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可不是在撩你》越十方

46、解结

　　三天前

　　“殿下，王妃脉象平稳，身体康健，并未有什么病症。”扁凌拱手道，嘴角含笑，丝毫不着急慌乱，也没有为医者力不从心的无奈和担忧。

　　颜奚朝已经睡下了，眉头还紧紧皱着，梦里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还在梦呓着。

　　宋棣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回过头问扁凌:“是没病，还是你查不出？”

　　宋棣双眉耸立，那问话明显语气重了，满含质问的意思，扁凌赶忙将身子低了低，正经回答道:“王妃的问题，不是属下能解决的。但属下可以保证，王妃不会有性命之忧。”

　　宋棣自然是不会放心，但扁凌一改玩闹的语气，说得这样肯定，且扁凌的医术他自是知道，也不好说他什么，便想让他退出去了。

　　刚要张口，外间里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匆匆走了进来，走到宋棣面前低声说道:“禀殿下，圆指挥使回来了，说是有急事禀报殿下。”

　　宋棣心中一动，他差圆圈和方正去了暗衙，裴家人的审讯皆是他们两个负责，从卫欢那里知道裴嵩有事隐瞒之后，他便让圆圈主要负责裴嵩的审讯。

　　现在说是有急事禀告，那必是裴嵩的事了。

　　宋棣看了一眼颜奚朝，替她紧了紧被角，现在她未醒，那么什么事他都问不了，也无从知道她为什么会有今日的举动。

　　“照顾好王妃，本王先出去一下。”宋棣起身对几个丫鬟说道。

　　宋棣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他觉得他总该亲口问问她，而在这之前，只要选择相信她就好。但另一方面，心里又像是扭着的麻花结一样，那一句一句声嘶力竭的“澈哥哥”让他五脏六腑越勒越紧，说不出的难受。

　　他转身去了隔壁，圆圈一见自家殿下出门甩出的脸色，便知道这是大凶的征兆，赶紧板起了比方正还方正的脸，跟着宋棣进了隔壁。

　　依照王爷此时心情的标准，我若犯错，起码要过半月暗无天日的生活！圆圈心想。

　　“审出什么了？”宋棣并未安坐，而是转身直接问圆圈问题。

　　圆圈不敢怠慢，想起裴嵩在暗衙吐出的实情，连忙开口回道:“集缨卫统领裴彬，借职务之变，偷偷将神机所的黑火炮图纸给了北疆四部！”

　　“什么？”像是平湖中突然落入一块巨石，宋棣向前走了两步惊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黑火炮是大靖一直在研究的一样武器，宋格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支持它的研发，五组黑火炮就可以攻下一座小城，但它远不止这个威力。

　　“回殿下，一年前就开始了，裴嵩那个老狐狸的本意，是想四部攻打大靖，然后他们趁机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四部得了图纸却迟迟不动手，于是他们又暗中派人从中游说，只是，纵使四部手中有黑火炮，也不敢轻易攻打大靖，他们似乎是在寻找最适宜的机会。”

　　“本王竟是没想到，裴家这么早就有了反心！叛国通敌？为了争权夺势，竟能做出这样的事！难道四部打进了帝京，会独独放过他们裴家吗？”宋棣已是气急，怒极反笑，嘴角充斥着嘲讽，最后还是难以抒解心中之气，反手拂落桌案上的茶具。

　　“只是四部一年按兵不动，皇上又调动了裴慕去守边疆，且削内阁权之事他们始料未及，这才按捺不住出此下策。裴嵩说了，裴慕离开了北疆，四部一定会伺机而动的。他们原本想的是，若他成功了，再打下来便是，若他败了，也要给大靖留下个伤疤，疼一疼。”

　　“打下来便是？他以为收复国土是嘴上说一说就行的吗？”圆圈还学着裴嵩的口气说着话，被宋棣突如其来的质问浇了个劈头盖脸，立马噤声。

　　宋棣知道此时并不是为裴家的无脑之举恼怒的时候，当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补救这个可能会动摇大靖根本的隐患。

　　况且，狄澈还在北疆，他去的时候不是以大将军的身份，只是那一队集缨卫的首领，倘若四部来攻打北疆，他纵使插上翅膀也是九死一生。

　　他答应狄瑛要保狄澈一世无忧，而且颜奚朝一定也不希望他出事吧……

　　圆圈看到宋棣眼神有一瞬的落寞，然而转眼间他又摆正了脸色，快步出了门，边走边说道:“去都督府，将裴慕叫过来，让他带上将军印！”

　　“是！”

　　——三天后崇文阁——

　　听闻军报颜奚朝执子的手一顿，手中的棋子就那样落到了地上，在突然寂静无声的崇文阁里，就像是一声闷雷般，宋棣默默看了一眼地上的棋子，却良久都没有转身瞧她。

　　宋棣向前一步，问来报的那人:“有没有集缨卫的消息？”

　　那人低头作答:“回殿下，遥城城主将兵力一分为二，以遥城原驻军为主的一部分护送城中百姓逃离到君子关，以集缨卫为主的另一部分继续守城。因集缨卫指挥使狄澈在遥城，指挥作战取得一定成效，再加上他带走的那队本来就是集缨卫中的精英，个个骁勇善战，遥城中本也有黑火炮，所以虽然一开始四部来势汹汹，遥城还是暂时抵抗住了他们的攻击。”

　　颜奚朝心跳得很快，听来报那人说到此，忙开口问道:“那然后呢？既然已经取得初步胜利，为何又城破了呢？”

　　那人并未及时回话，而是看了宋棣一眼，宋棣抬了下首，道:“说吧。”

　　得到许可，那人才面向颜奚朝回答道:“回王妃的话，虽然集缨卫暂时抵挡住了四部的攻击，但守城人数毕竟减少了一半，且四部联合，准备许久又兵力充足，再加上狄指挥使指挥作战时身中流失……遥城能坚持一日已经是极限了。”

　　那人说到狄澈身中流失时，宋棣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颜奚朝，却见她并未大惊失色，反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心中又有些不解。

　　“裴慕已经出兵，算算时间，快的话现在已经和四部交战了。狄澈怎么样？可有性命之危？”宋棣前面那句话像是对颜奚朝说的，后面那句话又像是替颜奚朝问出的。

　　那人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狄指挥使的情况很不好，现在只是用药吊着，若是得不到及时救治，恐怕凶多吉少……仅剩的几个集缨卫誓死保护狄澈，来报说是向着君子关的方向，但现在已经没有消息了，算是不知所踪……”

　　宋棣缓缓闭上了眼，在那种情景下存活的几率太小了，且不说他还身负重伤，暂时占领了遥城的四部也不会放过他。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俏丽英气的女子，她身披铠甲，骑在马上，逆着日出的光芒，飞身下马，走到长亭上对他拱手，诚恳请求说:“瑛儿此去北境，无谈归期，望殿下看在瑛儿的面子上，保全狄家最后一线希望，阿澈，还望殿下照顾了。”

　　宋棣看着长亭下不远处的黑云骑，声音还是那样低沉，却另有一番真诚，他道:“你放心，狄家本王会看护的。”见狄瑛放下心，要告辞离去，宋棣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等一等他吗？”

　　背对着宋棣的狄瑛肩膀耸一耸，而后又摇了摇头，“殿下真觉得我与一般女子不同吗？若见了他，我走不了，殿下如何跟皇上交代？”

　　她的声音有几分洒脱和无奈，但宋棣听出了她话语中对卫欢的不舍。

　　不是不见，而是见了就再也走不了了。

　　原本太后只是想用联姻的方式栓住狄家，她不信以狄家和闵家的关系可以保证狄家不倒向裴家，但那个姑娘，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证明狄家的衷心。

　　到了朝堂，儿女私情从来都不是终点，帝京的人不知道，他们口中津津乐道的爱情，是始于这样的开端。

　　感觉到颜奚朝拉了他的袖口，宋棣回过神来，吩咐那人道:“让暗衙的人去，务必要找到狄澈，告诉他们，本王只要见到活的！”

　　“是！”听宋棣加重了语气，下人不敢怠慢，应下后就疾步走了出去。

　　屋里又只剩下二人，派出去寻找非道的人还未回来，颜奚朝坐在软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棋子敲着棋盘，心中却思虑万千。

　　原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身体里那个颜奚朝会有什么表现，但现在看来，自己非常平静，对于狄澈的遭遇充其量只是有些惋惜……

　　不过现在没被原来的颜奚朝主导更好，不然跟宋棣更不好解释了。

　　站在那里的宋棣心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始终也未说话，屋内安静地呼吸声都能听见，却没想到，打破尴尬场面的不是二人哪一方先开口说话，而是颜奚朝的肚子……

　　“咕～咕咕咕～”一连串的亘古响声从颜奚朝肚子里穿越了出来，她忙捂住肚子，才想起来自己真的已经快要饿到昏厥了。

　　宋棣也是才想到颜奚朝三日都没有好好进食了，看过来的一眼颇有些责怪，吩咐了下人准备膳食，“酸鱼汤！要酸鱼汤！”颜奚朝见缝插针，赶忙说出来自己朝思暮想的菜。

　　宋棣走到她身边将棋盘放到了一旁，似乎是有些犹豫，缓缓开口道:“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听了这句颜奚朝心中突然涌进一股火气，进了崇文阁到现在也很长时间了，宋棣到现在才知道关心关心她的身体，脸偏向一旁，没好气道:“吭！殿下现在知道问问我的身子了？”

　　方才皆是低声下气，现在我要扳回一局了！颜奚朝摩拳擦掌，等着宋棣回话。

　　也不知是相信了颜奚朝方才的解释，还是见了她听闻军报之后的表现，宋棣原本纠结的心现下也没那么纠结了，察觉到颜奚朝有些生气了，宋棣摸了摸鼻子，最后还是决定不说话。

　　颜奚朝一直偷偷观察宋棣的表情，顺着他的脸色仿佛能剖析出他的心里路程，颜奚朝知道宋棣此时已经在心中默默选择相信她了，便吸了吸鼻子，转脸换了表情。

　　只见她双眼通红，脸偏像一旁，但光是侧脸也能看出满满的失望伤心和怨怼，“殿下可是还记得答应妾身母亲的话？当初殿下那样信誓旦旦，如今却是这般猜疑，妾身要失望了……殿下记得答应父亲的话吗？如若不相信妾身，妾身愿意回到颜家。”

　　颜奚朝的金豆子说掉就掉，宋棣也的确想到了当初去颜家提亲时，颜母颜父特意拉着他说的话。

　　“还有一事……奚朝与狄家之事，还望殿下不要心有芥蒂。”

　　“如果有一天，奚朝因殿下的举动受了委屈，伤了心，还望殿下记得，放过她吧。”

　　宋棣心里一紧，什么狄澈狄瑛地都放到了脑后，想伸手擦擦颜奚朝脸上挂着的泪珠，却又怕颜奚朝躲开，“奚朝……”

　　“殿下，是否进膳？”外面下人出声喊道。

　　宋棣还未说出后面的话，手也没触碰到颜奚朝的脸，却见颜奚朝抹了一把脸，马上绽开了笑意，变脸变得比翻书都快:“快快！我的酸鱼汤酸鱼汤酸鱼汤！”

　　宋棣的脸一下子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