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柠檬》九分醉

2、第二章

　　林檬的家就在学校附近，步行不过短短几分钟的距离。
　　到家后，她转身就把门关上。

　　回到自己房间里，林檬把书包放下，随后走到衣柜前拿了换洗的衣物去浴室里洗澡。浴室在楼下，小小的一间，就在一截楼梯的下方。
　　虽然空间不大，但也够用了。

　　灯泡挂在她头顶的上方，散发着橘黄色的光。
　　一面镜子正对着她，因挂得有点高，所以只能看见她锁骨以上的部分。肌肤娇嫩，锁骨嶙峋，一张仅巴掌大的小脸稍显稚嫩，如同枝头上挂着的青涩果子。
　　林檬用一根黑色皮筋把头发扎起，绕个两圈，她松开手。“啪”的一声轻响，颈后方一小束短发。
　　褪去衣裳，少女的身子曝于灯光之下，像夕阳笼罩了层。

　　浴室里的水声差不多响了十几分钟后，就停了。洗完澡，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把换下来的衣物放进浴室外边的篮子里。
　　今天她不想自己做饭，想去外面解决晚餐，所以没过多久她就出门了。
　　皮筋已经抽掉了，头发被放下来。发梢处沾了点水，有几缕粘在一块，像结了块的墨。林檬手里攥着钱包和钥匙，慢吞吞的走在马路边上。
　　车辆来往，汽笛鸣叫。

　　等了个红绿灯，再继续往前走。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身上，在地面上投掷下一个小小的影子。

　　前方有一群人，声势浩大。还未走近，嬉闹声就远远的从对面传过来。林檬抬头看了一眼，男生群体，身着校服，荷尔蒙爆棚。
　　半青半黄的年纪，行为举止肆意而招摇。
　　林檬半低着头，耳朵两边的头发温顺的垂下，衬得她的脸愈小起来。
　　离他们越近，她的头就埋得越低。到了最后，她干脆盯着自己的鞋面看。
　　那拨人，同她擦身而过。
　　相安无事。

　　可没等林檬走出去几步，那群人里头有人回过头来，变故顿生。
　　有人冲着她，吹了一记轻佻的、嘹亮的口哨。
　　她没回头，依旧朝前走着，像没听见似的。

　　男生们集体哄笑，轻推了下吹口哨的人，调侃道:“马柯，你怎么见到个女生，就对着人家吹口哨啊？色鬼投胎么你!”
　　马柯明显不服气，奋力反驳:“我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好么？我的原则是，只对漂亮的女生吹口哨，好不好!”
　　众人纷纷嫌弃他:“切。”
　　“拉倒吧，就刚刚那女的低着头走路，那脸都快埋到胸/口了，压根看不到她的脸。没看见脸，你怎么知道她长什么样啊?”
　　马柯大声的说:“我看见了啊！”
　　“你就吹牛吧你。”男生们的笑声，比之前的还要响亮。

　　“真的!”马柯扭头看向站在他旁边的人，问道:“淮哥，你刚才看见了没？”刚才他看那女生的时候，有碰了下秦淮的胳膊，示意他也跟着一块看。
　　在场的人顿时安静下来，都等着他开口。

　　秦淮眼皮微掀，“人倒是看见了。”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唯独马柯高兴得合不拢嘴。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淮哥他都看见了啊!”他紧接着又转头问秦淮，“那淮哥，你觉得她漂亮么？”
　　还没等马柯高兴多久，秦淮又说了句:“就是没看见她长什么样。”
　　马柯的笑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林檬拐了个弯，裙角消失在转角处。

　　“我就说吧，都没人看见她长什么样，也就你说看见了。”
　　剩下的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马柯被堵得无话可说，他冲他们摆摆手，“算了算了，是我错了。我说，我们还去不去打台球啊？”
　　“去啊，怎么不去!”
　　“走走走!”
　　一群人便又闹哄哄的结伴同行，继续往台球室前行。

　　在秦淮抬脚走进台球室的一刹那，他突然想起来刚刚那女生，他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他没看见她的脸，可那低头垂眸的模样，足够他判断出，她与几天前在便利店里见过的女生是同个人。

　　在他后边的马柯，轻推了他一下，“淮哥，想什么呢?怎么不走了？”
　　“没什么。”他回过神来，往里边走去。
　　——

　　到了面店，林檬叫了份刀削面后就自个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五分钟过后，老板亲自把面端了过来，林檬道过谢。
　　一大碗的刀削面上浇了层咸菜，还撒了些香菜，卖相极佳，不免让人食指大动。
　　这家面店虽然地理位置差、店面小，但因料足，而且价格便宜又好吃，所以回头客很多，生意还算红火。

　　另外，这家店的辣椒油很香。
　　林檬把辣椒油的盖子打开，香味就先飘了出来。罐子里边四分之三都是辣椒和一些白芝麻，上面浮着层红油。
　　拿汤匙往碗里舀个半小勺，再用筷子把刀削面搅拌几下，就可以开动了。

　　而另一边，台球室里。
　　烟味混着汗味，令人刺鼻。球杆撞击球的声音，不绝于耳。
　　秦淮坐在一旁的长沙发上，打火机在他的指间灵活转动着，令人眼花缭乱。马柯靠过来，问他:“淮哥，你不玩么？”
　　他极轻的摇一下头。
　　马柯吃惊，“真不玩啊？”
　　“嗯。”

　　“平常过来打台球，我可没见你不玩过啊。今天是怎么了？心情不好么?”
　　秦淮手上的动作霎时停住，打火机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他迅速把打火机收进手掌心里，身子往后边倒，姿势慵懒，“没什么，今天就是不想玩。”

　　“好好好。”马柯不再追问，低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来，抖出一根叼在嘴上，扭头对着他说，“淮哥，要来一根么？”
　　他拒绝:“不要。”
　　马柯觍着脸，“那你把打火机，借我用一下呗。”
　　秦淮手一扬，二话不说直接把打火机丢了过去。

　　马柯稳稳接住，把烟点着后，又把打火机还给了他。
　　秦淮伸手接过打火机，放进兜里，随后抬头看一眼他，忍不住说了句:“你少抽点烟。”
　　他只是笑笑不说话。

　　一整碗刀削面吃完，林檬光洁的额头都渗出了层汗，她抽了张桌上的纸巾擦了擦。
　　付完钱，她离开面店。
　　回家后，林檬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放在后院里晾。上楼前，她从冰箱里拿了个冰淇淋当饭后甜点。撕开包装纸，她用勺子挖了一小勺吃，冰凉凉的，还有一股子的甜。
　　——

　　课间时分，林檬趴在课桌上，准备小憩一会恢复些精力，好上接下来的两节课。
　　“林檬，外面有人找你。”一声喊叫，将她从瞌睡里拉了出来。
　　她从手臂上方抬起头来，眯眼往旁边看过去。
　　坐在窗户边上的同学又叫了她一声，“林檬，有人找你。”

　　她站起来，往外边走的同时，朝走廊上看了几眼，可除了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她没看见门口和窗户边上有站着什么人。
　　一时间，她心存疑惑。
　　出了教室门口，林檬转头往一旁看去，脚底顿时如同生了铅般，动不了了。
　　周遭声音杂乱无比，齐齐穿过她的耳朵；人群簇拥，一一掠过她的眼前。如同电影里的镜头，世间万物皆动态，唯有她的画面定格住了。

　　清晨的阳光正好落在走廊上，被人的躯体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明暗交替。
　　面前的人往前走了一步，林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唇无半点血色。
　　“我们又见面了，”陈蔓对着她笑了下，嘴角弯弯如一轮月牙儿，“林檬。”
　　日光冷得发白。
　　林檬迎向她的目光，默不作声的，可全身上下都在表达着抗拒之意。
　　陈蔓却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话，“你是想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吧？”
　　她沉默了。

　　“我刚转到你们学校来，这不也知道你在这里嘛，所以就过来跟你打个招呼。毕竟，我们同学一场嘛。”从始至终，她都是笑着的，人畜无害的模样。
　　林檬依旧沉默着，不说话。
　　陈蔓见状，挑了下眉，“怎么了老同学，你这是不欢迎我么？”

　　还未等到林檬的回答，上课铃声率先响了起来，还没进教室里的同学纷纷赶往自己所在的班级里头。
　　两人还僵持着。
　　数秒后，陈蔓开口:“上课了，那就先这样吧，到时候有空我们俩好好叙下旧啊。”说完，她挥了挥手，转身跑开。

　　林檬原地不动，走廊上几乎没什么人了。
　　她们班的英语老师走过来，轻斥一声:“都上课了，林檬你还站在这干嘛呢？还不赶快进去!”
　　她像丢了魂似的，进了教室。

　　一整节课，林檬都有些浑浑噩噩的，明显不在状态。课堂上，她还被英语老师点了好几次名。
　　下课后，英语老师拿起教材下了讲台，走到她座位旁边，问她:“你今天怎么了？上课的时候，我看你好几次都走神了。”
　　林檬低头道歉:“对不起，老师。”
　　“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她摇头。
　　英语老师又说:“如果是有遇到什么问题了，你可以找老师聊一聊。”
　　她点点头，“知道了，老师。”

　　“下次上课就认真点，别老走神，别到时候把功课给落下了。”
　　“嗯嗯，我知道了。”
　　英文老师走后，同桌也有点担心她:“你真的没事么？看起来你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啊，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她摇头，说:“我没事。”
　　——

　　上午放学，林檬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走过一小段走廊，然后转个弯，就到了楼梯口那。她刚往下走了几级台阶，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你给我等一下，听见没！”
　　她身子明显一顿，整个人僵住。

　　后边的人慢慢悠悠的往下走，鞋子踩在台阶上，每一步都叩出声来，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奏响着。每一下，每一声，都让她后背发凉。
　　那人一直走到林檬所站着的台阶上，与她并排站立着。

　　“我们一起走吧?”她冲她笑。
　　“不同路。”林檬回她。
　　陈蔓笑吟吟的看着她，像是没听见她刚刚的回答似的，“你不是一个人住么？那一会儿，我请你吃午饭吧？”
　　“不用。”她垂落身侧的手，动了一下。
　　陈蔓目光直逼她身上，“不肯赏我这个脸?”

　　林檬没应声。
　　陈蔓还是笑着的，笑意却不达眼底，是浮着的，很浅，“你确定不用么？嗯，林檬?”她的声音很轻，话语间，透着一点点的威胁。

　　剑拔弩张之际，有人声从上方的楼梯飘下来。听声音和他们的谈话内容，不难分辨出他们是学校里的几个老师。
　　楼上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而她们两人依旧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