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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   长平街与长信街仅一街之隔,据周掌柜所说密道出口便在长平街后巷西南角拐角处,可云徵到时并未见一人,雨渐渐密了,幸好路上在人屋檐下顺手借了把伞,不至于等得狼狈。
      不多时,旁边不知是谁家的围墙里隐隐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暗道:“莫非出口在人家院子里?”正要让身后的影卫进去看看,便见有一团黑影从墙头上跳了出来。
      “是!”萧然话刚出口,便两手一张将二人揽住就近跃上墙头跳了出去。
      一落地明淇便急匆匆推开萧然,愤愤道:“你抱我做什么?我自己能出来!”
      萧然不语,将脸转到了另一边。恰好看到三道黑影,其中一道黑影头上还有一把伞,右手立时握住了剑柄。
      “是我,云徵。”云徵连忙表明身份走上前。
      听见声音明淇顿时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拽住:“云姐姐,你等在这儿是舍不得我哥哥么?”
      “要闹也该看看时候。”明泓上前将她从云徵身边扯开,问云徵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想起先前在客栈发生的事,云徵心情复杂地道:“明兄,楚宫的探子已经发现你了,临都不能再呆,我要送你们出城。”
      “可是哥哥他……”明淇的话被明鸿一个“好”字堵了回去。
      明泓将明淇推到身后,对云徵道:“是我们不够小心今夜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确实不能再留在这里,可城门已闭,要如何出城?”
      “你们三人分开走。”云徵抬起手做了个手势,她身后那两个黑影便分别闪身到了明淇和萧然身旁,速度之快惊得他们下意识便要出口自卫,云徵即时开口:“他们是可信之人,会带明姑娘和这位少侠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出城,而明兄你,与我一同。”
      明鸿不疑有他,当即对明淇与萧然道:“你二人便随他们出门,要注意安全,不必为我担心。”
      二人知他言下之意是让他们听从安排毋须多言,只得依言行事。临行前萧然与他耳语,却只得了他一句“你且放心去”。云徵听见,心中虽有猜测但并不想求证,只做不知。
      分开后,云徵撑着伞拉着明泓专挑无人无光的暗处走。明泓与她同避于一伞之下,手腕被她隔着衣袖握在手中,能感觉到她掌心传来的微薄暖意,也能感觉到她纤细指尖按在自己脉搏上,他并未拒绝亦或反抗。如此走了良久,明泓只知他们现在大概是向西走,他本就对此地不熟,现下七拐八拐更是不知走到了何处,可他脚下并未迟疑。
      云徵故意沉默,却发现他对自己竟如此信任,心终是软了。细细分辨了指腹下感受到的脉搏,她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实在看不清彼此的脸,只得继续目视前方,有些犹豫地开口:“你中毒了?”
      明泓实话实说:“确切的说,是蛊毒。”
      云徵默了默,又道:“内力全失?”
      “是……也不是,”明泓斟酌着道,“确切的说是为了避免我动用内力催化蛊毒发作,因此封了几道经脉,暂时内力全失。”
      云徵这次默的时间略长,再开口时是问:“是什么蛊?”
      明泓答:“千枝。”
      脚步骤停,云徵慢慢转头:“你得罪了谁?”
      明泓语调随意地道:“雪楼立足夷泽朝堂与江湖两大漩涡之间,得罪的人何其多。”顿了顿又道:“你可是知道这蛊的来历?”
      “不知,听过罢了。”云徵果断地回答,脚下不停,口中话语夹了几分戏谑:“此毒出自南楚,据说十分罕见也十分难解,想必很霸道。你居然带着它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我是否该夸你?”
      明泓也自嘲道:“夸我命大么?”
      云徵口中发出一声轻笑,声音却未带笑意:“夸你心大,不知死活!”
      明泓噎了噎,默了须臾方道:“来之前我想过了,我想我不会死,如今也确实没有死。”
      “雪楼近几年在夷泽风头正盛,所谓树大招风,你的命多得是人想要,可你不但让人给你下了毒,还冒险离开夷泽,千里迢迢越境来此……你能活着站在我面前,倒也让人意外。”相比他这个当事人表现出的风轻云淡,云徵却因他这一路可以想见的危险而表现严肃。
      听了她似是关怀的话明鸿似乎心情不错,语调也轻松了些许:“其实也没有那么危险,我此行十分小心,即便是楼中之人也没有几个知晓。况且淇儿与萧然各有所长,有他们相随在侧,即便偶有麻烦也不难脱身。”
      “可你出来太久了,身为雪楼楼主太多人对你大感兴趣,你的失踪早已不是秘密,否则也不至于发生今夜之事。”听着他随意将那些危险三言两语弱化带过,云徵却直接揭穿了他粉饰的太平假象。末了叹了口气,道:“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来找医圣孟夫人的吧,可惜……她已经失踪月余。”
      听到她说出的消息,明泓虽黯然却并不意外:“有所耳闻。”
      这种随便一打听就知道的事他知道也是应该的,但听到他的回答云徵还是更安心了些,毕竟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挫折。顿了顿她才又道:“那么你来临都确实是来见我的?”
      “自然是。”明泓想了想又补充道:“在南楚我也仅你这一位朋友。”
      “朋友……”云徵沉吟道:“前两年有人来楼中拖傅先生给我传了句话,说是北方有位故人十分挂念我,问我安好。是你所为?”
      明鸿承认:“是我。那时听闻了你在临都的消息,除了折月坊与傅先生,也没有其他方法能做联系了。”
      云徵心中苦笑,她当时却未想到……或者说未相信是他。不免感到一丝歉疚:“可惜我这些年竟一封信也未给你寄过,实在有些薄情寡义。”
      只听明泓轻笑了一声,道:“若情义在,不通书信也无妨,若情义不在,再通书信也无用。”
      云徵也笑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道:“明兄很自信。”
      明泓却言之切切道:“我不是自信,是信你。”
      “信我……”云徵沉吟片刻,心中想起那卷谒书,张口道:“说起来,我还没有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明泓侧目,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听她语气平静得不寻常,心想她还不能忘怀当年之事,便道:“清和,我来此不是为了让你忆起往事,也并非想要你谢我什么。”
      “那是为何?”云徵紧跟着问道。
      她问得直接,明泓明显犹豫了一瞬,方道:“孟夫人失踪,我身中之蛊却唯她可医,然纵使雪楼势力再大手也伸不到南楚。听闻你这几年一直在南楚四处游历,名声在外,熟人也多,总比我这样一个初来乍到的有门路,因而找寻医圣一事,要请你相助。”
      “原来如此。”云徵并不意外,他这般打算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孟夫人妙手名满天下,寻她的人数不胜数,不外乎一些有权有势有手段的,可到如今这没听说谁寻得踪迹……此事难办。”
      “确实。”叹了一声,明泓语气略显沉重地道:“然关乎身家性命,别无他法,是以清和……我唯有托你查探,能寻得一些消息也好,无论此事最终结果如何,这个人情雪楼上下都会记得。”
      “将身家性命相托……”云徵嘴唇微动,平淡地回道:“明兄便这样信得过我?”
      “信得过。”明泓脸上带着笑意,话里却隐含歉疚与深切:“听闻南楚以严刑峻法治民,设琉璃山庄耳目遍布朝野,想我一个他国之人,身份立场都将以夷泽为先,此番秘密潜入临都已然犯了忌讳,你见我是冒险,我自当信你。何况我们还有昔日情义,我想即便你会拒绝我,也断然不会将我置于险境。”
      一番话说得可进可退,显得他赤诚明理,显得她重情重信,是以“拒绝”就显得不那么仗义了。云徵尚未接话,只听寂静夜里有一阵脚步从前方巷子里传来,听声音不止一人,且又轻又快都是练家子。因此不等明泓反应,她手臂一伸自身后揽住他跳上道旁不知谁家的院墙。院里不知栽了什么树,长得枝繁叶茂探出墙头,正好掩护了他们。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又很快远去,二人这才缓了口气,跳下墙头。
      云徵皱眉道:“亥时夜禁,那时若他们还不放弃搜寻我们就危险了,要走快些。”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便听见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更鼓声,亥时到了。为保王城安全,临都城施行夜禁,亥时至卯时之间禁止夜行,除了有特权的一部分人,例如密探、巡逻卫队和钟鼓报时的值夜人。
      “你并非要带我出城。”明泓突然说道,不是询问,而是确定的语气。
      云徵坦言:“我确实没有这个打算。”
      “可他们确实要带我那妹妹与下属出城。”明泓说着,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你是要他们替我引开那些探子。”
      “不错。”云徵承认,接着道:“城头上五步一岗,还有军官守将,再有人打个招呼,城门口便是一只猫都出不去。不管过四周城墙上守卫稍松些,十步一岗,人手一枪一刀一弓十箭,翻出去个人不算太难,全身而退却不易。若你还能飞檐走壁以一当十,我倒是会考虑带你出城,可现在你不能。而我,不想犯险。”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夜色又太暗看不见她面上神色,明泓感叹了一句临都的防卫,方问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你身份已经暴露,危险无处不在。”云徵侧头看着他,虽知他看不见,还是面对着他道:“今夜咬你的是临都最凶狠的猎犬,他们盯上的人就一定要咬上。你此时要做的便是藏起来,避免正面冲突。”
      明泓心中认同,可又担心:“那淇儿和萧然呢?”
      云徵领着他又转了条路,边走边道:“他们不会有事,明日我便送你出城相见。”未等明泓接话,又道:“至于孟夫人……她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临都附近,我会找找看。但你不可留在临都,在这儿我……护不了你周全。”
      明泓暗暗松了口气:“好,离开后我会另寻个去处,免得再给你惹麻烦。”
      各处街道上总有不寻常的脚步声,三三两两,急促而无固定方向,在这人行人渐尽的夜里不难分辨。云徵刻意避开,挑拣着不易被发现的细巷七拐八拐,终于在一座府宅外停下了。此处不是正门亦不是后门,而是一道高高的院墙,墙头嵌了蒺藜,墙里有树,影影绰绰。
      云徵寻了个位置,示意明泓道将伞收起,雨虽未停,但行隐蔽之事还是要尽可能的避免被发现,并嘱咐道:“带着你翻这样的墙头有风险,你可要抓紧了。”
      “好。”明泓说着收了伞,一只手从云徵背后揽过去,扶住了她的肩。
      云徵侧目看了看肩头颇为规矩的手,只得出手揽住他的腰:“这墙头鸟都不敢靠近,你倒是不怕受伤。”
      明泓方听见她的话,便觉自己身子一提一落,已然从院墙外跳进了院墙内,其间既无停顿亦无借助外力。再看那足两丈高的院墙,一点痕迹都未沾上,暗暗称赞。
      此处是花园一隅,园中似种着些花花草草,但看不清楚,花丛间隔间用鹅卵石铺了窄道,微微泛着白。明泓抬眼看去,雨夜里只隐约辩得院中几棵树木和屋舍轮廓,虽是座好宅子但在这满城富贵的地界倒也无甚出奇。
      “这些树上系了铃铛,别碰到。”云徵提醒一句,扯着他的袖子摸黑前行。
      明泓见她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便放心跟在她身后,直到来到一座阁楼下。
      阁楼下层未掌一灯,但门口立着两人,手按刀头脚踏守位,都是习武之人。阁上窗扉禁闭,内里灯火通明,窗纸上映出些许室内剪影,并未见人影。
      暗处的明泓心中猜测这是何人宅邸,阁上所居何人,却无从猜起,又不能相问。云徵观望了一番,在他耳边轻声道:“在这儿等我。”不待他发问便身形一动不见了人影。依稀瞥见一道残影,速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风吹动的雨丝,落在阁楼上的一扇窗外。少顷,那扇窗被人从里面打开,有一个人站在窗里,背着光看不清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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