀，长出来大概就提早见上帝了吧。

　　　她从不跟任何人说这些脑内超展开的蠢话，当然，除非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实在欠人婊，而就在这时她居然又想起了他的电话！
　　　她觉得她现在一定、真的、非常！很欠人嘴砲… …

　　　◇◇◇

　　　离开小七的路上弥漫湿濡的空气，那该死的空气快将她吞没。她庞大的意识正和那波浪潮对抗著，同时不忘打电话给那个人。
　　「杂碎你在干嘛？」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惯性的脱口。
　　「你妈的吃宵夜啦！」对面传来中二生程度的咆哮。

　　　黄橙的路灯透过水分子折射过来，她出自脑干反映的瞇起双眼，此刻的夜景就像身处异境而非『天龙国』的台北。看着这样的夜空，她突然觉得他们很煞气，长不大的煞气、中二得煞气。

　　「继续吃阿，吃死你，肥死你。」她嘴里是意义不明的呛声。
　　　　她丝毫不介意这种煞气伴随她成长至今未被汰换，甚至──
　　　　她是有那么一丝刻意保留这份煞气。
　　　　她其实害怕，害怕Post走完他们的青春。
　　「干，都给你说阿！我没吃晚餐！」
　　　坚持不肯结束Post的，这世界上好像又多了一个。
　　　她无声的笑了，於是问起… …
　　「你那边看得到星星吗？」
　　「有阿，超清楚的。哼哼怎样！天龙国人真可悲。」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夜，正在家装盘微波食物的她真心的笑了。
　　「干，天龙国有小七阿，我在吃小七的冷冻水饺，羨慕还忌妒？哼哼。」
　　「马的我这边只有凤梨田！不要再刺激我了！我错了大姊…」听他哭夭精神就会莫名变好的她於是敲上第一千六百四十三字，她很想假掰的说结束这回合但显然正剧还没写完。
　　「哈阿，先睡了，滚吧你。」他不是李大仁，她也不是程又青，真实世界里他们也没好到那种境界。
　　　　实在话说也只是臭味相投。
　　「喔，我等下还要打DOTA，先这样…老板！再加一杯大珍奶！」她嘴角抽动了，对于收假后说自己胖了三公斤的某人实在不想劝更多。
　　「你就继续吃吧，晚安。」

　　　　掛断电话，她脑内都是刚刚那异于现世的朦胧场景。
　　　她其实早就看过无数次，但也无数次惊讶於那邪恶的路灯总能顽强抵抗她的视线，而直到这天──她突然发现自己再也看不清那片天空，但其实天空一直都在那，星星月亮、甚至是太阳一直都在。
　　　　在宇宙中，在她心底。『滴答。』
　　　　她听见了细小的雨声，心口连带莫名的闷。
　　　　紧接着『哗啦！』声出现并扩大，隔了半小时也不停歇。
　　　　她想起了闷的源头。
　　　　从伞缘向天空望去，纷飞雨线从路灯中心降下，像黑猫的那个人便站在那边，他有著苍白的肌肤和无神的黑瞳，穿着同样的校服，阿，那天… …

　　【仰望天空之二我懂了】
　　　似黑猫的男孩站在那间小吃店前，他白皙的脸庞和看来松软的黑发、甚至到他那对看来疲困、无神的双眼与薄唇，种种让她头一次感受到雄性生物也可以这么美丽。这时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一见锺情，虽然幼年时期的她总对这四个字嗤之以鼻。
　　　然而事与愿违，上苍并没有眷顾她，那位男孩跟她并不同班，甚至连教室的位置都天南地北。不过她是聪明的，所以她决定埋葬这尚未破土名为『喜欢』的芽。而出乎意料，被动上学让她和某个男孩同班并成为朋友，这时她其实是犹豫不决的。因为她发现近水楼台先得月也不是没道理。
　　　直到这位男孩在她生病时慰问了她后，她很不小心的失守城池──
　　　　她被煞到了。
　　并不是她防守加点得不够高，而是她创角诞生的新手村里连NPC都喜欢虐她。她自有意识以来睁眼就瞧见自己被拖进浴室冲冷水的画面，论谁都知道只有恶性循环没有妥协。直言抗辩后挨打已经变成她生活中的一种习惯，她曾经认为有生以来都没办法脱离新手村，却不知道有天她会站在高等怪区打怪。总之，新手的心都是玻璃做的，她错估了男女心智年龄的差距，终于在她飞蛾扑火数次后无疾而终。不过也阴错阳差的知道了这位男孩貌似未曾与任何他人诉说过的自身初恋的故事。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不是你就近在我眼前却不知道我喜欢你，而是──
　　喜欢的人的初恋对象居然是自己过往的友人。

　　　◇◇◇

　　两三岁的差距和对方轻度的亚斯柏格，终于还是让她的近水楼台任务彻底失败。天意阿…她笑了。自嘲的笑了。
　　最后她决定开怀畅快的毁掉这段关系。
　　『连朋友也別当了吧』她蹙起了眉笑了。她喜欢毁坏关系，再去创造新的关系，反反覆覆乐此不疲。
　　　其实这种行为是她的逃避也说不定。她有洁癖：精神上、情感上的。那是她六岁后被定型的人格根深蒂固的信仰，当然也可能是从小到大被NPC虐出来的创伤，她喜欢逞兇斗狠，但其实比起攻击她人她更喜欢自己受到伤害。

　　　在被男孩彻底厌恶后，她感到了解脱。这种涅槃后的新生让老天爷推她一把，她保送了，而他和他都要考基测。然而──
　　　　被NPC虐出来的劣根性将她推向成为士多卡的道路。
　　　她成魔了，成了比士多卡更理智的魔物。

　　　她开始每天放学都去操场看另个他打球，他成为她疗伤的红药。若说那天夜里的他是猫，那这天的他就是只猴子，他让她知道原来篮球也可以打得行云流水。
　　　其实早在她知道他打篮球的那天起，她便开始苦练球技。为了什么？
　　　大概就是想让对方刮目相看吧。

　　　这样不单纯的想法让单蠢的她篮球越打越好，她开始喜欢上篮球。尤其是上篮时更让她有种直飞天际的错觉，灼烧的夏日里狂风吹散她的烦恼丝，那片遥不可及的天空仿佛近在唾手可得之处。那刻，她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理解了他喜欢篮球的真实原因。

　　　身处同个校园的另一个男孩则时不时出现在她的眼里。『他后悔了吗？后悔恶意中伤、毁谤，甚至跟別人说出自己喜欢他的事了吗？』她不清楚，但她讨厌开始假掰的他。这时她发现自己或许只是喜欢上了他的亚斯柏格式沉默、她看完《千年□□》甚至认为自己只是喜欢上追逐他的自己。

　　　那之后他们的相处模式演变成只要他出现她就会选择逃跑。
　　　大概是每次都被爆宝贝球的经验让她因噎废食了吧。

　　　◇◇◇

　　保送班里知情的人都看见她瞎了眼的追随一个连一句话都未曾说过的人。
　　　而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她在做的仅仅只是弔念快要消逝的青春。
　　　她不想要遗憾伴随到死。

　　国三，NPC彻底坏掉的年代，bug迟迟未修复。她都觉得自己今年有机会成为游戏史上第n个被bug灭回重生点的人。就在第n次触发NPC对战时，她心头湧出了念头… …她还想见他，继续看他打球、看他作的画。
　　她第一次贪婪了、贪生怕死了。
　　　　悲哀悄无声息地从她不全的心室心房溢泻，落到地上的那些成了有光的影子，那些既是影子也是深潭，而撒在那些上的星月成了她第二个心灵寄讬。
　　这刻开始，不──早在与男孩相遇的那个雨夜里，她就已经疯狂爱上这样的星、这样的月了。
　　　　制造的回忆和假造的恋慕之情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那赝品的情愫。
　　　　这是何等羞耻的生命，她却视之为人生仅有的轻狂。所有人都认为她不是认真的，然而，就在他早就发现她的追随、并且刻意和她擦肩而过只为了看清她的长相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玩完了。
　　男孩面露微笑明目张胆的审视她，那个胆小如鼠，只敢假装和友人聊天的她。她恐惧得心悸却必须假装不在意继续和友人交谈。
　　这件事就这样埋藏在她心底，这是她未曾告诉当年同班挚友的秘密，而此事直至今日都让她觉得愧对该名挚友。

　　　就这样，在逃避男孩和追逐男孩的过程中，她，毕业了。

　　　　二基当天她佯装陪考之名行看他之实。显眼的黑白对比出现在试场门口，他那看来一个多月没剪的黑发依然蓬松耀眼，垂长的浏海遮住他光洁的额头，他的肤色透出无血色的惨白，『那是一个多月都在补习班熬出来的』她猜想着，虽然此刻起她知道她必须全部遗忘。
　　她朝炙热的七月烈日瞥去，万里无云的天过分碍眼，而淡黄色直逼进她那快睁不开的眼瞳，就像是在为她洗刷□□深处的哀愁一般。
　　　　她突然间甚么都懂了。
　　『原来喜欢跟爱不一样。』
　　『原来喜欢如此自私。』
　　　她领悟到了真真正正的年少轻狂，随后笑了。

　　　◇◇◇

　　「妳身体都生锈了，有没有好好运动啊？」挚友对累瘫在地的她表示担忧。
　　「没有，大一被带球队的老师狠操后就没练了，也就妳一个球友而已，唉。想打球都没人能揪。」
　　　秋风徐徐吹来，空中的云朵朵分明，是个好天气阿。
　　　她对从那之后避开打篮球这件事感到痛心。其实真的满喜欢篮球的，即使上了高中再也没有生而为人的情感，唯有篮球她始终放不下。
　　「妳喔，真拿你没办法。」
　　她对挚友还是挺了解的，这句的潜台词就是『那本大爷只好勉为其难的陪妳打球啦』故作谦虚呢。不知道为何，她因为这层瞭解感到了哀伤，而这份哀伤令她早先脱力的身体又想抄起篮球上篮，实际上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欸欸，那时候总是拿妳当借口去看他打球阿，哈哈，超蠢的我。」最后她还是跟友人坦白了。她向来就是个有话直说的人，当然还是会看人看事。
　　「喔，谁啊？我怎么不知道？」友人撑大眼眶，眼珠转呀转的装起了可爱。
　　「不重要了，都过去了。」看着网缝中的天空，遮挡太阳的云刚巧离开，她举起手遮挡，打从心底开心地笑了。

　　　◇◇◇

　　　　敲上第两千四百零三字时，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干，又日出了』爆粗口。她决定起身去吃顿早餐再就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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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首PO在POPO和巴哈小屋，
特地转成简体版/////希望亲们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