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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欺瞒 ...

  •   凌凡义进到屋内,自觉地跪到田不易面前,垂着头,低低地喊了一声“师父”。
      此时的凌凡义,一身白袍子满是污渍,沾着泥带着血,果真十分狼狈。他的发髻也有些散乱,几绺碎发从鬓角散了出来,也沾染上了灰尘。再看凌凡义一张小脸惨白,唇边还有没擦净的血痕,有些还是鲜红的,也有已经变作暗红的,也不知是层层叠叠了多少血迹。
      一声轻轻的“师父”让田不易还是升起了几分怜惜,虽然那日替凌凡义疗伤时,他在梦中也曾呢喃“师父”二字,可这昏迷中的呢喃之语又怎么能和当面的声音相比较呢?
      “能说话有些日子了吧?”田不易撩拨了一下手边的烛火。
      凌凡义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意思,他虽有过整日算计人心的时候,但面对师父,他又岂敢生出一丝算计之心?更何况,此时他心中有愧,一点也不敢看上师父一眼,又从哪儿去猜测师父的话中深意。在这种无知下,凌凡义颤抖着声音回答:“是,半年多以前,那次彻夜未归以后,弟子便觉得好像能发声了,只是太久没有说话,不敢轻易尝试。”
      这是他准备好的说辞,也是当初和苍松商量过的,当时他就阐明,万一自己的秘密守不住了,那么也别怪他把苍松给卖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道理谁都明白,苍松和万剑一也没有理由反对。于是,从那时起,凌凡义便已经准备好了这套说辞,准备在露馅时蒙混过关。
      然而,就是他精心准备的,田不易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凌凡义在说谎。若是半年前才能开口,哑了两年多的声音又岂会如此流畅?若真如他所说装哑不过半年,又岂能处处不露痕迹,丝毫没有露出马脚?
      田不易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道:“老幺啊,这些年我大竹峰上下可有什么地方亏待你的?”
      田不易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好像只是寻常交流而已,却把凌凡义勾得差点掉下眼泪。师父还叫他“老幺”,是不是说师父不会赶他走了?他也不敢怠慢,赶紧回答:
      “弟子年幼遭变,是师父带弟子来到大竹峰,三年来,师兄师姐悉心照料,师父师娘待我犹如亲人,如此大恩,弟子尚且报答不够,又怎会觉得有所亏待呢?”
      “既如此,”田不易平缓的声音顿了一顿,继而突然暴涨起来,“你如此苦心欺瞒,可曾把我当成师父,可曾把这大竹峰上下当成师门?”
      凌凡义低下头去,心里一直在催促,说吧,把一切都说出来,师父会原谅你的,快说吧。可是话到嘴边,不知怎的,他就是说不出来,半晌后,也只憋出了一句:“师父息怒。”
      田不易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道:“我且来问你,我青云门规第一条是什么?”
      凌凡义闻言,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方才慢慢答道:“入我青云门下,须知尊师重道,凡我青云弟子,对师长须恭谨知尊卑,不欺瞒,不忤逆。”
      田不易双眼微眯,说出话来的声音也是冷冷的:“好,你还知道我青云门规,我便再问你一次,什么时候能够说话的?”
      凌凡义不敢抬头看师父,甚至连抬一下眼睛都不敢,他听得出来,师父很生气,可是他也不敢说实话。实话所牵扯的事情太深太广,且不论苍松会如何,以师父的性格,倘若知道万剑一还活着,那定是要去探望的。自家师父没有苍松的诡计多端,一旦被道玄知道,恐怕师父就凶多吉少了。
      “半……半年多前那次,那黑气,和当年屠村的黑气很像,所以,我……”
      凌凡义话没说完,便被田不易一个耳光掀翻在地,原本捏在手上的竹剑也摔了出去。凌凡义知道,师父看穿了自己的谎言,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是宁愿死也不愿师父有任何危险的,事到如今,他已经将自身置之度外了,只要师父平安,只要师父好好活着。
      田不易看着瑟缩在那里的凌凡义,眼前却又浮现起了玉清殿上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那样小,那样瘦,当两个比他大的孩子因为得知惨事而心神激荡时,这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去的身子却倔强地站着,只是一瞬间苍白了脸色,再找不到一点红润。
      可也是这个小孩,这三年来,一直欺骗着自己,说话,功法,修为,一桩桩一件件,都隐藏在平日里的恭顺和体贴下,隐藏在那永远挂在脸上的淡淡笑意之下。
      到如今,自己念他年幼遭变的可怜身世和这几年的精心侍奉,给他机会解释,他却还是满口谎言,急怒攻心下,连身子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凌凡义在地上缩了一会儿,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脸坚决地跪了起来,面对田不易磕了一个头,道:“师父息怒,弟子确实是半年多前才能开口说话的,只因当时是受那黑气影响才能说话,所以一直不敢言明。”
      田不易被袍袖掩盖住的手掌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刚才那一巴掌他用了八分的力气,凌凡义的左颊可见地红肿起来,嘴角也破了,流出血来与之前的血迹混在一起。可就是这样,他还敢撒谎,还要撒谎。
      “凌凡义,”田不易怒到极致反而平静了下来,“三年来,我田不易没能教你什么,你心中有怨,方让你隐瞒一切。”
      凌凡义很想反驳,自己不曾怨,爱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去怨呢?可是田不易没有给他反驳的空间,只是自顾说了下去:“你既从未把大竹峰当做师门,那从今日起,你我的师徒缘分也算尽了,明日你便收拾东西下山去吧,往后见了人,不可再说是我田不易的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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