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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下葬 ...

  •   虽然刘牧和刘桂都相信自己没有对不起刘石,可内心还是有些不安,于是二人尽全力地张罗着刘石的葬礼,忙里忙外,马不停歇,好像这样才能把那丝不安彻底得祛除。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终于到了刘石下葬的这天。
      父亲的遗体,端庄得摆放在棺材中。脸上的妆画得不错,因过度喝酒造成的浮肿不见了,显出了几许儿时记忆中的那份威武和正气。那时的父亲,和其他人的父亲一样,会用粗厚的手掌疼爱地抚摸着他的头,会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和他一起对练,会将他放在肩头兴高采烈地出去看花灯,会……。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一起就变了呢?永男使劲得想,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一阵苦涩爬上了心头,双眼也湿润起来。
      遗体告别仪式开始了,虽然父亲的死有些不光彩,但是考虑到父亲的功绩,司令员还是出席了告别仪式。听着司令员宣读着对父亲的追悼词,通篇都是对父亲的大加赞扬,仿佛那个曾经颓废失落,靠喝酒消愁的父亲从未存在过,一直以来,父亲都是一个抗战的英雄,一个受军士们爱戴的军长,一个严肃却不失仁慈的好父亲。真是堪称完美的一生!
      宣读完毕后,亲人和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围住父亲转了一圈,瞻仰仪容,进行着最后的告别。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格外肃穆,唯有姑姑死去活来的哭声,大伯老泪纵横地哽咽,昭告着对父亲的不舍。
      最后的告别终于来临了,殡仪馆的工作人上来,准备把父亲推去火化。姑姑哭喊着冲上去,拽着棺木不放,姑父流着泪扳开姑姑的手指,紧紧地搂住她。生死离别的场面感染着每一个人,纷纷红了双眼。永男最后看了一眼大门口,依然没有母亲得身影。母亲终于还是没来送父亲最后一程,难道母亲和父亲的婚姻离除了怨恨和伤痛,竟什么也没有留下吗?永男不想责怪母亲,可心底的一丝怨尤却悄然划过。
      一个小时后,父亲的骨灰盒被送了出来。永男抱着骨灰盒,弟弟永胜捧着照片,谢过了父亲身前的亲朋好友,一行人驱车去了墓地。那是属于部队的墓地,就在训练场后面的那片山坡上。葬在那的不是部队的烈士就是把一辈子贡献给部队的老军人,他们生前的最后的执念就是即使死了,也要守着这片自己曾经发誓要保护或者说年轻时挥洒过汗水的地方。永男相信父亲和他们呆在一起,会有着共同的话题,不再寂寞和孤独。
      十一月的天,反常着透着些闷热。永男背上的衣服摩擦着伤口,一阵阵刺痛,汗水渗了出来,流进伤口,更加揪心地疼。永男忍着痛楚,和弟弟妹妹一起爬上了山坡,放眼望去,到处是一座座庄严的墓碑。墓碑上面的每张照片里,都曾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现在却只留下一堆堆黄土在风中沉寂着。
      父亲的墓地在山坡的最上面,已经有人等在那里。永男艰难地迈上最后上一阶楼梯,墓坑已经挖好了,并用水泥浇灌好了。看着眼前半米长,一米深的长方形深坑,永男禁不住一阵凄凉,这就是父亲后半辈子挣扎的所得。永男跪在地上,把父亲的骨灰盒小心地放了进去,接过妹妹递过来的红布,轻轻盖在上面,把四角都捂严实了,再捧起一把土慢慢扬在上面后,站了起来。永胜也跟着跪下,撒下一捧土,接着是永丽、刘牧、詹淑梅、刘桂和蔡铭。等大家都撒完后,墓地的工作人员上前,抡起手中的铁锹,很快用土填平了那方水泥坑,并堆砌出了一个圆形的土包,再将准备好的石碑立在了土包前,一个坟就这样好了!
      刘牧用红笔将名字点红,点上三支香,撒上一杯酒,永男等人一一上前祭拜后,众人离开驱车回到了大院。
      永男开了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父亲的通讯兵、警卫员都已经撤离了,就是小花也回了老家。再过些日子,就连这房子也要被收回,这栋房子将永远成为回忆。永男叹了口气,和弟弟妹妹们进了家,他拖着疲惫地身体想去厨房做中饭。永胜拦着说:“哥,你脸色不好,去休息吧,大伯母说了,一会她给咱们送吃的来,随便带卫生员过来给你看看背上的上。”“那好,你们也累了,去休息吧。”永男说完,进了房间,扑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大伯母的声音。永男睁开眼,想爬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怎么也起不来。大伯母忙唤身边的卫生员,卫生员上前摸了摸永男的额头,额头很热,她拿出体温计,给永男量了个体温,果然是发烧了。大伯母和永胜一起,脱下永男的上衣,伤口毅然红肿不堪,有的地方甚至有了炎症。卫生员给永男打了一针退烧针和消炎针,然后把他的伤口的清洗干净,上好药。安慰詹淑梅说:“明天我再来。没事的,您放心吧。”
      詹淑梅谢过她,送她出了门。盛了碗粥,坐在永男床头,准备喂永男。永男摇头不想喝。淑梅心疼地说:“孩子,大伯母没啥文化,不会说啥大道理。大伯母只是知道,老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就拿你来说,你爹是军长,你娘呢,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谁不眼馋你几分啊?谁不觉得你投胎这样的人家是天赐的福分。可现在发生的一切,谁又能想到呢。这啊,就是老天爷的公道,它是用这个在磨砺你,让你跨过这个坎,挣出你自己的福分。你可没功夫在纠结,赶紧的,把饭吃了,身子骨早点好了,照顾好永胜永丽才是正经。”永男点了点头,就着詹淑梅的手,吃了起来。一碗粥喝下去,詹淑梅给永男擦拭了脸,掖好了被子,开了床边的小台灯,关上门走了出去。
      詹淑梅洗干净碗,把碗放进带来的篮子里。永丽洗完澡,手里拿着脏衣服,丢进大门口的木盆里。詹淑梅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忙进厕所拿了一块毛巾,叫住永丽:“你这丫头,怎么连头发都擦不干,这天气转凉了,湿头发,容易生病。”永丽躲开詹淑梅的手,说:“大伯母,你怎么拿了抹桌子的毛巾啊。”“啥,这毛巾是抹桌子的?”詹淑梅诧异过后又笑瞋到:“就你娘过得精致,这么好的毛巾也舍得抹桌子。”永丽吐了头舌头,自己另外拿了条毛巾,擦拭着头发。詹淑梅走到院子里,把木盆里面的脏衣服洗干净,晾好,又关照好永强晚上照看点永男,这才拎着篮子,朝自己家走去。
      詹淑梅和刘牧是一个村子的,比刘牧小六岁。年轻的时候,不仅容貌端正,女红和理家也是一顶一的好,是远近十八乡出了名的俏佳人,大门也快被媒人踏破了。正巧刘牧那时候在部队上,当上了连长,说起来也是顶呱呱的响。刘牧的爹和詹淑梅的爹一合计,两好并成一好,两家就这么结成了亲家。开始的时候,刘牧对这门亲事别提有多满意了,两人和和美美地,不久就有了两个儿子。可后来,新中国成立了,刘牧随着部队驻扎到了城市,看着一个个别具风情的城里姑娘,不知不觉中,詹淑梅在刘牧的眼里失去了颜色,他对詹淑梅小心温存变成了高高在上,动不动就呵斥使唤詹淑梅。詹淑梅看得分明,心也凉了下来。
      永男娘进门后,刘牧愈发不甘起来。他无法想象永男娘那么个年轻貌美的大家小姐,怎么就嫁给了刘石这么个大地地道道的粗人。而自己和刘石相比,还好歹进过两年私塾。刘牧心底的嫉妒像春天的野草,一发不可收拾,但在嫉妒的同时,他也深深得怨恨着永男娘,怨她自轻自贱,为了一个局长夫人的位置,就把自己卖了。所以当刘石喝酒打骂永男娘的时候,刘牧的心里有着莫名的爽快,为此,他对詹淑梅又重新温柔起来,好像这样更加能凸显,永男娘的不幸和愚蠢,而詹淑梅才是聪明和幸运的。
      对于刘牧的这点心思,詹淑梅腻味透了,可为了三个孩子,她也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默默忍受着。就像她刚和永男说的,老天给了她一个参谋长夫人的荣耀,免去了在田头辛苦的劳作,却也给了她一个自私阴暗的男人。这就是她的坎,是她要用一辈子去跨越的坎。老天爷就是这样,用它自己的方式展现着它的公平。
      詹淑梅站在家门口,长叹了一口气,拿出钥匙,打开了门。屋里漆黑一片,只有刘牧坐在饭桌边抽烟的零星火光。詹淑梅开了灯,没好气地说:“作甚不开灯?”刘牧没有回答,只是问:“孩子们都还好?永男背上的伤如何?”詹淑梅听了,升起了无名火,冷冷地说:“这没爹娘的孩子,能有多好?你这当大伯的不知道?你要真心疼孩子,当初就该拦着他小姑,不要逼着永男做什么证人。那不是活生生地挖弟妹的心头肉吗?再说了,二弟人也走了,留下孤儿寡母的,本来就不容易,你们还非要把弟妹弄进牢里,怎么就能忍得下这个心。”
      “你说的啥混账话,啥叫我们忍得下心!那永男娘看着男人死,也不理睬,她就能忍下心了?!这让她受点惩罚怎么就不该应了。你娘们家家的,不懂就别吓吵吵。”刘牧驳斥到。
      “我是不如你参谋长懂得多,我就知道永男他们母子这下可结下了大怨了,这往后永男的日子可咋过啊。哎!这娃命真是苦,怎么就摊上了这些个做大人的!”詹淑梅难过地说着。
      刘牧的脸黑漆漆地,不再说话。詹淑梅也懒得再搭理他,自顾自进了睡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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