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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蜀道难(四) ...

  •   当天半夜,凌勇悄悄的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小厮。

      余旻下午在知府大人处听了余子琰的死讯,心中并不十分相信,如今不见余子琰,心中一沉,赶紧问凌勇:“如何你一个人回来的?娘娘和小王爷呢?”

      凌勇微微侧过身子,身后那青衣小厮往前几步,走到余旻跟前,说:“娘娘为了救我性命,被乱贼刺死了。”一面说一面大哭起来。

      余旻只觉天旋地转,身子一晃,趔趄着往后退了两步,元芳连忙伸手扶住他。

      三姑娘兰芳从元芳身后转出来,走近青衣小厮,只见他衣衫破烂,满脸泥污黑黝黝的,哭得一脸一头的汗,泪水流到脸上用衣袖去拭,露出一块脸白皙细嫩,兰芳把手帕递过去:“小王爷么?快别哭了,回到这里就算得平安了。”

      朱乾业接过手帕拭泪,一阵淡淡的兰花幽香沁入心脾。抬起眼,只见兰芳双眸如盈盈秋水一般望着自家,嘴角微微上抿,一张脸明艳动人的脸上满是关心,不由得呆怔住了。

      自打朱乾业离京去了成都,元芳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此刻见这小孩竟已高出兰芳一头,两个人像傻子一样的对面望着发呆,元芳心中咯噔一声。

      来不及细想,只觉身旁的余旻全身打颤,连忙唤白霜:“快来扶着三爷坐下,先把小王爷安置到我院里的耳房背后那间屋子里,进去之后把门上锁,钥匙拿来给我。”

      兰芳转头说:“我和绿茵带小王爷过去就是了,白霜留他在这里给姐姐帮手。”

      元芳见余旻面如死灰,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哪里还顾得上再理兰芳,胡乱点头应允,伸手抓住余旻双臂,口中唤道:“旻哥哥,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先听凌勇说一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凌勇说:“那晚船停泊在白帝山脚下,我们按照三爷的吩咐,给夜更护卫的夜宵里下了蒙汗药,并一早告诉了如英姑娘,让他们准备好,在夜里四更时候逃走。谁知三更时候来了几个黑衣蒙面人,径直去到娘娘和小王爷的船舱内,自称是关外的齐将军派来的,娘娘和小王爷信以为真,便偷偷地跟着他们去了,谁料上了贼人的小船,那些人竟拿出来剑砍杀小王爷,我和另外二人正在船尾等着我们自己的船,听到一侧喊救命,连忙赶过去,跳到那小船上。统共三个蒙面人,废掉了两个,剩下那个身手厉害得紧,我那两个伙计都死在他手上,我拼着肩上挨了他一剑,一刀砍在他头上踢到江里了。再一看才人娘娘把小王爷护在身后,已经人事不知。这时候大船上的人醒了,灯笼火把四处照着找人。乘着他们还没发现小船,我和小王爷跳进江里,死命往回泅水,直到遇见来接应我们的小船。”

      元芳问:“你们跳江时娘娘还活着么?”

      凌勇摇头答:“娘娘身上好几处刀伤,额头和颈上各有一道口子,尤其颈上那一道,约有两寸,满头满身血湿漉漉,我探了探鼻息,若有如无。小王爷临去之前还割下衣襟给娘娘裹上伤口,伤成那样,只怕—”说到这里停住,伸出右手按住左肩,脸上一丝痛楚。

      元芳还要再问,身旁的余旻出声道:“娘娘身受重伤,那样的情形挪动不得的,你肩上有伤,还能应机立断带着小王爷泅水逃脱,做得好! 奔波劳累这几日,下去好好歇息,肩上的伤口赶紧去敷药。”

      凌勇道声是刚走到门口,余旻又唤住:“安排接应的那几个人,同你们一起回来了么?”

      凌勇答道:“死了的那两个伙计,我把他们也都推进江里了。我让接应的这几人第二日一早便进峡,须得赶在官府之前把他二人的尸首打捞出来。还有被我踢进江里的那个蒙面人,一口京腔,虽说我们也是黑衣蒙面,一声不吭,料他也猜不出身份,但总要见着尸首心里才安稳。”

      余旻点头道:“很好,去罢。”

      元芳见余旻两眼赤红,说话声音沙哑,知他心中十分悲痛,伸手握住余旻的手,一时竟不知拿什么话去劝他。

      前世朱乾业登基之后,尊余子琰为太妃,余家才从一户普通的中上之家,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成从龙有功的新贵,前世王媛嫁了余旻,连带着王家也起势了。

      这一世,虽然自家千方百计保住了同余旻的亲事,但其他的变数却是始料未及,其中却总以不如意的居多。而今连日后最大的倚仗余子琰也死了,往后又该当如何?

      元芳正在心乱如麻之际,余旻收拢手掌紧紧握住元芳的手,说:“待凌勇歇息两日养好伤,即刻让他去关外辽东找寻齐麟将军。齐家在关外经营数十年,根基牢固,当地百姓甚是爱戴。朝廷重金悬赏多年都捉拿不到,齐将军必然在隐在辽东。我一介地方小官,无兵无权,要想保得小王爷平安无事都难,何遑助他登上大宝。须得有这么一个有能耐和朝廷抗衡的人,肯为小王爷出头,方能成就大业。”

      过得几日,余旻拿出余子琰当日留下的羊脂玉印章,交给凌勇,亲见齐麟时只需拿出此凭证,齐将军自然信你。凌勇一一记下,领着两个人上马疾驰而去。

      朱乾业住进元芳院中的耳房,元芳把两个干粗活的小丫头撵出内院,只留白月和白霜和绿茵三人,一日三顿饭都由兰芳和绿茵送耳房去。

      只在夜晚天黑掌灯之后,朱乾业才从屋里出来,在院中走一走,透透气,不发出一点声响。生怕隔墙有耳,走漏了风声。

      这门提心吊胆地捱了两个来月,临近端午节,京城新里皇帝派来的钦差到了。

      这一回领衔的钦差是皇帝身边随侍的一位公公,专为追查朱乾业的下落。

      钦差先去了成都府,把祥嫔的娘家抄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便沿着当日解押朱乾业的走的路,到了渝州府。

      知府大人打听到这位公公深得皇帝信赖,自燕王时期就贴身侍候的心腹之人。

      便一心想要奉承这位通天的人物,体恤钦差大人不爱吃本地的饮食,特别在府中备下一席地道的京帮菜,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

      钦差离京日久,听知府说备下了烤鸭涮羊肉,酱肘花疙瘩汤,嘴上说着叨扰,心中夸他识趣,

      知府特意请来余旻作陪,知府刚一开口引荐吏部尚书大人的三公子,钦差即刻会意是新晋兰妃娘娘的哥哥,寒暄见礼,比待知府还客气三分。

      余旻知道这钦差把成都府搅得鸡犬不宁,便想来会会他,一探究竟。

      钦差在渝州不过是略作停留,隔日便要乘船去白帝城,余旻放下心来,陪钦差饮了几杯酒。

      钦差酒量颇大,知府和陪饮的侄儿连同余旻三人都是双颊泛红,他一张瘦削白皮麻子脸仍旧神色如常,也不用别人劝,自己一杯一杯慢慢斟着喝。

      这时余府来人来说家里有急事,请大人回府,余旻乘势便告辞了。

      知府指着刚刚离席的余旻,半是玩笑半是解释地同钦差道:“余大人哪里是不能喝,他是不敢喝,家中夫人忒厉害了些,喝醉了回去怕是要受罚。”

      见钦差微微一笑,并未介意的样子,知府酒意上头,接着又说:“听说余大人这位夫人善妒,把余大人辖制得死死的,京中老太君很不待见。所以余大人才远远地外放出来。说来原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娘家开着京中有名的银楼铺子,仿佛叫做什么宝福隆。”

      钦差酒杯刚刚举到嘴边,听到知府最后一句话,侧过头问知府:“余夫人是宝福隆凌家的姑娘?”说完也不等知府答话,仰起头半嘘着眼睛,一面思忖一面缓缓点头,口中自言自语:“我竟忘了,是嫡出的大小姐。”

      知府的侄儿也是一脸酡红,一旁插言道:“余夫人有个妹子,生得比天仙还美。”

      钦差手臂一震,举在嘴边的酒杯一歪,整杯酒泼在下颌上。半眯不眯的双眼猛地睁开来,懒散的眼神瞬间异常凌厉地看向知府的侄儿:“你是如何知道余夫人妹子的,是谁说的?”

      知府的侄儿吓得一时答不上话,知府见钦差突然翻脸,也大吃一惊,酒醒了一半,连忙解释说:“贱内偶同余夫人走动,在他府内见过。并不是亲妹子,好似是他叔叔的女儿,称作四姑娘的。”

      钦差放下酒杯,取出手帕擦拭完下颌,悻悻地扔到桌上,一面鼻子里哼出一声“堂妹?”

      知府见他面色阴郁狠厉,心知不妥,哪里还敢作声。

      钦差一转眼看见知府诚惶诚恐的模样,倒露出一丝笑来:“劳烦大人即刻进去问问尊夫人,余夫人那位妹子多大年纪,容貌有无什么特别之处,身材高矮胖瘦如何,讲话是哪个地方的口音,事关厉害,请夫人务必仔仔细细地回想,不可有一丝遗漏。”

      见知府满脸糊涂,钦差便说:“知府大人,这件事非同小可。咱家见你为人忠厚诚恳,先同你交个底。个中缘由你不必知道,只须按照咱家吩咐的去做,圣上跟前自然便是你的功劳。”说着转头看一眼伺候立的下人:“若是走漏了风声,大人丢了头顶的乌纱帽事小,掉了脑袋可就缝不回去了—”

      知府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陪着笑:“大人敬请放心,下官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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