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柠檬》九分醉

4、第四章

　　秦淮先是抬头看了眼悬挂着的吊瓶，里边还有四分之三的液体，随后才低头看她，“你睡吧，我帮你看着。”
　　声音轻柔，似催眠。
　　林檬躺在椅子上，其实她很想问他为什么又回来了，可眼皮却越来越沉。倦意像一个海浪拍打过来，很快就将她卷入了梦乡。渐渐的她闭上了眼，呼吸变得平缓起来。

　　秦淮仍是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她。卷而微翘的睫毛，细细排开来，她小脸瓷白，一头短发温顺的垂着。
　　看了一会儿后，他坐在林檬旁边一张空着的躺椅上。长腿张开，一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放在椅把手上。他时不时，抬头看一两眼挂在上方的吊瓶。

　　半个多小时过去，林檬从睡梦里醒来，这时吊瓶也快见底了。
　　“睡醒了？”他轻声问。
　　迷糊间，她应了声:“嗯。”
　　他看了看吊瓶，起身，“你等着，我去叫医生过来。”
　　她歪着头，脸上带着刚睡醒的倦意，看着那背影也觉得有几分的不真切。

　　没隔几秒，医生就过了来，秦淮跟在他的后头。
　　医生把输液管夹紧了、撤掉输液贴，再在针眼上方放了根棉签。然后拔出针头，把棉签往下轻压，对她说:“你用手摁住了。”
　　“嗯。”林檬用手按压住棉签，随后站起来，跟随着医生去取药。

　　等医生给她拿药的期间，她把棉签移开，见已经止住血，便把棉签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拿到药，林檬准备回去拿放在椅子上的书包。转过身去，却发现秦淮已经提着她的书包，站在了她的跟前。
　　阳光将他笼罩住，而她整个人躲在他的影子里。
　　两人对视了几秒，林檬最先移开目光。“我的书包。”她低头示意了下。
　　秦淮将书包递给她，看着她把书包打开，将药放进书包里，又看着她拉上拉链，将书包背在肩上。

　　诊所外，两人站着。
　　林檬两只手静静的垂立在腰侧，左手上扎过针头的地方有些淤青，“你后来，怎么又回来了？”
　　秦淮没作答。
　　她想了想，又说:“谢谢。”
　　他还是没说什么。

　　挂完吊瓶，林檬的脸色比先前要好了一点点，“我要回去了。”
　　秦淮单手插兜，看她一眼，轻飘飘吐出两个字来:“一起。”
　　她微蹙眉，不太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是那两个字，“一起。”
　　“我们……同路的么？”她道出疑问。
　　“你不知道?”

　　闻言，林檬有些发懵。
　　他低头，说:“三中附近。”
　　林檬垂眼，那倒是同路的。可想了想，她又问了句:“你不是刚到这没多久么？”

　　“没事，已经办完事了。”
　　她“哦”了声。

　　他们两人坐出租车回去，林檬先下了车。随后出租车调了个头，往回开。
　　——

　　两天后的上午。
　　秦淮伸手捏捏后脖颈，他已经在这站了一个多小时了，可那扇门始终没有动静。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开了。

　　林檬一手提着垃圾袋，出了门，斜朝着隔壁家门口立着的垃圾桶走去。
　　垃圾桶被环卫工人清理过没多久，还没人往里头丢东西。“啪”一声，垃圾袋应声落入垃圾桶内。
　　天幕低垂，阳光灿烂。
　　有一道人影在逐渐靠近，“你怎么样了？感冒好点了没?”
　　林檬转身，面带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他轻描淡写的说。
　　“哦，我好多了。”

　　“有吃药么？”
　　“有。”她老老实实的回答。

　　秦淮往前走了半步，然后又停住了，“你过来。”
　　“……”她问，“怎么了？”
　　他们俩隔着两三步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你过来，”他朝她挥了下手，“我有事要和你说。”
　　林檬怔愣在那，“什么事啊？”

　　秦淮看了她一眼，像是叹了口气，一脸无可奈何，最终还是他自己走到她的跟前。
　　她听见他特别小声的说了一句，“真费劲!”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什么事，他一巴掌就盖到了她的额头上。
　　“确实没那么烫了。”被他这么一说，她额头的温度忽然高了起来，热腾腾的，“哎，怎么又高了?”

　　林檬这回不像上次那么没力气了，她很快就挣脱开，离得他远远的。
　　秦淮原本是笑着的，可当他触碰到她的眼神，便识趣地不笑了，“温度退了就好，那我走了。”
　　她没回答。
　　阳光下，他冲她挥手道别。
　　——

　　林檬回校的当天，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她考了高一年段的最高分，与第二名拉开整整四十分的差距。林父知道这个消息后，挺高兴的。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说给爸爸听，我买给你，就当给你这次考试的奖励。”
　　“我没什么想要的。”
　　“真的么?你要是不说的话，可就错过这次机会了。”难得他心情好，调侃了她一句。

　　她问，“要什么都可以？”
　　“嗯，你说吧。”
　　“那你这次，能回来么?”

　　电话那头，顿时安静了。
　　她垂眸，握着手机，喃喃自语:“我就知道……”
　　林父正要解释几句，可还没等他说话，林檬就已经挂电话了。她坐在床边，手机并没有再次响起。

　　第二天，学校的公告栏里，贴了每一年段月考前两百名学生的名字。有不少学生在公告栏前驻足，找自己的名字或者看排第一个的名字。

　　“这高一，考第一名的是谁啊？”人群里，有个女生发问。
　　旁边的人一脸诧异:“你不知道她是谁？”
　　那女生摇摇头，“不知道，她谁啊？”
　　“她就是我们学校今年特招的一个学生，学费全免，而且还有奖学金拿。”
　　“噢，我想起来了，是她啊。”
　　而此时，林檬低头从公告栏前边经过，没人注意到她。

　　一节体育课。
　　三中的体育课是两个班级一起上的，男女生分开，分别由男女体育老师带领着上课。

　　这节课是练习打排球的。
　　“到时候要考试的，垫三十个球算及格，对打十个算及格。”女体育老师话音刚落，下边的女生纷纷哀叫连天。
　　她也没在意，从筐里拿了个排球作示范，教学生打排球的正确姿势。

　　教学完毕。
　　“好了，好了。”女体育老师拍了拍手，说，“现在，你们都拿排球练练吧。”
　　队伍散开，林檬和同桌李瑶各拿了一个排球，到一旁练习。
　　练了会后，林檬上厕所去了。

　　洗完手后，她低头跑出去，不小心撞上一个人的肩膀。
　　“对不起，我刚刚没看见……”林檬边道歉，边抬头，却在看见那人的脸后，断了话。
　　是陈蔓。
　　陈蔓挽着一个女生的胳膊，姿态亲昵，笑吟吟的看着她，“没关系啊，林檬。”

　　“你们俩认识啊？”旁边的女生问。
　　她回:“初中同学。”
　　“哦，以前的同学啊。”
　　陈蔓点头，“是啊。”
　　林檬插话:“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说完，她便一路跑向操场。

　　“你们俩以前一个班的啊，关系好么?”
　　陈蔓挽紧她的胳膊，甜甜的笑了下:“还行吧，不过她性格比较内向，跟我们班同学相处的不是……”一番话说的欲言又止，耐人寻味。
　　女生明白了，笑着说，“我懂了。”

　　回到操场，林檬继续练排球。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排球老是掉地上，捡了又捡。
　　很快引来女体育老师的注意，她走过来:“两手交叉成叠握、拇指并拢，肘要夹紧，不要放松。”口头教还不够，她还拿排球演示了几遍。
　　“你试试。”
　　林檬把排球接过去，照着她刚刚教的，垫了好几下。
　　女体育老师说:“再多练练。”
　　她点头。

　　练了几次之后，她觉得顺手了不少。考虑到几个星期后的排球考试，垫球要三十个才算及格，她觉得自己没多少把握。体育一向是她的弱项，可再怎么样也得及格吧。
　　李瑶也看出她的忧虑，建议道:“要不然，你就当这次是考试。看看你能垫多少个，这样一来多少有点把握。”
　　“行。”
　　“那我帮你数着。”
　　林檬点头同意了。

　　她手臂用力往上顶，排球就飞了起来。
　　在一旁的李瑶，嘴里念着:“1，2，3……12，13，14……”

　　阳光下，排球在她的手臂上跳跃。她目光直盯着排球，一上一下。
　　“27，28，29……”再垫一个就到三十了，林檬暗自咬牙，手臂一扬。只可惜用力过猛，排球被颠了出去，掉在不远处的地上。
　　她小跑着去捡回来，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却发现前边树底下零散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把目光投向她。她一眼就认出那人是陈蔓，只见她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李瑶冲她喊:“林檬，快回来啊？”
　　她抱着球回去，没说什么。
　　李瑶以为她是因为垫球没满三十个而情绪低落，便鼓励她:“没事，再努力一下就可以过了。”
　　她点点头，“嗯。”

　　体育课结束后，有不少同学去学校的小卖部里买东西吃。李瑶问她:“你去么?”
　　她摇头，“我不去。”
　　“那要我帮你，带些东西回来么?”
　　“不用。”
　　李瑶妥协:“那好吧，我走了。”
　　“嗯。”

　　李瑶走后，林檬独自一人去往教学楼。
　　到了教室，她喝了几口水。她并不是第一个到达教室的，已经有人把教室里的风扇给开了，在头顶上一圈圈转动着。窗户也都敞开着，好让外面的风吹进来。
　　陆陆续续有人进教室，过了会李瑶也回了来。她手里拿着一瓶饮料和一些零食，还没坐下，便对林檬说:“刚才有个人，让我给你带话。”

　　“谁？”她问。
　　李瑶想了下，说:“她说她是你的初中同学，叫陈蔓。”
　　林檬顿了顿，又问:“她让你跟我说什么?”
　　李瑶坐回椅子上，继续说:“她让你等会放学在教室里等她，说是有事要跟你说。”

　　“她还说什么没有?”
　　李瑶拧开饮料，说:“没有，她没说什么了。”
　　林檬咬唇。
　　李瑶喝了口饮料，还想说话，上课铃声正好响了起来，她只好作罢。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但总会到结束的那一刻。
　　“你要等她啊？”李瑶边收拾书，边问她。
　　林檬轻轻点了下头，一头短发随着她的动作也轻轻晃了下。
　　李瑶从椅子上起身，“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最后，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人，她把电风扇都给关了。后面的黑板上方挂了个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偌大的教室里显得特别响亮。
　　她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隔了没多久，教室后门传来一声音:“看来，你还挺听话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