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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探花郎 ...

  •   第二日一早,余旻仍由来运赶着驴车出门赴考。

      第三日上归来,先把所作的文章默一遍出来,呈与余老爷看了,余夫人在一旁打量余老爷的面色,见他神色如常,便着急问道:“写得怎样?”,余老爷点头道:“我看甚好。”

      便拿了文章到外书房,余老爷做了不到一月的吏部右侍郎,门下已收罗了一些幕友清客。

      读了余旻的文章,众清客人人拍手叫绝,赞不绝口,七嘴八舌都道以三爷的文采今科三甲有望,余老爷摇头笑道:“诸翁谬赞了,不过通顺而已。”

      口上谦虚,心下却着实熨贴,进士三年一科,每次仅取一二百人,其中少年进士更是寥寥可数。

      余老爷如今身居要位,又颇得皇帝倚重,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再出个少年进士儿子,读书人能做到的光宗耀祖大抵也就是不过如是。

      余老爷心中得意,兴冲冲的在府中踱步,不知不觉竟来到余夫人房中。

      随口问起余旻的文具被褥吃食备得如何,余夫人道:“上回秋闺的时候就是元丫头自己打理的,样样都拾掇得井井有条,再不要我操心的。”

      说着便笑道:“旻哥儿说元丫头的帮夫运最旺他,所以下场的一应东西都得元丫头经手,别人碰一下都不许,也不知几时变得这么牛心左性。”

      余老爷听了摇头道:“非也非也。你妇道人家懂什么,像他那样聪慧的孩儿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你们眼中看着乖僻,岂不知他的见识比世人不知高出几许呢。”

      余夫人第一次见余老爷如此夸赞余旻,欢喜得紧。

      见余老爷兴致好,便命人烫了酒,摆上几碟子下酒菜,陪着余老爷饮酒叙话,余老爷心情大好多饮了几杯,不一会便鼾声大作。

      余夫人把余老爷安置好了,便吩咐立春:“使人去告诉韩姨娘,老爷已经歇下了。”

      立春一拍手,长长地一口吐气道:“这么好的差事,太太赏了我罢。”说完精神抖擞的便自去了。

      之后几日仍旧如秋闺时一样,连着两场考试,余旻都是一出场便将文章默写出来。余老爷将所有文章尽皆细读一所有遍,便知今次必然取在百名之内。

      到了四月十五填榜日,因着四月正是杏花繁盛之时,会试榜又称杏榜。

      这一期杏榜共录得二百一十六名贡士,余旻取在第三十三名。

      余夫人等皆喜不自禁,元芳心中另有盘算,从余旻那里要来抄录名单,从头到尾细细的查看,却一眼便瞧见第七名赫然便是年登高的名字。

      便指了名单告诉余旻这是年侍郎家的哥儿,定下通州大舅家的表妹,即是同科,又沾着姻亲,又倒不妨多亲近些。

      余旻点头记住了,二十一日太和殿殿试出场之后,便寻了年登高攀谈。

      两人皆是才貌出众的年青公子,在一堆年老气横秋的贡士之中犹如鹤立鸡群,叙过一回只觉相见恨晚,将都对方引为知己。

      回到各自家中,余侍郎与年侍郎听了也都点头首肯。

      三日后殿试揭榜,余旻取了二甲第十一名。年登高则以一篇奇丽的策问答被嘉和帝选中,钦点为大成朝史上最年轻的探花郎。

      元芳听说年登高是今科的探花,倒是吃了一惊,前世这一科的探花郎是谢氏子弟,几年后朱乾业登基时年登高还在詹事府做个小吏,科举上自然没有什么大出息。

      经了嘉和帝“死而复生”这一遭,元芳如今倒不惧这些异常。随他怎么乱,只要小皇帝在余子琰身边,余家便立于不败之地。

      倒是年登高同吴家那个祸害究竟有何牵连,总得弄个水落石出才好。

      次日嘉和帝在礼部赐“恩荣宴”,更是当着一众三品以上官员,指着年登高对身旁的太子朱正坤道:“年探花日后当为汝股肱之臣也!”

      一时间年登高风光十足,人人都知道新科探花郎才高八斗,貌比潘安,倒不知状元和榜眼为何人了。

      状元、榜眼及探花循例直接入翰林院,其余人加试一场,取成绩优等的入翰林为庶吉士,剩下的便外放实缺县令。

      谢尚书如今已加封太师,位高权重,却讨了这科主考官的辛苦差事,意在为新太子朱正坤网罗忠心可用之才。

      见余老爷颇得嘉和帝的信任,为人也倒也乖觉识趣,有心拉拢,便许下庶吉士的位子给余旻。

      余老爷感激涕零,却推辞不受道:“下官的长子死在征鞑靼的战场上,他两弟兄手足情重,一早便立志要去兵部,日后领兵上阵杀敌。下官竟强他不过,只得由他罢。稚子年少轻狂,一介文弱书生,竟要去拿刀动枪,实在是有辱斯文。下官养子不教,惭愧惭愧。”一面捶胸顿足。

      谢太师却郑重道:“余大人过谦了,读令公子策问,见解独到且老成持重,若是再熟知兵事,便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东宫新立,太子求贤若渴,令郎这样的贤才可先去各部历练一番之后,去詹事府效力。”

      余老爷陪笑道:“小犬资质愚钝,得蒙太师青眼,下官惶恐至极,自当兢兢业业,肝脑涂地效力朝廷。”

      谢太师听他只提朝廷不言东宫,微微一顿,抚掌笑道:“余大人忠君勤勉,令公子必然雏凤清于老凤声,他日必为朝廷栋梁之才。兵部吕尚书老夫同他甚厚,待我同他打个招呼关照一二。”余老爷自然感激不尽。

      宴罢谢太师回到府中,见了夫人,谢夫人劈头便问:“如何?”

      谢尚书摇头道:“早已定下京卫指挥使镇抚司家的姑娘。便是不曾定亲,年方逢那人出了名的孤怪,这门亲事恐也难成。”

      原来谢皇后的胞弟,大理寺少卿谢俊的嫡长女,生得酷肖谢皇后,自幼便养在谢夫人身边,今年一十三岁了,谢夫人极爱这个孙女。

      谢皇后原想拿他配给小儿子朱正科,谢夫人却说皇家规矩大舍不得,见人人都夸今科探花郎样样皆是上等,尚未成亲,谢夫人便动了心思。

      以前听人说榜下捉婿还以为只得戏文里有,没想到果真捉到一个金榜探花郎。

      皇后娘娘宠爱的内侄女,容貌人品样样出众,嫁给名满天下的探花郎,可不是天设地造的一对么!

      这么称心如意的一门亲事,如今却要成泡影。谢夫人出神了一会子,方道:“镇抚司是个甚么官?既然未成亲,退聘可成么?”

      谢太师吃了一惊,转头看向谢夫人,自新后与太子册立之后,谢夫人俨然成为京城中最尊贵的外戚夫人,多年来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如今总算熬出头,难免有些随性,做出好几件令人咋舌之事。

      谢太师一则敬重老妻,二则看谢皇后面上也不好诘难,此刻听到谢夫人这么一番话,冲口便喝道:“荒唐!岂有强人退亲的道理!”

      见谢夫人仍旧一副志在必行的样子,脸上变色道:“按照刑律,无故悔婚,杖笞五十。年方逢为人最是严苛,断不肯做出这样授人与人口实之事。停婚另娶这些话落到他耳朵里,说不得大闹一场到御前去!他又深得圣上最倚重,太子殿下刚刚册立,正是要笼络人心之时,他那样的人宁可躲远些,也莫要去招惹。”

      谢夫人见他发气便随口答道“罢了罢了”,心中却大不以为然。

      私下唤了谢大奶奶过来,婆媳两个叽叽咕咕议定,第二日谢夫人便进宫求皇后娘娘做主。

      谢皇后自然不允,倒嗔怪谢夫人不识大体。

      谢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啰嗦个不住,从谢皇后出世时自己吃的苦头开始,一直数落到嘉和帝被讹诈战死,谢家受了多少冤枉委屈。如今只不过要招个探花郎做女婿都做不成,折的却是娘娘的脸面。

      谢皇后被他噪聒到无法,只得应付他两句,送瘟神一样的把谢夫人请出宫。

      打发人请了太子朱正坤过来,让他来拆这鱼头。

      太子诧异道:“我记得母后说过要为四弟聘谢家表妹,如何变了?”

      谢皇后叹气道:“你外祖母说那丫头憨直,学不会我皇家的规矩怕委屈了科儿。”

      太子略想一想,道:“这却不难,年探花如今是翰林编修,明儿个使人悄悄问问他,若是他自家情愿,母后便宣年侍郎夫人进宫下旨,若是他不愿意,便就此丢手。”

      谢皇后吃惊道:“当真要行此事?你倒不怕外家落个仗势妄为的名声?”

      太子微微一笑:“年侍郎对父皇矢忠不二,出了名的刚直不阿,不结党营私。年探花之才犹胜过当年的年侍郎,如今便试他一试,若真有年家的傲骨清廉,儿臣也好放心拿他做大用。”

      谢皇后看他一眼,欲言又止。这个儿子自从年初被成太后软禁过一回之后,性情大变,成日里阴沉着脸,让人琢磨不透。

      想一想又问道:“若是他应了呢?”

      太子冷笑道:“他若应了,谢家表妹便可嫁得探花郎,也未尝不可。”

      谢皇后叹道:“你外祖父最忌被人说外戚跋扈,整日里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累了你。”

      太子弗然道:“我朱家的天下,岂容他人指指点点,自古以来帝王势弱,便致权臣当道。孤自抬举外家,看他哪个敢拦着。”

      谢皇后见他如此果断自负,倒放下心来。

      果然第二日太子便遣心腹去翰林院试探年登高,不一时便回来覆命:“不出殿下所料,年探花果然推辞不受。微臣照着殿下的吩咐,言辞上逼他一逼,他便说要辞官弃职,宁做一介白丁也绝不做寡廉鲜耻之徒,失了读书人的颜面。”

      太子缓缓点头,阴郁冷峻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总算你没辜负孤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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