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一百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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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鸿杰听着手机，看见她过来，分了一个耳机给她。
“……是难以胜任，还是不想胜任？”收修敏齐的声音，声音很清晰。
“有什么区别吗？”这时传来了庄恕的声音，冷淡。
“作为故人，你保持着对我的敌意，我可以接受；但是作为医生你拒绝病人的要求，我无法认同。”
“我今天所面对的矛盾，不知道你有没有面对过，你所做的选择是怎样？”庄恕声音沉重。
“作为一个医生我从来没有见死不救。”修敏齐声音则比平时稍有些尖。
庄恕接口的很快“但是作为一个人你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的良心吗？”
黎鸿杰看了安愔一眼“庄师父何必跟他啰嗦？”
安愔不语，继续听着。
“好，我问错了，恐怕你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个问题。”
“我们在讨论的是一个医生应该做的事。”
“医生首先是个人！”庄恕在这里激动了“连做人的基本底线都没有，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这里谈医德？”
“你母亲当年也是这家医院中的一员，她所秉持的信念，你想放弃（吗）？”
“她所秉持的信念我们都在秉持！”庄恕在这里抢了半字，而且态度十分坚决“你当初做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即使是你做过的事情永远都不会被追究，难道你自己的内心连点谴责都没有吗？你如果还有一点点反思的话，你怎能带着这种反思来要求我？来拷问我？应该接受拷问的应该是你自己！”
“不论我以前做过什么，我现在是以病人家属，一个父亲的身份来请求你，主刀这台手术，挽救我女儿的生命；我知道你也快做父亲了，如果以后你女儿……”
“你害我母亲不够，还想诅咒我女儿吗？修敏齐，你有没有点廉耻？！”庄恕这次是真怒了“而且我告诉你，就算以后我女儿也有问题，想救她的人根本不用我求！因为我和安愔从没愧对自己的良心！”
后面是一片安静，黎鸿杰和安愔都屏息。
“好，我说错了话，现在只说我的女儿，我请求你主刀这台手术，可以吗？”先认输的是修敏齐。
安愔按紧了耳机，那里的声音有些模糊，好像是脚步声。
庄恕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修敏齐，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你向我母亲道歉，我主刀这台手术。”
“你是在跟我做个交易是吧？”修敏齐冷笑了“好吧，我算是错了，我就不该来求你，你是个把私人恩怨凌驾于职业道德之上的人！”
庄恕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一个做奸犯恶的人，居然大谈职业道歉？真是可笑，修敏齐，你再否认也无法抹杀，你所得到荣誉是建立在三个人生命上的，而你今天所得到的一切，是咎由自取！”
“庄教授，你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现在是三点十五分，你是仁合胸外科负责心肺移植的首席专家。”修敏齐拿出最后手段“这是你理所应当接受的工作安排！”
“修院长。”庄恕争锋相对，寸步不退“我请你代我像扬院长转达，自即刻起，我辞去仁合医院聘任我的一切职务，不再接受仁合工作安排！你能把我，怎么样？”
“帅！”黎鸿杰忍不住喝彩。
“还有你不要指望能威胁傅安愔，我不介意她将胸牌扔还给扬帆。”庄恕随后补了一句“相反我非常乐意看她任性！请吧。”
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张淑梅听到这些话，她会伤心（吧）！”
“你不配提我母亲的名字！”庄恕怒不可遏的吼了出来。
听到这里安愔拉掉耳机，冲回庄恕办公室。
猛的打开门。
看见他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个什么，也许因为愤怒，手微微抖着。
走过去，拉起他的手，他松开了紧握的手，从里面掉出了一个红色的工作证，有些年头了，安愔打开——
“房主任刚才催我了，陪我过去吧。”安愔将那个工作证放回他的抽屉里，然后牵住他。
庄恕略微抬眸，想给她一个强撑的微笑却做不到半分。
安愔双手握着他的一只手，然后伸开双臂抱住他。
庄恕这次完全松下了劲，将自己靠在她身上。
安愔紧抱着怀里的人，眯起的眼中露出汹涌不止的恨意：修敏齐，你不仁，我不义！
……
另一边。
修敏齐拿了新的片子走入，将片子放上灯箱“供体马上就到了，许教授马上到北京，即使他马不停蹄赶过来，这供体也要丧失使用功能了；彤彤已经发了声呼吸衰竭，心、肝、肾脏功能也出现不同问题，她不能再等了！”
傅博文、扬帆、陆晨曦、张默涵都在他身边。
“博文，你出方案，一切听你的。”修敏齐不再考虑其他人，孤注一掷将赌注押在了他身上“傅安愔的团队还在，就算没有主刀，换一个也可以的；不是说他们都知道彤彤的病情的嘛，我立刻给中心医院打电话让他们那里有移植经验的……”
“修老师！”傅博文想阻止。
“你可以做得到的！”修敏齐握住他胳膊“你必须帮我这一次！”
傅博文看着死不肯认错的他。
“也只有你了！”修敏齐在庄恕那里铩羽而归，没有考虑傅安愔，因为他很清楚傅安愔的脾气，她说的话一定比庄恕更难听“扬帆、陆晨曦、张默涵都会做你助手，我相信你能够，你能够创造奇迹！”
傅博文这次真的拒绝了，拉开他的手“修老师，你逼我也没用！生命不能拿来赌博！”
“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修敏齐也叫了出来。
“那你为何什么还要拿来赌？修敏齐，你到现在都执迷不悟啊！”这时有人推开了房间的门。
众人回头。
黎鸿杰推着钟西北出现在门口。
钟西北坐在轮椅上，怒视修敏齐“你已经害死了三条人命，现在连你自己的女儿你都不放过啊！在这样这样下去，修彤就真的没救了！就算修彤命大能活下来，修敏齐，你还想把这段恩怨给留她吗？！修敏齐，你清醒点吧——”
办公室内只留下修敏齐和钟西北。
办公室外，张默涵先去做准备了。
“他们在哪儿？”陆晨曦看向黎鸿杰。
“楼顶。”黎鸿杰指指上面“不过这件事你最好别出面，你去说效果很不好，我老师最讨厌圣母了。”
“那我去说呢？”扬帆也在“我找你老师谈。”
“别拿道德绑架。”黎鸿杰笑的轻描淡写“以我对老师的了解，如果修敏齐不道歉，这件事修彤就一定会知道，那时活着也是受苦，内心谴责！当然了，如果修彤和她老爹一样无耻就另当别论了。”看看他们“我倒觉得还不如把供体让给顺位患者，也免得浪费了捐赠者的心。”
陆晨曦不再多言，转头就走。
“你就把她劝上手术台，你就不怕她在手术当中让修敏齐道歉吗？”黎鸿杰喊了一声“她为了你父亲的死家破人亡，自己也差点被杀！陆晨曦，你怎么不明白，你也是祸害！”
陆晨曦停住了脚步。
黎鸿杰眼眸凶厉“如果你没有挑那天出生，你父亲、张淑梅女士、傅国新的命都会不同！如果说傅安愔是祸害，你，也一样是！”
陆晨曦回头“你这么说只是想阻止我，因为你很明白安愔同意做这台手术的话她就一定会做好这台手术。”
“别想做圣母，你连自己公主病都治不好。”黎鸿杰露出了极端厌恶她的表情“你我都知道修敏齐这次不道歉他就永远不会道歉了，张淑梅女士就永远都是给你父亲打错针的失职护士，连带傅国新老先生也不过是不知趣、固执己见的疯子，他们的死也就完全是咎由自取；而修敏齐和你各自拥有名誉和同情，陆晨曦你没有资格去劝为了这件事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傅安愔，你，没有半点资格！”
陆晨曦不语，转头，走离。
……
天台。
安愔吸了口酸奶。
“好点没？”刚才产科出来后，她说胸闷，想出来透透气，所以他们来这里了。
安愔放下酸奶“嗯，好点了；真羡慕杨羽什么反应都没似的，你看她上班下班多利落。”
“你上班时也一点都没有异样。”庄恕知道她是精神高度集中，所以注意力也转移了“我两台手术让科里安排到了周五，你看让谁做合适就安排一下。”
“让陆晨曦做，她肯定愿意。”安愔深呼吸了下外面的空气“她想回胸外还差手术量呢。”
“我这组带的几个实习生，水平参差不齐的。”庄恕也交代着一些手上的事“你不愿带看看能不能交给其他人，陆晨曦就算了，她骂人太狠。”
安愔又吸了口酸奶“不就是想交给我嘛。”
庄恕抿唇，笑起“你能教他们是他们福气；明天晚上楚珺他们要给我半个小型欢送会，你能来参加吧，叫上黎鸿杰，陈绍聪他们愿意来也来吧，人多热闹。”
“追到我了就不嫌人多了？”安愔笑他上次吃陆晨曦的醋“好啊，还有，你说要带我去看日出的，我想看了。”
庄恕让她靠着自己“好，你休息的时候就去。”
安愔又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心口。
“又胸闷了？”庄恕发现“要不然去拍个B超，看看情况。”
“你来医院才几个月，可我都习惯你在了。”安愔揉着心口“以后想着没法和你合作手术，这心里就不舒服，要不然，你们医疗中心还缺人不？普通主治我都做，我想和你一起做手术。”
“这么离不开了？”庄恕笑话她“行，我帮你问问；我今天让徐阿姨买了娃娃菜，你昨儿不是说上汤娃娃菜嘛，唐宫的乳鸽想吃不？下班我去买，还是不想吃饭想吃面？葱油拌面……别想了，愔愔，别想其他的。”
安愔单手盖脸“被看出来了。”失笑“对不起，我……”
“别说这个单词，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庄恕怎会不知她内心的纠结“我们穿着白大褂并不代表我们无所不能，能放弃身后所有的一切心无旁骛的治病救人，我们都有情感，愤怒高兴，我们是人，不是神。”捧起她的脸蛋“不用担心自己做了这个决定我就会对你的道德和职业操守有偏颇的质疑，不会，每个人的道德都有瑕疵，我想就是你的老师爱德华·伯文也不能在职业生涯中毫无遗憾，没人做得到。”
安愔也抬手摸摸他的脸颊“真好，现在这样的你，这么真实。”
庄恕摸着她的脸颊“真好，这样的你。”不会用道德来绑架自己“我们蜜月去法国如何？我看你房间里贴了一张凡尔赛宫的明信片，想去哪儿吗？”
“那是我姐给我的。”安愔拉住他的手“真想让你见见她，她长年在巴黎。”
“她不是在当兵吗？”庄恕蹙眉“是外交武官？保镖？”
安愔笑着，不说话。
庄恕也不再追问“继续晚饭的话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提供供体的死者二十三岁。”回答庄恕的不是安愔，而是陆晨曦的声音。
庄恕抬头。
陆晨曦从后面过来“胆汁性肝硬化，他的母亲曾经把三分之一的肝捐给他，让他一度康复，四年前他考上嘉林医科大，不幸的是一年前他再度肝衰竭，那个时候他签署了器官捐赠表。”走到了他们俩面前。
庄恕和傅安愔都看向她。
“捐赠者的家属、同学、主治大夫都希望满足他最后的心愿，虽然他没有毕业成为真正的医生，但希望他的角膜、心脏、肺脏能够挽救更多的生命。”陆晨曦没有说其他“现在按照器官捐赠排位，综合评估患者，仁合医院的修彤是这批里面最早申请的也是最危急的。”
“道歉呢？”安愔淡淡问道。
陆晨曦摇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告诉你们这些！庄恕、安愔，我能理解你们因为当年的事受的苦，可你们不单单是当年事情的受害者，你们还是所有患者寄予希望、所有医生仰慕的教授、最年轻的主任医生！”
安愔拉住了庄恕手臂，面对陆晨曦反问“那又如何？”
“你们要因为一个恶人就破坏自己秉持的信念？在自己行医履历上留下一个污点？”陆晨曦还是想劝说他们，现在他们联手才能挽回已经发生呼吸衰竭的修彤。
“污点？”安愔冷笑“陆晨曦，你说到污点，我突然想到了，这会不会是修敏齐的一个阴谋啊？”
陆晨曦不解。
“我和庄恕他现在都知道了，所以想用必死无疑的女儿构陷我们俩。”安愔一直勾着嘴角“这台手术不一定肯定就能成功，手术中出现任何问题他会不会事后追究？他可是弄脏医院的开山祖师，构陷、嫁祸在职医护人员他是熟门熟路，你们都能成为他的帮凶，只要伪造所谓证据就能被认同并封锁卫计委档案，到时候我和庄庄有嘴都说不清了，职业生涯也有可能就此终结，这用要死的亲生女儿做幌子的毒计除了西毒修敏齐还真是没人能想出来了！”
陆晨曦看着安愔邪恶的表情“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么恶毒！”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傅安愔轻蔑“你父亲利多卡因过敏是意外，但他们隐瞒并嫁祸他人则是主观刻意，是谋杀！对了，我知道你和生父没什么感情，所以想做圣母就去做吧；可别用什么医德、职业道德绑架别人，没有我给你擦屁股，你早就没法做医生了！”
庄恕牵起安愔“走吧。”
陆晨曦站在原地，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
“修彤已经出现了呼吸衰竭，心、肝、肾脏功能也出现不同问题。”陆晨曦终于再度大声“傅安愔，如果你的决定无法更改，我能理解，但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这话你去和修敏齐说，不要后悔！”安愔背对她“陆晨曦，我最伤心的不是修敏齐到现在不肯承认当年的事，而是你出现在这儿拿话剜我的心！作为医生你是当之无愧的好医生，但是作为朋友，你不配做我朋友！”
陆晨曦闭起眼：她爸爸妈妈的事自己全知道，她是怎么成为现在的傅安愔自己也都全程参与，现在她的指责让自己无法反驳半分“我和傅老师会尽力完全这台手术，希望奇迹会出现。”
“当年我也期盼奇迹会出现。”庄恕侧头“但是，没有！”
作者有话说第118章 一百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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