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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第六天魔王 ...


  •   “八歧大蛇,你在的吧?”

      四周是残垣断壁,因为当初大蛇撕裂封印肆虐的时造成的狼籍,曾有的建筑破败的看不出原貌。

      六壬神课是自己下的封印,但却并不完整,未来以为这封印出现漏洞的时间顶多不会超过一年,虽然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有没有来加固过……

      不过,事到如今也无关紧要了。

      “不打算现身?”眉梢轻挑,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讥嘲,“我说,你该不会怕了我吧?”

      “……”

      阴风袭过卷起了尘土,细碎的飞沙漂浮在空中,让视线变得不清晰了。

      “在的话就吱个声啊,虽然这个空城没有其他人在,但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的真的很傻啊。”

      约莫等了一分钟,精致的眉眼浮现了明显的不耐烦,少女将手抄在外衣口袋里,长长地吐了口气:“哈……”

      “你就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

      殷红的妖纹自衣领遮盖下的肌肤攀爬而上,眼尾沾上一抹绯色,磅礴的妖力外泄,无形的势扩开,转眼就吹散了阴风带来的视线障碍。

      “行,装乌龟是吧?”
      未来的手中出现了数张咒符,她冷笑了声:“等着,我很快就扒开龟壳来见你。”

      话音刚落,地面震动起来,碎石翻滚间,地表细缝中冒出幽紫的雾气,很快就蔓延开来。

      这是……瘴气?

      “到底是乳臭味干的小丫头,在礼节这块你还得像你的祖先学学 。”

      男人阴沉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扑来,瘴气不仅阻碍了她的视线就来其他五感也有所钝化。

      不过,她倒是没有半点儿害怕。

      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才敢在她面前现身的家伙,说明这个生命力顽强的邪神也不敢正面与她对抗。

      更何况他的本体还被压在封印里,在这里聚集的也不过是封印动摇后才聚集在阳界的小部分力量。

      周围的碎石发出了细微的摩擦的声响,像是蛇穿行游动过来的声音。

      未来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火烧的可能,她是来谈判并不是来打架的。

      前方的紫雾中出现了如胳膊般粗大的蛇影,一条一条盘旋缠绕在一起,不出半分钟就形成了人形,人形的肩膀、背后盘着蛇,浓重的瘴气下看不清他的模样。

      “这倒是意外。”未来愣了下,然后兴致不错地笑了起来:“原来你这家伙也能化作人类的样子的?”

      “吾这边也很意外,汝竟然一个人前来。”

      气氛陡然间紧绷起来。

      未来默然地盯着藏在瘴气中的人形几秒,面上浮现了微妙的情绪 ,“寒暄的话就省省吧,毕竟我们之间并不是那么好的关系。我就单刀直入了——

      做个交易吧,八歧大蛇。”

      ***

      “总觉得轻松到不可思议呢。”橘发少女捧着烟烟罗泡的茶,看着马修收拾纸牌的模样出了神:“还是第一次,我们竟然在特异点玩纸牌,不用风餐露宿、也不用躲避追杀,明明……”

      迦勒底都没有了。最后的话被立香及时地咽了回去,先前高涨的情绪一旦冷却下来后不免感到有些低落。

      “特异点啊。”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未来轻笑了一下:“等有时间倒是可以听听立香你们的故事当作消遣。”

      “消遣什么的,未来小姐……”立香有些不满地嘟囔着,忧心的情绪还未扩散被这么一打岔倒是淡去不少。

      “啊啦,本体回来了。”眸光稍斜,她看向了拉门,平静无波的眼底浮动了些许波澜,未来很快便收拾了情绪,转过脑袋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那么,游戏就到此为止了。
      而且,好像有客人来了。”

      “诶?”立香和马修还没反应过来,背倚着沙发的少女便化作了小纸人,飘飘悠悠地落地。

      塞壬号上,所有的枫树忽然在剧烈地摇曳着,明明没有风,它们却像是遭受到了狂风的袭击。

      分.身于房间消失后,窗门猛然被拉开,枫林摇曳产生的气流导致的大风灌了进来。

      “姬君?!”

      鹤丸脸色微变,起身就冲了出去。

      枫林自打塞壬号建成之后,就被用来滋养少女的妖源,异世界大概七年的培育,每一叶红枫有着如灼烧般的红,虽然与植物类的妖怪的同生共死的本体不同,但经由术式的牵引,每棵枫树都代替着她养育着自身血脉里的魔神的力量。

      魔王的力量太过复杂,他是第六天的主人,而他陨落后,那些原本该涌入第六天的欲念无处可去,在世间徘徊,直到继承了他的血脉的未来的觉醒。

      枫林不过是一载体,作为缓解的渠道,吸收世间的欲念而转化为自身的养料,不至于让那些欲念将她的心神吞噬,同时也承担着滋养着君明未来的妖源的任务,与其生命力息息相关。

      枫林受到伤害,少女不会出事,但她若出事,一切都会反映在每一叶红枫上。

      自从未来接受圣杯后,个别枫树隐隐出现了颓势,而现在那几乎想要拔地而起的摇曳足以说明少女受到足够动摇到她根本的刺激 。

      船上的式神被惊动,但枫树的异状只是出现了一会儿,很快便平息了。

      “姬君?”

      鹤丸在船头发现了穿着便服的少女,米色的风衣自然地垂落到膝盖,一直笔挺的背影,透着无言的倔强,修身的衣服显得她的身姿越发单薄,而站在她面前的是是大概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是人类,深色的西装下是白色的衬衣,袖口全都卷起到手肘处,露出白皙却精瘦的小臂,青年身上每一处都被精心修饰过的,一看就能看出他的不凡。

      “为什么?”向来清冽的声音无端沾染了些许粗粝的沙哑,就像是竭力隐忍着 什么,隐约的有几分颤抖。

      “你会出现在这里啊,哥……哥?”

      青年的眼瞳是极浅的灰,冷色调的颜色因为里面的情感而泛着暖意,他注视着少女的神情,悲悯而温柔。他沉默了几秒,随即弯起唇角温和地笑了起来,“好久不见,未来。”

      “谁让你来的?”未来缓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她上前抓住了青年的胳膊,压抑着情绪冷声质问。

      “久违的再见,要说的只有这个吗?”
      君明御毫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语,眸中的点点微光揉合成温柔,万千情绪到了唇边皆化作无奈的叹息,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了她的侧脸,温热的触感让未来有些恍惚。

      “生病了吗?脸色好白……这些日子很辛苦吧?”

      青年的声音温煦而柔和,但未来愣神间完全没听清,像是破碎的音节传入耳中,没在大脑滤过后,直接从另一只耳朵出去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在问你为什么要来?”

      抓住青年的手又紧了几分,她低垂着眼帘,细碎的额发落下,阴影留在了她的脸上。

      君明御的存在对未来而言一直是最特别的,像是人之底线,龙之 逆鳞,碰触之后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自从得知了一部分真相以来压抑的情绪,积攒下来的苦涩、愤怒和晦涩的酸楚,在见到君明御的瞬间就全面崩盘,浮于表面的无措和于心底翻腾的暗涌,让她思绪混乱到无法克制本能。

      青年像是没察觉那几欲要握断他手骨的力道,因为剧痛而流下的冷汗没入了鬓发间,君明御面上却没透出半分,他垂眸望向她的眼瞳温柔却又悲伤的怜惜。

      “喂,丫头,冷静一点儿。”

      突然出现的荒川之主按住了已经情绪失控了的少女的肩膀,在不弄疼她的前提下将她往后拨。

      未来本就不是擅长忍的性格,君明御的出现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少女情绪全然崩溃,她顺着荒川之主的力道慢慢松开了手,怔然地后退一步。

      拉开距离后,她下意识地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熟悉却也陌生的脸,喃喃地开口,语言毫无逻辑可言:“你要找的[君明未来]的话已经不在了。

      但是你为什么要来啊,反正要死的话为什么不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呢 ?”

      “未来?”

      荒川之主皱起了眉头,像是被她的胡言乱语给惊到了,难得地叫她的名字。

      “啊啊,我都知道了。” 青年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哀戚,嘴边的笑意有些勉强。

      “什…么?”
      未来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她像是没能理解,双唇嗫嚅了下,“你说什么?”

      “我都知道。”

      君明御再次伸出手,却在半途中被拦住。

      “你是…”
      青年一愣,唇角的笑意不变,他平和地看向抓住了他胳膊的红发妖怪,略带询问的语气:“您是未来的新式神吧?在我离开的时候并未看过您。”

      “你怎么上来的?”

      酒吞童子并未理会他问候似的询问,而是拧着眉头冷声提出来自己的疑问。

      未来离开葵螺旋城后,循着大妖怪残留下的妖气找到了他们,白天的京都安静得要命,一般的妖怪会惧怕阳气,

      没有妖怪作乱的白天,也没他们什么事,怕这个不太对劲的小姑娘再去“自残式”的惹事,就拎着她一起回了塞壬号。

      君明御的出现是毫无征兆的,这本该被君明未来的结界覆盖的塞壬号,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应该是上不来的。

      更别说这是在近百米的高空,君明御只是单纯的人类,不借助外力根本不可能上的来。

      未来不在状态,连这最明显的异常都没发现,这不代表整艘船上的都好唬弄。

      君明御或许没问题,但不代表让他上船的幕后的家伙不是。

      未来的失控恐怕也是别有用心的家伙有意为之,失去了最简单的判断力,不过最重要的少女失控时无意中吐露的真相。

      “是我送他上来的哦。”

      “什…!?”

      青年身后出现的身影顿时让酒吞童子哑口无言,那是千年前与他有些交集的男人,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如同花魁一般精致艳丽的和服,红色打底,宽大的振袖绘制黄金的枫叶,栩栩如生,男人如鬼魅般接近,转眼便到了君明御的身边。

      一袭红衣的男人容貌较之女子更摄人心魄,既有着男子的丰神俊朗,骨子里又透着侬艳, 风流妖魅,与未来相比少了那么些正派,他的美从根子里透着邪性。

      与未来妖化时如出一辙的妖纹,连眼尾的那抹绯色也如此相似。

      只是男人的眉眼间流转的是天生的风流韵致,而未来更多的是少年纯粹的娇媚,肆意而飞扬。

      “你…不是死了…吗?”

      瞳孔微缩,未来任由荒川之主将她带离,空怔的眼眸中闪过了一 丝迷茫,愣神间船上的大妖怪都现身,紧绷着神经,戒备起来。

      “哎呀,这反应可真伤人。”男人漫不经心地扫过每一个露出明显敌意的妖怪,忍不住轻笑起来:“难不成你们还担心我对自己的孩子做什么吗?”

      孩子,对,这点儿根本无须质疑,就算不知道未来的身世,不曾在男人尚且还未消失见过他,光看他的模样就不需要怀疑,他和少女间的血缘关系。

      他是真正的第六天魔王,君明未来的生父。

      “不过也无所谓,妖怪也好,人类也罢,你们都无关紧要,我是来带未来走的。”

      殷红的眼眸看向被挡在他们之后的少女,第六天魔王眼底的嘲讽和邪气淡化,他褪去了像是针对世间一切的尖锐,注意落在少女身上之后,瑰丽的眉眼染上了温度:“已经够了,跟我走吧,未来。”

      “……你知道什么?”

      不比妖怪看见第六天魔王时的震惊,未来稍微冷静之后,恢复了思考能力,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惑,自君明御出现后,眼前发生的一切她都无法理解。

      一袭红衣的男人并非以微弱的灵体现身,也不是附身在人类身上,他是真真实实地站在那里。

      但,这怎么可能?

      “我什么都知道,你了解的……还有你不清楚的。”

      突然升起的氤氲的雾气中,男人的面容模糊起来,唯有那双杂糅着复杂的情绪的血眸依旧清晰,他唇角噙着的笑淡去:“就算来硬的,我也会带你走的。”

      “哥…君明御是你带来的?”未来咬了下唇,冷声质问。

      “嗯,可以这么说。”第六天魔王好脾气地解答。

      “为什么?”
      无法理解,但即使如此,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将话题继续下 去的话就什么都不会知道。

      “我说了,就算来硬的,也会带你走。”第六天魔王抬眸,视线穿过了戒备着的大妖怪们,微不可察地嗤笑,轻微的气音中带着嘲讽。

      “当然,并非动用武力。”

      他话音刚落,一直沉默地注视着前方的青年,低垂了眼帘,发出了无奈的叹息:“我以为会有更好的见面场合,而不是像这样的剑拔弩张。”

      自然垂落的手指轻颤了一下,紧皱的眉心挣扎过动摇,最后未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未来……”
      浅灰的眼瞳中光彩一点点儿沉了下来,君明御勉强地牵扯起唇角,语气是一如既然的温和,“你还真的一点儿都没变呢。”

      “已经…够了。”
      双唇嗫嚅了下,未来下意识地打断,从来没变的人是他才对,他不该来的。

      她实在不懂君明御已经离开有近十年。

      十年,单纯的书信往来,就连电话交流也少得可怜,与生来便一无所有的她不同,君明御找到了属于他的亲人,有了全新的生活,完全从君明这片泥沼挣脱岀去了才对。

      时间本该淡化了一切,她以为君明未来在他心里远没那么重要,君明御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从美国过来,又为什么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

      那么的可笑,[君明未来]所做的一切都显得太过可笑,就连她也忍不住……

      “你……不要再说了。”
      眼底有光影在浮动,未来咬牙,喉咙有些发涩,断断续续的话语,哪怕运用了强硬的字眼,但干涩的声音中染上了不明显的祈求:“你要找的人已经不在,回美国去。”

      “为什么不求救呢,为什么不拒绝呢?”君明御轻蹙的眉心有着沉重的哀恸,他像是没听到少女说的,浅色的眼瞳泛起微光:
      “他们所说的阴阳师,所谓的千年难遇的奇迹,这些我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为什么要背负这些,你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啊。 ”

      “……”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捏紧了心脏,似曾相似的话让她忍不住鼻酸,未来很清楚君明御在说什么,正因为清楚,才莫名的有些委屈,不是为她自己,或许也有,但更多的是因为另一个……

      未来慢慢垂下了眼脸,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所抵住的地方微微发白,她张了张嘴,一时间无法发出声音。

      “对了,做这种事肯定不会让你们知道,没想到我的孩子意外地是个英雄主义者呢。”

      第六天魔王像是在缓解尴尬般接过了话,嘲讽的语气,每个字眼 中都透着露骨的恶意,他像是在怨怼又仿佛在自嘲,“你们不知道吧,脚下的那些无知又愚蠢的人类每分每秒的呼吸,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在剥夺着她的生机。”

      “这个世界的维持啊,就建立在消耗着未来一个人的生命之上的 。”

      一时间,船头的甲板静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似乎被这个情报给 砸懵了。

      “这就是未来所隐瞒的事吧?”打破寂静的是福尔摩斯,青年微蹙的眉头,并未有疑惑得以解答的高兴,神情语气都透出了凝重。

      既然已经挑明,未来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倒不如说她一直没这 个打算,所谓的‘隐瞒’为的不过是拖延时间。
      她轻叹了声,似嘲讽地勾起了唇角,心里的波澜慢慢归于平静:

      “是啊,[君明未来]已经死了,如果继续维持这个世界,不出一个月我也会因为耗尽寿命而亡,这个虚假的世界也会随之崩溃。”

      “但是,为什么要求救呢?”

      未来像是在自言自语,亦或者在感慨,被君明御出现后的动摇已经慢慢消失不见了,透澈的黑眸宛如被水洗涤过的黑珍珠,似乎是想通了什么,那股自信和狂妄又回到了她身上,她轻笑了声,话语间有着不可言说的坚定和笃信:

      “我不会死,更不会为了这个属于我的世界耗尽寿命。
      并非因为你,哥哥。我还有事要做,至少在达到目的前,我不会离开。维持这个世界不过是顺便,毕竟如果连舞台都没有的话,这出戏该怎么演。”

      “说够了吗?”手腕被攥住,身边的大妖怪低头看来,虽然一贯荒川之主对她都不假辞色,每次说话又凶又嘲讽,但这次的言辞间带上了生硬的厉色,连眼中都泛着冷意:“现在就给我回庭院,马上准备回去 。”

      顺着他甩人的力道,未来惯性地向后踉跄了几步,后仰的身子撞到一堵‘墙’,坚硬的铠甲磕上了后脑勺,差点没疼得龇牙,若非时机不对,按她以往的性子,早就跳脚。

      被她当作依靠支柱的妖怪并没有伸手扶住她,就算不分别妖气就知道身后的肯定不是一目连、大天狗这些好脾气又温柔的妖怪。

      茨木童子见人站稳后,就伸出鬼爪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以不容许挣脱的力道抓住了她的胳膊,荒川之主不是酒吞童子没权利理所当然地指使他,也不会没眼见到对他指手画脚,就算不特意指出,茨木童子也清楚要做的事。

      “如果你们要带未来回去,我自然不会拦,但关键是你们得带得走她。”这时候,第六天魔王忽然出声,唇角噙着的温度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像是有所预料。
      “说到底,你们还不够了解,至少比不上我了解。”

      像是要验证他所说的话一样,一直任他们施为的少女突然拉住了茨木的鬼爪,她停下脚步不肯再往前一步。

      她抬眸,在大妖怪拧着眉头不耐烦地注视下,不由地轻笑了起来 :“真是的,就知道你们会是这种反应,所以我才不愿意说啊。 ”

      “还没结束,我才不要就这样结束。”搭在小臂上的手指慢慢收紧,乌色的眼瞳因为无法控制的情绪再次覆上了殷红,精致瑰丽的眉眼露出异样的固执的情绪,少女的眼角有些发红。

      “就算赔上多少的寿命也不要紧,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所以……”

      少女一字一顿,没说一字,手下的力道就不自觉地加重,身子因为外泄的遏制不住的发颤,她说得很慢,也很认真,似乎仔细地斟酌过,又像是随口拈来,唯一能够知道的是她的话语很沉重,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执拗、固执、不听劝,沉闷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愤恨。

      “对不起……”

      茨木童子愣住了,时间像是穿越回了他去阎魔殿捞人的时候,她托着残破的灵体,那双像是在燃烧的眼瞳中闪烁的光芒和现在如此相像。

      “茨木,打晕她!”

      酒吞童子的厉声提醒让茨木童子猛然回神,鎏金的竖瞳微眯起,大妖怪的气势自然地流露出来,未来能够明显感受到手下肌肉的鼓动。

      但是来不及了……
      就算距离再近,茨木的打击也比不过话语传递的快。

      她仰起脑袋,唇角牵扯起极浅的笑,双唇微张,在大妖怪骤变的脸色下,心念微动,她吐出了极短的话语。

      “式神录…闭卷。”

      若是像上一个世界的式神召唤方式,未来想让他们回去还要费点儿时间和力气,但是现在他们都是以‘式神录’这个宝具的形式才得以在这个世界现界的,所以让他们回去,只不过是收回维持着宝具的魔力的事。

      话音落下,未来看见眼中还有震怒的大妖怪眨眼就消失了。

      更直观的体验是脚下失去支撑,半空的不在她式神录范畴内的人开始自由落体。

      余光瞥见了青年的西服衣角,未来即刻运转起妖力,以空气为踏脚,转身就朝着君明御下落的方向伸手。

      只是两次加速,她便够到了青年,没有去看他的神情,未来抓住了他的臂腕,待稳住了他的身子后,才往别处看去。

      这点高度对英灵来说不算什么,对个别魔术师或许也不成问题,唯一值得在意的是那些迦勒底的外行御主和工作人员。

      以妖怪放大放缓了数倍的视力,她很快就捕捉到了凛和立香的身影,见她们没有问题并且有人帮助后,她就放了心,拉着君明御一人慢慢降落。

      塞壬号消失时,正飞过森林。

      未来不会去刻意记地图,所以也不知道这座森林的具体是在哪里,刚刚在上方的时候粗略地看过林子的大致范围,顺带记下了下落的大概位置。

      在脑子里有立体地图的前提下,挑一条短路径,直接走出去倒也不算难。

      阳光从树叶间隙穿过,斑驳的树影落在了她身上,松开了拽住青年胳膊的手,未来抿着唇,沉默地注视了他几秒。

      黑眸中漾起了涟漪,最后慢慢归于平静,她侧身擦着君明御的肩膀越过他,漠然地走向前方:“跟我来。”

      “未来……”

      “喂,我说你啊,有没有一点儿身为Servant的自觉?!”

      从右后的方向传来了魔术师不满的叫嚷,打断了君明御的低喃,未来一愣,下意识地转过了身。

      十米开外的大树下,双马尾的魔术师扶着粗壮的树干,怒气冲冲地瞪着这边:“高空坠地你撒手不管也就算了,毕竟我是魔术师,但是啊,现在你打算抛下你的Master,去哪里啊!?”

      未来回神,压下心里升起的丁点儿遗憾,冲着那边轻笑了下:“你来的正好,凛。”

      君明御和第六天魔王的出现将她原来的计划给打破,怎么说往她最想避免的方向蒙头展开,事到如今回避也是不可能了,式神那关已经过去,剩下的就是与她缔结契约的凛和Servant了以及迦勒底的处境。

      嘛,毕竟占了[君明未来]身体的那家伙在她表露出异常后,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任由她所施为。

      真是……

      明明可以简单的结束的,偏偏选择一条复杂的路,Ta应该不知道棋盘上的棋子愈多,这局势变换就更莫测,况且亲手将其搁在棋盘上的棋子可不定是握在自己手中的,这博弈到终局,怕是会更难受吧。

      不过,这也是她像看到的。不这样就没意思了。

      未来不是瞻前顾后的人,想到了就去做,新计划还没成型,但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

      远坂凛在出口教训之后没有犹豫,选择了最短的路径,三两步就走到她面前,她吸了口气,摆好架势刚想抱怨,就听见未来冷淡的声音。

      “凛,把最后的令咒给我吧。”

      “哈……?”满腹的算账底稿被堵住,远坂凛怔住了。

      “也就是和平解除契约的意思。”

      未来不动声色地上前几步,耸了耸肩,摆出了有些可惜的神情:
      “虽然吧,这契约莫名其妙,我呢,还挺喜欢凛你的,之前就算被绑定也没关系,但接下来我要去做别的事,不好带人,所以契约还是解除吧。”

      除开一开始的惊讶,凛意外地平静地听完整段话,难得没有露出生气的情绪,她抱着胳膊,气势十足地质问:“真是够翻脸无情呢,口口声声说着喜欢,现在是怎样,要抛下我们…不,是我不管了,是吗?”

      意外地能接茬啊,未来对凛的应对稍微吃了一惊,随即笑了起来 ,接跟着就顺道爬,花花口地模糊着两人的关系:
      “嘛,当然不是,毕竟现在入夜就不安全了,看在缔结过契约的情分上,我把 我的Servant留给你吧?”

      原本聚过来想跟她聊正事的人,听到这对话也不免有些无语,到了嘴边的问话一时间没办法说出口。

      对未来所说的话,与在意她接下来的计划和打算的家伙不同,反应最大的还是她的Servant。

      奥斯曼迪亚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直接实体化,向少女出手。

      下颚被扼住,未来顺从脖子上的力道,仰起了脑袋,四目相对,她看到了那双金色的眼底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小丫头,余还真是低估了你的胆量,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胆敢将身为太阳神的余当作物品一样赠送!”

      “不是赠送。”

      眉头轻蹙了一下,奥斯曼迪亚斯的力道不是很重,但也不轻,疼痛倒是可以撇去不提,只是呼吸稍微有些困难,但也给了她说话的富余。

      未来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视线下落,她看到了手背的鲜红的令咒,“真可惜呢。”

      胸腔压抑着沉甸甸的情绪,眼睑低垂,她轻声感叹:“这次真的不是一个好时机和场合呢,若非如此我们想必会相处的更愉快吧。”

      眉心一折,奥斯曼狄亚斯像是有预感她即将做什么,眼中透出了冰冷的杀意。

      “以令咒之名,我的Servant,你们自由了。”

      白皙的手背上,鲜红的令咒少了一划。

      出乎意料的展开,让奥斯曼狄亚斯的身子一僵,他感受到随着那划令咒的消耗,庞大的魔力涌入了身体。

      “再次以令咒之名命令,我的Servant,我赋予你们□□。”

      不可思议的感觉,从心脏开始,细胞、血管、血液、魔术回路如肉眼无法追及的速度构建。

      不再是移开少女的魔力维持的实体,而是确确实实的□□的构建,无比怀念的感觉,恍惚间像是回到了生前。

      “最后以令咒之名命令,我的Servant,君明未来将不再是你们的Master,你们自由了。”

      与少女的联系,在最后一划令咒的消耗后彻底消失。

      脖子的束缚已经彻底松开了,未来趁着奥斯曼狄亚斯怔愣出神之际,猛地拨开了他的手。

      她低喘了一会儿,然后迎上了Servant复杂的目光,唇边溢出了轻笑:

      “很抱歉,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圣杯战争把你们召唤出来,实现你们的愿望什么的,大概是不可能了。

      这个世界不会存在多久,虽然给予你们□□只是微薄的还帐啦,但是圣杯还不能给你们,不,应该是无法给。

      可以说是倒计时呢,希望你们好好利用,去看看这个世界也行,也可以来插手我的事,或者阻止我也好……”

      斑驳光影落在了她的眼中,潋滟的目光中光彩熠熠,少女站在树下,毫不犹豫地对上了他们的目光,神情恬淡而放松。
      “你们自由了。”

      “……”

      谁都没有说话,气氛骤然安静下来,之前的剑拔弩张在未来的举动话尽数挥散,只有风淌过,叶片摩擦的声响。

      “果然,最了解未来的还是我呢……”

      身后突然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妖风袭来,垂落了已经发黄的叶片的同时,猩红的妖气在她的身侧聚集,不出五米变成了人形。

      一袭红衣的男人伸出手,他温柔地撩起了未来肩头的一缕发丝,指尖微曲,轻轻抚过后,将其拨到了身后。

      “不过呢,未来还真是温柔呢,明明可以命令他们自杀的。”

      第六天魔王慢慢地俯身,视线掠过少女的肩头看向前方,轻飘飘的眼神有些恶质的凉薄和杀意,他轻声在未来耳边低语,像极了情人间的呢喃。

      眉心微蹙,对他的话语略感不适,但她到底没说什么,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双马尾的魔术师。

      “凛,切断契约吧。”

      “把她手砍下来不就行了,未来的话是做的到的吧?”

      “你闭嘴。”

      忍不住斜睨过去,未来被打断后语气发冷。

      “好吧,就依未来的想法来吧。”

      被少女没大没小地喝止了,第六天魔王完全没有半丝不悦,他耸了耸肩,慢慢地直起身了,好整以暇地作为旁观者注视她的选择。

      殷红的眼眸闪过了一丝晦暗,他的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喜欢的玩意儿太温柔了一点儿。

      “未来,你打算跟他走。”

      “虽说跟你没关系,但我确实这么打算的。”

      “我虽然不知道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但是他也太可疑了吧,你不怕……”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未来冷声打断了凛的劝住,“我不觉凛你还有别的选择,圣杯在我这儿,违抗令咒对我来说不是难题,我之所以让你用掉它,在避免万一的同时也是为了你好。”

      “啰嗦啊!”

      凛看过来的眼里有明灭的光影晃动,隐隐可以看见其中的波光,她露出了很气恼却又不知道该气谁的神情:“我都知道啊…虽然都知道……但是我不明白啊。
      为什么非走到这一步不可?!”

      “我不明白啊,未来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情绪传过了,我做不到不管。”

      凛像是在刻意感受什么,留着令咒的手抓住了发尾:“那种深困牢笼,无比愤怒又悲伤,沉闷到透不过气来,你到底怎么了……”

      凛纠结苦闷的话语传入耳中,未来不禁一愣,她没想到刻意压制的情绪会被凛感受到。

      因为魔力的交流的缘故吗,不同于外露的“共感,”觉醒的天赋能力竟然不受控到干扰了凛。

      “……”

      “切断契约,你就不会感受到了。”

      “你是笨蛋吗,怎么可能放着不管啊!”

      “哎……”未来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嘲讽地牵扯了下嘴角:“那么凛你又能帮我什么呢,且不说你力量薄弱,连我要干什么都不知道,容易成为拖后腿的。

      就算你真的在某种程度上真的能帮上我的忙,但那又怎么样?”

      她的声音慢慢转冷,语气没有多少起伏,“我不会允许你插手,这事必须我亲自动手,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哈……你还真敢说啊……”

      “是啊,再难听的话我也说的出来,反正都撕破脸了,若是之后在敌对场合遇上你们我也不会留手,切断契约只是不希望断的这么不清不楚的,既然你说什么都不愿意,那么就算。”

      她说着,便将手放进了外衣的口袋里,一副就要走的架势,瑰丽的眉眼是能将人冻结的冷漠:“下次见面若是想阻碍我,可别指望这令咒能救你一命。”

      “那么……”

      “请稍等一下。”

      就要转身的未来露出些许不耐,她偏头看向装甲车的方向,眸光落在出声唤住她的福尔摩斯身上:“还有事吗?”

      “分析了Miss未来刚刚透露的信息,我大致能猜到你接下来的目的,即使不清楚你的具体计划,但我可以想象那大概是一条很难走的路。”
      相对于远坂凛的直白,福尔摩斯的劝解相对委婉一点儿,但也劝不动未来。

      “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固执。”她皮肉不笑地牵扯了下嘴边,懒得装模作样,她感到了对话进展的无趣,福尔摩斯擅长解谜,却不擅长劝人。

      “我的道路从来都是我自己选的,就算遍布荆棘,哪怕遍体鳞伤我也会一条道路走到黑。
      ——绝对不会后悔。”

      临走之际,少女轻笑地偏了下脑袋,像是事件委托者发出单纯的好奇:“呐,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这是一场谋杀吗?”

      福尔摩斯:“……”

      “这,其实是一场复仇剧哦。

      当然主角不是我,我的到来不过是拉开这场剧目的配角的登场。如果硬要吧,这次案件归类的话。

      大概是一场将这个世界当做陪葬品的大型自杀案件罢了。”

      眉头紧皱起来,福尔摩斯怔愣地出了神,大脑飞速转动的同时,他无意识地低喃了着:“是吗……原来如此,原来切入点从开始就错了……

      这可真是……”

      瞧着想入深思的福尔摩斯,未来露出了饱含深意的笑,眸光淡淡扫过这附近,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人,她渐渐地收敛了笑意,然后转身。

      抬眸的瞬间,她就与第六天魔王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结束了?”
      “差不多吧,我不想在谈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都要等到不耐烦了。”

      “Rider、Lancer、Saber!”

      福尔摩斯突然叫了未来最近的Servant的职介。

      “请立即阻止Miss未来,若是放任她离开,说不准会迎来最坏的结局。”

      拥有了□□的Servant沉默地听着未来和几人的交流,比起他们,被直接抛弃,又干脆地赋予了□□,被宣告自由的他们内心更加复杂。

      或许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决断。

      未来的目的暂且不明,哪怕现在已经没有立场的他们下意识地还是会偏向于这个几分钟前还是身为他们Master的少女。

      福尔摩斯的指示只是让他们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一时半会儿并未出手。

      “Miss未来很可能会死。”

      这类似于宣断的话语一落,Lancer和Saber被触动了,即刻有了动作。

      “所以说啊,一开始就让他们自杀就好啊。”

      未来没有回头,出手的是第六天魔王,地上的落叶被妖气覆盖,千百片叶子如刀片一般朝前袭去。

      “嘛,还好留了一手,就让原本给未来准备的玩具陪你们玩玩好了。”

      殷红的眼瞳淌过危险的杀意,振袖轻甩,第六天魔王化作了血雾,转眼便到了少女身侧。

      宽大的振袖遮挡住少女大半的身子,男人将未来揽在怀里,没等她挣扎就将她带离原地。

      大地开始剧烈动荡起来,每一棵树像是要被连根拔起般摇晃,土地开裂,划开了深深的沟壑。

      穿着铠甲的巨型骷髅挡在了Lancer和Saber的来路上。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防盗慎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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