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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相忘不相亲 ...

  •   今生的胆怯与懦弱只因前世她将自己的忠勇之气全部给了那个护城的将军。因为她答应过公主要保他平安无事。她也做到了。
      但她不知道救下他保下他的一瞬间,她用心维护的小公主却悬梁殉国殉情了,而她所做的一切都已然失去了意义。
      他活了下去,衣食无忧的又活了一个甲子的岁月。
      而她一心想要保全的小公主却在冰冷的痴缠寒极等了他六十年。
      她觉得亏欠了小公主六十年,所以在今生她用尽全力保护她,弥补前世的亏欠。然而这一切云无岫一无所知。
      那一夜下了很大的雨,仿佛也在为言曦惋惜,悲痛。
      云无岫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只觉得无比心酸,言曦……她再也看不到了。这样电闪雷鸣的夜晚是她害怕的。“言曦那边派了几个丫头过去,都是谁?”
      “贴身照顾她的是云香,做粗活的有两个嬷嬷,还有两个粗使丫头。”听秋铺好了床被走到她身边回道。
      无岫长叹一声,“人太少了,你让宛冬过去陪她,这样的雨夜她是害怕的。”
      “好的。我这就跟她去说。”
      听秋回了话打着伞出门了。
      时光荏苒,眨眼之间云无岫已是二九年岁。
      这几年没什么大事件发生,小颂儿已经送去了私塾读书,如今也比往年懂事了些。
      无岫偶尔担心言曦总想去夕光小筑看她,每每走到院门前都会被看院子的老嬷嬷拦住,她一面老泪纵横的祈求无岫行行好不要为难她,一面又搬出老爷来威胁。云无岫无法只得回去,遣了听秋宛冬来看,回来之后都说言曦过得不错,比之前在漓樱阁吃胖了。
      听了这话,无岫依旧难过觉得对不起她。但是她不敢去问言曦的眼睛,只问她们,言曦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丫头们伺候的如何?
      听秋和宛冬也都知道她想问什么,便都说言曦已经习惯了现在日子,云香尽心侍奉,每日都陪着她聊天解闷。
      无岫也就略略地放下心来。
      两个月之后,钟叶文与云尚青合计着寻了一个懂得卦象之术的人给儿女看好了成亲的日子。
      定下成亲之日后钟牧昇便不再常来云家串门了。
      云无岫也被关在漓樱阁待嫁。
      一个清凉的午后,云无岫歪在榻上休息,忽听门外一阵嘈杂,像是在吵架。她喊了一声听秋,没有人应她,于是披衣出去。却见听秋和宛冬在大门口处与人理论,便上前去了。
      只见两人叉腰拦在门口,听秋道:“我还是奉劝柳公子回客房去休息,若是惊动了我们老爷,怕是会连累到柳姨娘。”
      “就是,今日我们是不会让你见我们姑娘的。”宛冬附和道。
      柳怀忠摇着手上的折扇丝毫没有生气,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我只有一句话要说与你们姑娘。”
      “什么话你说便是。我与姑娘亲密无间,必定会如实转告。”听秋倚在了门框上。
      “这话嘛,只能说给岫儿妹妹。”柳怀忠一脸的嬉皮笑脸。
      宛冬有些生气了拉下脸来,“我们姑娘的名字也是你随便称呼的?”
      “两位姐姐,你们看看我好歹是府上的亲戚,论年龄我比你们姑娘大些,如何唤不得她的名讳?”
      “柳公子,好久不见了。听秋,让公子进来说话。宛冬去泡壶好茶。”无岫站了一会儿,走到门口处,几句话将一触即发的矛盾化解了。
      听秋和宛冬不约而同地看着云无岫,无岫使了个眼色命她二人听话。自己则对门外之人笑了笑:“刚刚两位姐姐的话还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二位姐姐护主心切,柳某好生敬佩,又岂会生气。”柳怀忠一面说话一面进得门来,自云无岫出现在面前他的目光便没有离开她的身影,“多年不见,岫儿妹妹出落的更加标致了。”
      云无岫并不理会他轻薄的恭维,走在他前面头也不回的冷声道:“公子请自重些,念在姨娘的面子上请公子喝杯茶,还望公子不要失了分寸,丢了姨娘的脸。”
      将他引至花厅宛冬的茶水也端了上来,柳怀忠端起面前的茶闻了闻笑道:“岫儿妹妹提醒我自会记在心上,多年未见兄长实在是想念妹妹,一时间情难自已,妹妹可不要怪罪。宛冬姑娘的茶越发的清澈了。”喝了一口茶目光四处撒野一番然后压低声音对无岫道,“妹妹有所不知,你与那钟公子的婚事终究是走不到头的。如若不想害了他,最好还是不嫁。否则将有血光之灾。”
      他的话说的万分恳切认真,云无岫听完却不屑一顾,端起茶碗饮了半杯茶才笑道:“柳公子今日来就是与我说此事?”
      “正是。岫儿妹妹要三思。”柳怀忠将茶水一饮而尽,目光放肆的在无岫身上游荡,唇角荡起一缕似有若无的笑。
      云无岫冷冷一笑,不时地看一眼屋外,外面的阳光明亮亮地照耀着万物,偶尔有风吹过,带走一两片枯黄的落叶。
      “又是一年将尽,叶的宿命是归根,是融进黄土中化为根的养分,再一次轮回。人的宿命,终究也不过是一抔黄土埋身,之后往生。血光之灾?说到底不过一死。多谢柳公子特来相告,宛冬姐姐替我送客吧。”无岫说完起身回房去了。
      柳怀忠望着她的背影叫道:“你难道忘了言曦?她的双目便是血光之灾的开始。”
      柳怀忠的话令云无岫怔了片刻,却依然没有改变什么。言曦的事固然令她痛心内心充满愧疚,但与她的婚事毫无牵扯,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年之久。
      自从她与钟牧昇的婚事定下了吉日,她便常常做一个相同的梦,梦见自己手持一盏明灯站在一方阴寒之地等待着一个人。那种阴寒几乎要将她的灵魂冻僵,而那种等待令她心生绝望甚至窒息。醒来之后会被涌起的巨大不安包裹住,久久的不能平静。
      有时她会将这样的梦境告诉听秋,听秋总说只是她自己想多了,这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她会顺顺利利的嫁给钟牧昇,然后幸福的生活。
      但是她总觉得不会那么顺利,自从那个算命打卦的老头拿走了言曦的双目,无岫便开始平添了一股忧愁与不安,它们常常在宁静的夜里窜出来扰乱她所有的憧憬。
      就在云无岫无端的忧虑未来之时,云承熙却开始祭祀过往。
      那一日云承熙夫妻二人出门游玩,回来之后他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两天都不曾出门任凭何人敲门他都不予理会。这天收到的消息令他备受打击,从未想到过凌珍竟早已惨死,若不是偶遇了她的傻兄弟阿荀,他怕是依旧会记恨当年凌珍的负心。
      岂不知凌珍负心是假,惨死却是真。
      清早他与夫人一同来到了城外的双子山沉香河畔,本想与妻子讲述当年的事情顺便怀念当年的那个女子,但在沉香河畔他看见凌珍的傻兄弟阿荀坐在草丛里哭,他过去安慰他,问他在哭什么。阿荀说,在哭姐姐呢。他不解继续问,为什么要哭姐姐。阿荀说,姐姐化作了骨头,他想念姐姐。云承熙怔住一股不祥之感开始在心间萦绕,良久他继续追问阿荀,姐姐去了哪里?然后阿荀带着他去了当年他们常去的梅树下。
      树下有一座孤坟,坟头立着一根枯木,四周围摆着零零散散的野花。
      姐姐就在那土堆里。
      云承熙盯着那座孤坟惊愕了片刻,回过头时阿荀已经跑远了。妻子白心玥似乎明白了什么,陪着他在那老梅树下静默了许久。他不敢相信凌珍就那样死了,跑去打听凌家的四邻八舍,邻居们只说凌珍是自尽的,已经去世三年多了。
      他想起当年连夜收到的她的诀别信,她在信中写到母亲在江淮老家为她订了一门亲事,命她务必赶在中秋之前回去成亲,为顺母亲之意,她来不及面辞承熙,望他勿寻。
      接到她这封信的时候云承熙是绝望地,以为曾经的所有坚持都没有了意义,他从心底开始憎恨,恨凌珍的软弱不该就此屈服从而负了她一片真情。既然她嫁别人,那么他也娶别人。
      当他逐渐地接受了妻子,逐渐地淡忘了凌珍,却得知了这样一个结果,他开始憎恨自己当年的懦弱武断,却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回到家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哭得像个孩子。将当年所有的委屈以及如今所有的悔恨一并发泄出来。
      哭完之后他怔怔地坐在案前,仿佛整颗心都空了,窗外已经黑透了,有丫鬟的敲门声,是来给他送饮食的,但他没有任何心思吃饭饮茶。枯坐了片刻他靠在书桌上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云承熙再一次梦到了凌珍,他依旧是站在灯市那一株垂柳树下,无论她怎样靠近,都无法看清她的脸。但他知道那是她,在向他做最后的告别。他单纯的重复着一句话:凌珍,你为什么不等我?
      凌珍告诉他,其实她一直都在等他,只是太晚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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