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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电梯 ...

  •   8.电梯
      是谁说过的,夏天的云就像是一首美丽的诗。我看着身边那些匆忙而过的人,脚步里带着不肯停滞的僵硬,各种纷繁的思绪在脑袋里面发酵,谁都不知道下一秒,那些乱糟糟的情绪会演变成什么东西。没有人有多余的时间来看那些美好的云彩,烂漫成一首转瞬的诗。
      我一向不喜欢那些高楼,也许是因为我不喜欢仰视它们,也许是它们没有任何情绪的竖立在城市里,像是一个个蛰伏的钢铁怪兽。或许,这就是我为什么成为了摄影师的原因,远离那些我讨厌的东西,沉迷在那些能让我忘记身处何处的地点和时间,也可以忘记自己是谁。
      纱质上衣,黑色裙子,高跟鞋。
      她真的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像是完好的契合了她的年纪,向着大部分人的外壳贴近。可是,往往是这个时候,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曾经的那个身影,看不出身材曲线的臃肿校服,干净无瑕的脸,纯粹的笑容。
      总觉得,她似乎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强迫自己去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
      那双眼睛下面有浅浅的黑眼圈,带着淡青色,眼眸中现出讶异的情绪,又慢慢的收敛起来。
      “江南,你怎么来了?”风吹起她脸颊边的碎发,现出有些粉红的皮肤。
      “我怕她找你麻烦。”如此顺畅的回答,连我自己都觉着心虚,却还是摆出一副坦然的神色。
      她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变化,半晌才微微笑道,“她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吧?”
      无理取闹这个词语真有些小觑了阮雨薇,摔相机还算是手下留情,她恨不得拆了我的房子。我们之间的开始和终结都是因为这一点,也许正是因为不了解才慢慢靠近,了解而分开。
      那天晚上,隔着一道门,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是传到了我们的耳朵里,本来僵持着的场面像是一下子崩解开来,我们的视线都落在那个刚刚关闭的门上,又默契的看向了彼此。
      我把那枝花店仅剩的白玫瑰挂在了她的门口,已经听不到那样撕心裂肺的哭声,更无从得知她是不是还把自己放逐在那样低沉的情绪里。那种过于安静的氛围却像是在无声的酝酿着什么,和往日那些偶尔细碎的声音分开,像是竖起了一道高墙,谁也走不进去。
      “走吧。”我没有回答,更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确切的答复。
      这一切本就和她没有关联,又怎么能去怪罪她的无理取闹。
      喧嚣的车辆,熙攘的人群,美丽的黄昏。这一切构成了此刻的背景,而我们却成为了站在镜头里面的人。很多次,我都想过这样的画面,外界的喧闹都无从插入,两个人之间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维系着片刻的安静,想着各自的事情,却站得那样近。
      钢琴的音乐声响起来,很耳熟的旋律,我侧过脸,看到她有些慌张的神情。突然想起,最近的晚上我都在听这首歌,声音压得很低,好像和那些黑夜合二为一。
      “喂。。。你怎么拿着你妈的手机。。。我才刚下班。。。”她微微笑着,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那是她对亲近的人才会展现出来的表情,像是一个刺猬露出它最没防备的肚子。
      有人从那边跑过来,着急到没有躲开的时间,她还在低着眉接着电话,全然没有注意到。
      垂着的手慢慢抬起,拉着她的手腕,侧开了一些距离,这才没有撞上,再缓慢的松开。
      她的神色有些怔忪,又迅速的转换过来,手机还贴靠在耳边,“让你妈知道又得说你了,姑姑先挂了。”
      “其实,”我们的视线在空中慢慢交汇,她慢慢的看向前面,“你不用特意过来,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她练柔道,黑带九段。”虽然看起来根本想不到她那样的千金小姐会有这么好的身手,但是我确实见识过她发怒时的身手,一脚过去就是一个深深的淤青。
      她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的定格下来,似乎带着无限后悔的情绪,八成脑海里在演练一些血腥的画面。很多时候都能看到她站在电梯前,脸上是放空的神情,喊几声才能反应过来,开始我还以为她是经常走神,后来才发现她的脑袋里像是住着很多的角色,在激烈的挣扎着什么,像是一个格外精彩的情景剧。
      她的视线开始在街道的两边游移,似乎是没找到合她心意的东西,无奈的低着头,半晌才说道,“你觉得我要不要去报个跆拳道?”
      原来是在想这件事情。
      “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就不会动手的。而且我觉得,她不会打女生。”一般倒在她的拳脚之下的都是一些口不遮拦的人。
      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秦歌还在纠结,毕竟关乎她的生命安全,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高速旋转的想着什么对策,却没有得出令她满意的结论。
      第二天站在电梯前,看到她脸上戴着一个很大的黑框眼镜,开始还没怎么想到这就是她的对策,直到她问,“看起来是不是不像我?”我无奈而违心的点头,她有些安心的呼出一口气,似乎放下了一个重担。
      第三天,她戴着一顶有些看不到脸的帽子。
      第四天,她似乎整天都待在家里,也不知道是她本来的常态是这样,还是为了避免外出碰到阮雨薇。
      隔着墙壁偶尔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无从分辨到底是什么。
      我拿着冒热气的杯子,看着在夜色中穿行的那些车辆,慢慢的抿了口茶。
      高考刚结束的时候,全班人一夜之间都换了样子,女生更是一下子都认不出来,也许是因为平时都是清汤挂面的穿着一样的校服,聚会的时候,各自都穿着不同风格的衣服,现出了不一样的姿态。
      她是最后才来的,拉开了门,看了一眼,有些愣神的站在门口,又慢慢的关上了门,有人急忙把她拉回来,她这才惊讶的说道,“你们怎么都长得不一样了?”
      班上的女生总是有自己的小圈子,她似乎没有归属于固定的圈子,有些呆,反应也有些慢,聚会的时候总是和不同的人待在角落里,说着话,被班上的一些积极分子起哄才会去唱歌。其实她的声线很好听,带着安抚的柔和,总是能快速的抓住旋律,却总是有些羞怯的很小声,看着屏幕,认真的看着歌词。
      高考之后,她搬家离开了原来的城市。
      上了大学又是一个过渡期,大一大二的整个时间段,没有人能联系到她,就好像这个人蒸发了,再加上她本身也是极力掩藏自身的人,就这么没了消息。
      大二下学期,我刚结束旅程,参加的第一次同学聚会,她的身影再次出现了,还是有些怯生生的语气,说着“大家,好久不见。”有女生打趣她,她的脸上现出一派羞涩的神情,红晕渲染在脸颊上,像是两朵好看的云彩,聚会结束后,她走向那个身影,班上的人立马一声声的起哄声。
      我记得的就是她红透的耳朵,那么遥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的温度。
      她是那种很低调的人,从来不在自己的页面上发表些什么关于自身的事情,更多的都是关于一些猫狗或者是吃的东西,似乎那些就占据了她生活的很大一部分。
      大学毕业之后,班级聚会就少了很多,大部分人都在工作里忙碌,想要在这个社会站稳脚跟,将每天的时间细致的划分成不同的区间,在各自的世界里走来走去。
      而那个时候,我还在颇为悠闲的大四里打发时间,上着没什么意义的课,跟着一个学长的摄影工作室到处拍照,有时候颠倒晨昏的坐在车里,心里只感到一阵一阵的虚脱。
      一年之后,我迟一年毕业,和我同年龄的人已经念了一年的社会大学,我还挂着刚毕业的招牌晃荡,之前合作的学长,因为一些矛盾而分道扬镳,贷款开了一间自己的工作室,艰难到开张的前半年都没有什么收获,快要失去信心的时候,一笔单子拉住了那个快要转身的自己。
      再次同学聚会,每个人都拿着酒瓶在抱怨着生活的艰难,她依旧坐在很远的位置,低头沉默的吃菜,偶尔和身边的同学说着什么。而这次站在外面等她的人,换了样子,两个人亲密的靠在一起,甚至能看到他们相视而笑的神情。
      而现在,这个人住在自己的隔壁,两个人之间像是隔着看不见的深海,那里面满是跌落的星辰,点缀着跨不过的距离,看起来带着股美好。
      电梯里,那个脸上带着一丝落寞的神情的人,全然不像平日的那个自己。眼神慢慢的转向身边,她专心的看着电梯墙壁上的一个广告,我看着那上面的标题,嘴角不由得慢慢的上扬。她似乎对什么都是极其认真的态度,经常还看到她拿着自己的早餐喂小区周围的流浪猫,还会认真的研究超市外面的广告纸,现在连美容院的瘦脸针也在极其认真的看着,似乎真的被那些广告词给吸引过去了。
      “太贵了。”她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封闭的空间里浮动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不是别人残留下来的,而是只要身边这个人一走近,就会散发出来的香水味。似乎能看到一层淡粉色的玫瑰香氛,遥远的只是一股清甜的茉莉花香,接着一股淡雅的气息慢慢飘洒到鼻翼下,擦身而过之后的一段时间,那种香草味还弥散在空气里。心底慢慢浮现出两个字,光圈的外围包裹着盛放的玫瑰花瓣,中央是触不可及的,永恒。
      她齐肩的头发带着些微卷,阳光下会显现出一层金色的光泽,风吹起耳廓的发丝,那些淡淡的香气精灵就跟着被释放出来。
      “喀哒。”电梯下坠的过程中,身体出现一种失重的状态,心跳跟着加快,像是害怕这趟下坠没有停下来的时候,血液也跟着加快了速度,瞳孔慢慢的散大。
      灯光一下子熄灭。
      黑暗中,一阵香气飞快的窜入鼻腔,几乎是占有式的没有散开,胳膊上的衣服被抓紧,她站在我的身旁,看不到神情,那阵香气就那么快速的包围了我们。
      “我们现在在哪一层?”那个声音像是一抹淡黑色的烟雾,在一片空荡里,小声的响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害怕的意味。
      “不知道。”我迈开了步子,旁边的那个人跟着迈了步子,手紧紧的抓着衣服。
      把所有的电梯层数都按下,亮着的那些数字没有感情的亮着,再按下报警按钮,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回应。
      “我们已经派人来维修了,你们先紧握电梯里的把手,头和背靠着电梯壁,膝盖弯曲。”抓着衣服的那只手开始慢慢的颤抖,指尖越抓越紧。
      左手拉下那只紧攥着衣服的手,这才觉出一阵冰冷和僵硬,带着深切的害怕,不知所措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手指慢慢的向下滑,握住手背,放在了右手的掌心里,那只手微微瑟缩了下,接着安然的搭在了我手掌虎口的位置。
      “秦歌。”我低声喊着她的名字,她一直都没说话,这似乎是她应对这种情况的方式,安静的将所有的害怕都埋在自己的心里,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
      “嗯。”这才是完全的黑暗,看不到任何东西,只知道那个人在自己的身边,格外清楚的声音里带着不易捕捉的情绪,似乎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我在这,你不要怕。”
      那些手指轻微的动了一下,“嗯。”
      “江南。”那张脸的轮廓慢慢的显现出来,眼睛因为害怕睁得很大。
      “怎么了?”
      “我的腿蹲麻了。”那个声音还是有些害怕的语气,却让我不由得笑起来。
      有人的声音隔着电梯的门传来,那只手飞快的收了回去,我们慢慢的站直,那道门慢慢被打开,光线有些刺眼的射入我们的眼底,瞳孔一下子收缩起来,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我们终于看到对方的脸上都带着那样惊慌的神情,像是心底的什么东西借着刚才那些黑暗慢慢的流逝出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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