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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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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连绵的日子，空气冰冷，万物萧条。
狐三用法术隐去自己一头红发，伪装成一个凡间女子，撑着一把红伞，走在浸湿的青石板路上。虽说是伪装，但是因为不需和什么人打交道，因此也没有刻意像在当时面对肖为那样完全掩饰自己的妖异。
着一身红装，手腕间叮铃铃地晃荡着金色的镯子。令人忍不住联想起传说中数百年前的那位舞姬。
她在一户看似普通的人家门口驻足，莹白的手指轻轻叩响了深红的门。灯笼在冷雨中不灭地摇曳着。
没有人开开门迎接，门自己开了。
狐三走过院子，来到屋檐下。
“来取故人的灵魂？”
这炼魂师的面容年轻而清俊，却隐隐透着一点仿佛超越了时间和生死的淡然之感。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狐三把伞慢慢收起，四处望了一望。
“方才，谁在开门？”
“是鬼。”
狐三不信地摇摇头，再看着年轻魂师的时候，已然又变回了红发金瞳的狐妖。
“以我的修为，是可以看到鬼的。”
魂师笑着摇摇头：
“鬼都很怕生。你一来，他们就消失了。”
这个话题要是继续说下去，怕是没完没了。狐三直截了当地问道：
“从我送白狐的魂魄过来到现在，也不过二十一天而已。碎成那个样子的魂魄，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好么？”
炼魂师哼了一声，对这质疑他能力的话很不满意。
“自己来看罢。”
——还是狐三最初送来的那个制物符，只是被揉的有些发皱。但是再打开时，出现的不再是凄凄惨惨的碎片，而是一个完整的、淡蓝色的灵球，透出水波的纹样。
看样子白凌现在的心情很平静，躺在狐三的手心里，一动不动。
狐三有些发愣地看了半晌。
“果真...完好如初。”
白凌到底怎么样，狐三在灵魂状态下还是很难看出来，想要再进一步的交流，恐怕还是要找到可以承载灵魂的□□才可以。
“你这位还不是我看过的碎得最彻底的...曾有人送来的，那简直不叫灵魂碎片，叫灵魂渣子。”
“那你修好了吗？”
“当然修好了。”魂师笑得有些得意，“或者说，不是我修好的。只要灵魂本身还有足够的欲望，哪怕只剩下粉尘，它也会渐渐回想起自己所有的过往，寻回自己丢失的部分。”
“这种说法，”狐三挑了挑眉，觉得很新奇，“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想来你与其他的魂师很不一样。”
年轻魂师笑得更得意了些，狐三顿时有种很熟悉的错觉...总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是个狐妖。她仿佛都能补充出他轻摇着尾巴和耳朵的样子。
但是这不可能。狐妖中从没有人从事过炼魂师这样的职业。
狐狸修成妖后，可供选择的路是那么少...极少数的可以修成狐仙，而大多数，则选择隐入人间，弄一段风月。至少在狐三的那个年代，狐妖只有这两种去处，她也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妖成为炼魂师。她也没想过为什么。
“凡间的炼魂师对于送来的灵魂每每挑挑拣拣，什么，一旦缺少的部分多于十分之三，就已经无法修复，”魂师说到这里不屑地撇撇嘴，“他们就会想做拼图一样把碎片摆好，然后拿点灵气、或者日月精华什么的，把它们拼起来，也不管那些拼接的部分本质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任何记忆附着在上面。灵魂就算找好了载体，也不见得就能好。如果那人对于自己的记忆十分执着的话，长此以往还能想起十之一二，否则不是性格大变，就是呆呆傻傻，和从前判若两人。那些魂师不懂得思考还要不断收徒，真是误人子弟得厉害！”
...其实也未必是那些魂师不懂进取变通，而是毕竟，有些办法，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得出来的。狐三心里这样想着，又问道：
“你既然说他们不行，那你又是如何行呢？”
“灵魂不是补出来的，是养出来的。将灵魂碎片放于玉泉水中，令灵气与日月精华不断滋养，再由娴熟的魂师不断地向灵魂低语、询问，引导它自己，沿着自己记忆的轨迹，慢慢地去寻找...等到记忆完全搜寻齐全，灵魂也就生长完成了。人活着的每一个记忆，都在人灵魂的每一个部位被记录着。而不是灵魂的每一个部分，承载了人的某一个记忆。一般来说，执念越强，灵魂修复就越快。二十一天能修复的灵魂，其执念很不可思议。”
狐三安静地思索了一会儿，一时间只有雨水从屋檐滴落的声音。
“我还是感到费解，”她困惑地看着魂师，“这就好比说，你拿起一个人的手脚，拼不成一个人，但是拿着他的一根手指头，却可以让整个人重新长出来？”
“其实不需要一根手指。一根头发就够了。”魂师笑着说道，“如果你还有这白狐的一根头发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去一个可以将他□□塑造出来的地方。你要去吗？”
狐三没说去还是不去，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这么厉害了。想起我还未出谷那会儿，简直就是上古。”为白凌重塑身体她肯定也是要去的。
从前在白狐山的时候，白凌每天都是一副闲的要发霉的样子，却又偏偏不肯离开，还要拿更无聊的事情来烦她。比方说，他曾经丢给她一个锦囊，里面缠着一段银白的发。狐三当然是嫌弃得不得了，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丢，只是草草地放在自己的锁灵囊里。现在反倒可以拿出来救他一命了。
说起来，白凌给她的东西，她都没有丢过。除了那次给肖为的龙心花。其实龙心花对她也并不重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还是犹豫了。她和那只白狐的一切都说不清楚。
狐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出神，似乎有些失礼，但眼前的人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还未过问此次的报酬，以及阁下的姓名。”
“报酬便不用了，在下苏瑾。”
“你也姓苏？”
这年头姓苏的人可有点多。
“说起来，当年空濛谷被灭的数个氏族中的苏氏，正是在下的宗家。”
“你是...！”
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了，苏瑾略施法术，显露出了自己茶色的尾巴和耳朵，眼瞳则是更为艳丽的琥珀色，显得有几分温柔。
当年的苏氏，基本都是非常纯正的艳红色皮毛和绿色瞳孔，论血脉和地位，仅次于白氏。狐三除了金色瞳孔与他们并无太大分别，但已经属于杂种。上次的苏然混血程度已经比狐三还要明显，眼前的这个苏瑾已经是不知道混了多少代的产物。
“对了，我说的那个可以用一根头发还原出一个人的身体的技术，是我一个表哥发现的。他姓狐，和你一样。”
狐三的意识已经有点儿混乱。苏家的后裔，却有个姓狐的表哥...？这血统...
她从来不是个相信血统论的人，但是在她尚未出谷那个年代，血统是狐妖之间用来分出高低贵贱的重要因素，因此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会无意间用这样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同类。那个时候的说法是，血统越纯正越高贵的狐妖，其法力的上限越高，也就是越接近于仙的存在。
但是这样的混血儿居然发现了这样厉害的炼魂术。
现在她觉得很讽刺。
“苏瑾，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嗯？”
“在我的那个年代，可是个血统论至高的年代。可是那个年代的人和现在的你们比起来，并不算是有出息。和你们比起来，我也...没什么出息。”
无论是因为争风吃醋大搞家族政治的苏氏，还是仗着血统高不学无术的白凌。近来她已经见了许多和当年的他们一样大的狐妖，都是血统不正，但是比当年的那一批人有出息得多。
狐三曾经以为，唯一一个妖可以修仙的年代，是妖界的黄金年代。但是她现在开始重新考虑这个问题。那个年代到底什么地方比得上现在？
“千万不要这么说，您可是我们从小就听着长大的大人物啊。”
狐三怅然地摇了摇头：
“我除了活得长，没有什么比得上你们的。而且我活得长，很大一部分还得归功于...没骨气。”
自己被污蔑就默默地出走，族人被杀也无法复仇。一直在默默地研究，却仿佛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
苏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时候，最初那神秘的气质暂时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为了未来苦恼不已的年轻狐妖。
狐三继续说着什，声音在暮雨中，飘得格外远，也格外苍凉。
“那个时候我从来不想为什么，从来不敢想。我醉心于修仙，却从来不去想为什么要修成狐仙。仙比妖高贵吗？还是说仙比妖更强大？根本没有证据，也没有任何理智。被污蔑的时候我从来不想他们为什么决定是我，从来不想自己到底怎么样好欺负。再遇到白凌的时候，我其实知道他也许是被人陷害、牺牲掉的，但是我从来不问为什么。因为我害怕，担心自己一旦知道真相，就无法再心安理得地作为一个弱者活下去。也许并不止我一个，世界上所有的弱者...都曾经是这样想的。只要假装那些都和自己无关，只要还能勉强生活，就不会想去反抗，也不敢去思考。”
她说着，便握紧了拳头。
“白凌被人杀了，我的道行也险些被废。我甚至只想到我和他的过往，说着不能让他死...而不敢去想为他报仇。我怎么报仇？那个人那么强大。我...我不敢去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也不敢去想，为什么白凌要这样没羞没臊地粘着我这么多年。也许那个时候他其实很害怕吧。”
越想，越觉得垂头丧气。
“我并不觉得这完全是个坏事。”
苏瑾的语气十分严肃。
“不了解弱者的想法的人，也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吧。就算跪了几千年，只要腿还在，总有一天还是可以站起来的不是么？”
狐三沉默了片刻。
“我想你说得对。话说，你真的不打算收任何报酬么？”
“你猜猜我想要什么？”
苏瑾又是那样神秘地笑了起来。
“也许是，有一天妖界也能位列于六界群雄之列吧。”
“你要是真的能把这个送给我，我还可以再白送你一次炼魂的机会。”
“...别，我没那么多魂要炼。”
那天狐三是踏着雨来的，也是踏雨而归，手腕上的金镯叮铃作响。
——到底还是没有给他什么报酬，不过现在的狐三也给不起。拿自己的研究手札来换也不是不可以，可惜人家的专业不相关。
但是...
“总有一天，我会还给那些信任过我的人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要给他们身而为妖的尊严。”
再也没有妖会像曾经的狐三那样麻木而胆怯地活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被发了黄牌，还被删了评论？？？
哭唧唧，还没有来得及回复呢！
放心啦，本惇惇可是满级的，想要从坦克转行当废刺客也没有那么容易【哭
不...不要杀猪刀！本7是真的重感冒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