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记》雪夜抚弦人

10、平沙落雁

　　古琴记之平沙落雁
　　她是西海凤麟洲弱水河畔一棵梧桐树，后修炼成精，化了人形，给自己起名凤栖梧。
　　听说天上地下甚稀罕珍贵美丽高贵优雅的凤凰只栖息于梧桐树，其它树都不栖。
　　她甚以自己的梧桐之身为荣。
　　她喜欢抚琴，无事便拿出太古遗音琴在弱水河畔抚琴。
　　凤麟洲四面有弱水环绕，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她道行不够，法术低微，还未学会腾云驾雾，腾空飞天。
　　弱水又难以越过，她一直都未去过弱水之外的世界看看。
　　她每日里便抚琴解闷。
　　抚完一曲又一曲，拨完一弦又一弦。
　　不知从何时起，她每次抚琴时，天上都有一群鸿雁徘徊不去。似是在听她抚琴。
　　她抚平沙落雁时，听琴的鸿雁最多。
　　待她暂停不抚时，大多鸿雁们便会飞走。只有一只灵性强点，常落在她身边，耐心等她抚下一曲，她不抚时，它也陪她很久。
　　它长得很大，还能驮起她，背着她去弱水之外的世界。
　　它常背着她到处游历，观赏美景。
　　她给它抚琴，它驮她游玩。
　　如此数年后，它突然开始给她送情诗。
　　每次情诗都被绑在它的腿上，让她拆下阅读。
　　它送来的情诗倒挺美，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什么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甚感动。只是它是只鸟，给她送什么情诗？还有，它会写字么？
　　她可从未见过他化过人形。
　　不过，他都有耐心等她休息许久再抚琴，她也有耐心等他化人形。
　　对于它写字的问题，她有一日在它爪子上看到一点墨汁，终于明白，原来，情诗是用它的爪子一笔一划写的。
　　几千年后，它终于修化了人形。
　　人形倒还俊美，只是有些生嫩青涩。像她吃的青果，还不太熟稳。
　　他说他是羽族六皇子云翼，很喜欢她，要娶她。
　　她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好，便答应了他。
　　羽族人友善开明，无人为难阻止，很容易便接纳了她。
　　彩霞漫天，云锦铺地。她即将嫁予他，她甚欢喜，他更欢快。
　　只是，拜堂成亲之前，她忽然对自己失去控制，不再是自己。
　　她看着自己在酒中下迷药，看着自己杀尽羽族之人。血气弥漫了她的眼睛。
　　他阻止她，她连他也杀。他身受重伤，差点死在她剑下。
　　她能控制自己时，也恢复了记忆。
　　她原是魔族丝桐公主，被父皇掩了魔气，篡改了记忆，扔到凤麟洲，以期使美人计，混入羽族，报复背叛魔族投靠神族的羽族。
　　如今，羽族被她灭了一大半，父皇的目的达到。她却痛苦不堪。
　　她欲自尽之时，弱水中传来一道声音，“死便要死得有价值。你若以元神祭奠于本神，本神便能帮你救被你杀死的所有羽族之人。”
　　“当真？”
　　“当真！”
　　“好！我答应你！”
　　当她的元神飘向弱水时，最后浮现脑海的，是他望着她不解、仇恨、受伤、痛苦，直至空洞无望的眼神。
　　番外：
　　瑶琴仙子好不容易收了一回太古老头的琴泪，并无丝毫喜悦。反而很是愤恨。
　　她愤愤不平地对那太古老儿说，“你明明晓得她的身份，为何不及时阻止，眼睁睁看着此等惨剧发生？”
　　太古遗音老儿捋着胡子道：“哎……这个情路需得坎坷些，太过顺畅了，反而不好！不好！”
　　“如何不好？难不成惨剧比喜剧好？”
　　“你若想收本老儿的泪，需得让本老儿看一等惨剧，惨之又惨，悲之又悲。不然，本老儿是不会轻易落泪的。”
　　“你，你如此冷漠无情，没有同情心，没有爱心，没有……”
　　“本老儿已活了几十万年了，沧海桑田，起起落落，一切皆已看淡。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劫数啊！旁人丝毫改不得。世间从无真正的逆天改命，什么都逃不过天眼……”
　　“哼，本仙子偏不信！”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不过，本老儿刚才不小心将那魔族姑娘的一魂摄入了琴中，我这琴可养魂魄，住进一个魂来，出去三个魂七个魄……”
　　“太古老……爷爷……您竟然敢和那弱水抢供品，不，抢魂魄。还救人。您真伟大！真慈爱！真……”
　　“刚才是谁说我没那个什么？”
　　“太古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说您了！不过，您抢了那弱水要的祭品，他会不会不救羽族人了？”
　　“不会。我抢他的，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于他和那姑娘的交易无碍。”
　　“太古爷爷，我好佩服您！好崇拜您！我去叫那羽族小子了。”
　　“不用了，他已来了。”
　　果然，那羽族皇子可能是看到已死的族人又活了，觉得事有蹊跷，便过来找他又爱又恨的凤栖梧了。
　　看他失魂落魄，恍恍惚惚的，她赶忙告知了他真相始末。
　　他听后，便紧紧抱住太古遗音琴不放手，一脸悲痛欲绝，哀凄不已。
　　她看他凄凉哀伤泪落不止的模样，唏嘘悲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洒落几滴。
　　哎，太古爷爷说得不错，有情人，向来都要经过一番坎坷的。有甜，也有苦。
　　看他那么可怜，她还是不要告诉他，他抱着的其实不是他心爱的姑娘，而是一个老爷爷。
　　希望千年万年后，他和他心爱之人能重聚，回到那甜蜜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