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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浮玉 ...

  •   风阁今日也大为诧异,自家公主怎么就突然把持住自己了,往日不都是见了肖世子就走不动道儿的,今日却是奇怪,眼珠不知转了几转,扯扯净玉的衣袖,问:“公主,咱们不去河边看龙了吗?”

      “嗯,年年都看,今年就不去了。”

      “那,咱们现在去哪?”

      “随便逛逛就回吧!”

      “好嘞!”

      本来她是想出来碰碰运气,亲自见见长孙恤其人的,可这般人生山人海的,就是见着了也无甚大用,只能另想办法。

      给花儿买了些新鲜玩意儿后她也就回了骆府。

      外祖母那里早早备好了午饭。

      都是她爱吃的,青花瓷盘上排开着整齐的大虾,油亮油亮的虾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里面细嫩的虾肉看的清清楚楚不由让净玉食指大动、旁边的瓷盘之中装着六只小巧玲珑的粽子,粽叶被丫头们早剥开了来,净玉早想夹来碗中,奈何桌上还有盘烤鸡腿,里焦外嫩的想来又是大表哥上哪捉来的山鸡,这山鸡肉可是家养的比不得的,其肉并不易嚼烂越嚼越有味道每每把腮帮子都给嚼麻了净玉都还在咬着不吞,可是外祖母给净玉夹的全是些蔬菜,净玉无法只得先把碗中那一堆绿油油的吃光了再说,那双大眼睛却是盯着桌上的大虾和鸡腿还有粽子。

      虽说外祖母守礼讲求食不言寝不语,可与她们这些小辈在一起倒也不拘着那么多。

      迦龄常在外祖母这里,今日亦在。

      这菜吃的甚好,祖孙三个说说笑笑倒也融洽。

      净玉吃下去一口菜,叹气皱眉道:“我今日好不容易甩了那几个侍卫,想着出去好好玩玩,却不想是白忙活一场。”

      一咕噜的说完,完全没注意到骆老夫人渐渐铁青的脸。

      一旁的风阁将自己的眼睛都快使烂了,自家主子愣是没瞧见,得意忘形的主儿。

      “玉儿,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我知你素日主意大,可若再有下次,休怪外祖母我罚你!”骆老夫人放下筷子,看着净玉,语气冷然,倒也着实慑人。

      净玉打了自己的嘴一下,连忙忏悔起来:“外祖母,玉儿错了,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骆老夫人板着脸训人的时候谁都不敢造次,只听她道:“天家公主不知被多少人盯着,尊贵有余危机其实四伏。”

      净玉自然知道外祖母这是为自己好,只是心中仍想,带着一堆侍卫出去,哪里能办事?但是就是她甩掉了,其实也没办成什么大事。

      “你母亲去的早,圣上又宠着你,外祖母是怕你的名声一旦受损,万劫不复,让你带着人你便带着,走到哪里也有个安心不是,你这孩子刚说你长大了,你却又不懂事起来,皇家规矩大,宫中妃子哪个不是虎视眈眈,你皇兄在后宫没有依靠,能靠的也就是你了,你再出个什么差错,他当如何?花儿又该如何是好?你叫我如何去见你九泉下的母亲!”

      骆老夫人自从骆皇后去世后便日日操心着宫里的净玉明华,生怕被旁人引得入了歧途。

      净玉静默着不说话,上一世的教训让她胆寒。

      迦龄为老夫人盛了碗汤,笑盈盈的温言道:“祖母,您要再说下去饭菜都要凉了,再说妹妹还小,玩心大是自然的,你这样一说她便知道了。”

      骆老夫人看着净玉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毕竟她还小,心道她是知错了,也倒不再说下去。

      迦龄将汤放置在净玉面前,温柔的声音响起:“玉儿,父亲前几日得了王芾的真迹,你向来好书法,何不去向父亲讨来,也只有你能让父亲割爱。”

      王芾的真迹?那她可要去看看,漫不经心的答道:“嗯,那我是一定要讨来的。”

      前世盛京的人都道她赵净玉非肖荩不嫁,又落得个嚣张跋扈的名声,就算被赐婚嫁与肖荩,无上荣华之后也就只有她梗着脖子,硬挺着挤出笑容来,告诉所有人,她赵净玉过得好,过得甚好,花尽所有力气、所有心思,换来的却偏偏非她所想,而她还要告诉所有人,她得到了,如此自欺欺人……

      一路怎样走到浮斋的,净玉不知,只晓得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对上一清明却又幽深的眼睛,他骨节分明的双手捧着书靠在书架上,白衣胜雪,真真好似戏文里的冷美人。

      净玉心中忽地一跳,得来全不费工夫,怎么今儿都发生在她身上来了?

      脸上自然而然就露出笑容来,那张五官明媚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动人,只是那双眼睛太过冷静,冷静的志在必得。

      长孙恤对她微微点头,便沉下眼前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净玉往前走了两步,问到:“你是,长孙恤?”

      书页翻过的声音后他清冽明润的声音传来:“嗯。”

      一般人不应该问,你是如何得知的吗?

      此人果然与众不同,看来上辈子的传说诚不欺她。

      阁下果然奇人也!

      净玉自进门起一双眼就没离开过长孙恤,如此愈发难掩眼中狂热,便随意问他到:“那你为何总是出现在骆府?”

      长孙恤仍是靠在那里,翻看着手中的书,一语不发。

      净玉预想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却不想是这个样子,原来是个闷葫芦。

      “你怎么不说话?”

      他仍是连眼都没抬,说了两个字:“不想。”

      “因为我问你了,你就得告诉我,你来我往的才是人之常情。”

      长孙恤嘴角弯起来,鼻子里哼出来一声:“嗯?你又为何一直盯着我看呢?”

      赵净玉才蓦地红了脸,立刻别开了眼,转来转去的余光都在他身上,她可是活过一世的人,害个什么羞啊!这样一想便又抬着头望着他,点点头坦然道“因为你,挺不错的。”完了之后愈发厚脸皮起来,又解释道“古人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长孙恤了然的挑挑眉,却不她的接话,他显然对于赵净玉是谁并不感兴趣或者说他心中早已有了丘壑。

      阳光自屋外射进来,透过一格一格的窗子零零散散的落在他的身上,正巧朝他脸上频频望去之时,长孙恤也抬起了头,对上她的眼睛后立时移开目光,净玉的心中竟有丝丝悸动,可她却是不转眼,虽然自知不该这样盯着他看,可心中却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胜负欲来。

      倒是个难搞的男人,有模糊的灵光闪过,她勾起唇来,那就望他一直如此难搞。

      “公主的眼不累,在下也要被你看得累了,虽说我皮相不差。”

      我呸!有人这样夸自己的吗?

      净玉一时语塞,也不回答他的话,转而问他:“我来找我舅舅,你知他去哪了吗?”

      “不知。”他似乎不愿和她多说一句话。

      不过,净玉却不在意,她愈发的对面前的长孙恤产生了兴趣,到底这清冷是骨子里的还是……内里闷骚,外面装的一本正经啊!谁能想到看起来出尘脱俗的不得了的长孙恤会是这个样子,看他那张绷着的脸,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谁晓得闷葫芦也会说出此番话来。

      长孙恤无意间瞧到了她那个奇怪的笑容,既有少女的清纯又带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魅惑来。

      “玉儿今日的嘴怎的如此之笨。”骆同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待他走近又对立在一旁的长孙恤说到:“无恤啊,你说的写字的人便是她了。”

      长孙恤闻言抬起头来又把赵净玉打量了一遍,似是不信般的点点头。

      “舅舅我的一张嘴都是跟你才能说的。”

      骆同空那个捋了捋长胡笑着说:“还是说玉儿你……”

      谁知道他那个舅舅嘴里会说出什么来,净玉连忙瞪眼:“舅舅!”

      长孙恤又不动声色的抬起眼来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眼眸中闪动着幽幽光芒。

      “无恤,寒山寻梅诗出自她手。”骆同空对着长孙恤一副得意洋洋的口气。

      长孙恤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了然样子。

      净玉看他此副模样,心下便鄙夷起来,可想着他那‘惊世之才’也便忍了下去。

      在净玉灼灼注视之下,长孙恤慢悠悠说到:“字倒是不错。”

      净玉勾起嘴角来笑了笑,眼中仍是一幅长孙恤见她第一眼就看到的,志在必得。

      她眼里总有着一种志在必得的清冷疏离来,故而她的笑也从未到达眼底过,但这一笑倒有些不同。

      寒山寻梅本是舅父作的画,她见那画好看,便想起小时候跟着赵承衍背的一首寻常小诗《访梅》来,便就在提在了那画之上。

      这么说来,那日见他,他最后拿走的那幅画便就是那幅了。

      “是挺不错的。”净玉自言自语的说到。

      长孙恤面无表情的抽了抽嘴。

      “玉儿,你今日来又要问我讨些什么?”

      净玉抬起头,以一种小女儿撒娇的情态说到:“舅舅,我听闻你这儿有本王芾的真迹,可否能让我拿来观摩观摩两三日啊?”

      净玉说的两三日一般就是三年五载。

      骆同空痛惜的拿出来那副字来,这可是他刚搞到的,怎么就被这丫头知道了去。

      脸上立时乌云满布,哭丧着说:“两三日?我都没焐热,你就要拿去!”

      净玉直到他的脾性,嘴上叨叨着,手上却是宽松的很,只要她要的,他都会给她的。

      “舅舅,你不知,今年的江浙夏供之中就有一幅名叫《四景绘冬》的画,而父皇正巧把它赐给了我。”

      骆同空眼里霎时精光四起,狂热难掩。

      骆同空好附风雅,偏偏他手中又有其他春夏秋三幅画,总想把它集齐。

      果然骆同空权衡之下便展了眉头转而又蹙眉说到:“玉儿,这字你拿去,舅舅原就是为你寻来的。”

      净玉点头看着那边骆同空惋惜心痛皱眉道:“可惜了我那春夏秋没有冬的几幅画,要是能有人把它补齐,那该有多好啊。”

      净玉一边小心翼翼的接过骆同空递过来却迟迟不愿放手的王芾真迹,一边无比贴心的说到:“舅舅放心,玉儿定会帮你将它补齐的。”

      一旁的长孙恤听了这好一出戏,面上仍是冷着,心中却不得不感叹,人生果真是如戏,自己家里一台接着一台的好不热闹,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想看,到了这里倒也是一出接着一出。

      刚刚的女子见他为何欣喜,想是绝非因他生了副好皮相,自己的那侄女又缘何得了她的青眼,恐怕也绝非是自家那笨侄女与她有缘吧?

      他想起了那副画上的字,那首诗谁家孩子启蒙的时候都会读的诗,原不惊艳,却在她笔生动了起来:百岁寒山千里径,
      山深路隐客未停。
      万雪携香山满盈,
      访得梅花日方晴。

      那字遒劲有力之中带了些柔意,没想到竟是出自她之手的。

      访得梅花日方晴,可不就是吗?

      只不过,诗好是好,独霸了这么几十年,也却是有野心的。

      长孙恤不再管那甥舅俩,径自走到了书架另一头继续看着刚才未读完的书,那书页上写着:东洲百谷之地,有山曰天虞之山,其下多水,不可以上。此山倒是有趣,就与此书前页提到的浮玉山一般,山中无玉是为浮玉。

      长孙恤便是那种人,名中有恤,命中却注定不会有恤的。

      净玉用眼角余光看着那边的长孙恤,从他英俊的面颊到他喉结,她突然觉得那喉结十分的,十分的眼熟,脑中浮现出虚幻的影像来,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她被关在阳光能射进来的屋子里的时候,阳春四月,院中盛开了灼灼桃花,她失神的坐在窗边在一片红粉之中,一遍遍回想着那个骄纵矜傲的赵净玉在哪里的时候,一个黑影突至窗前,她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了他的喉结,多好看的喉结,那人说话的声音也一定很好听,净玉如此想着。

      那人站了很久,净玉也盯着他的喉结看了很久,久到一觉醒来后发现一园桃花还是那个样子,可哪里有什么人来过的痕迹。

      那应该是一个梦,她想。

      可却无比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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