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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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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家日子不长,丁香就来了。自从彼时带着丁香一路回家,丁月华与她交情渐深、日益熟络,到如今已然十分交厚。
丁香见她回来,好生欢喜:“月华姐姐,你回来就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一张大红请柬:“等到了这一天,能不能不要再出去办事啦?”
“你要成亲了?”丁月华惊喜道,“傻姑娘!你要成亲,我搁下什么事也得回来喝你的喜酒呀!小安向你求婚了?快说说,他怎么求的?”
丁香两颊微红:“他一向木讷,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丁月华笑道:“其实我一直没弄明白,小安那么个憨憨的闷葫芦,怎么就会博得了你的芳心?”
“他虽然嘴巴不甜,从来不会献殷勤,可是他让我觉得踏实啊!我能知道,他一直都会在,能给我一个家。我只想有个可靠的归宿,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小安对我好、让我觉得就像亲人一样,我也越来越离不开他。也就是这样了。”
丁月华愣了一下,有些惭愧似的挠挠头:“我忽然发现,你的想法比我实在多了,亏我还比你大些呢!”
“月华姐姐,你本就有家、有亲人,与我不同。我孤身一个,若不是姐姐和那位展大人相救,若不是姐姐帮我,是料难有今天的。经历不一样,自然想的也不一样。”
“展大人……”一提起这三个字,丁月华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沉了一下,她捋捋头发,随口问道,“你没给展昭送张请柬”
丁香摇头:“我也犹豫来着。展大人之于我,是大恩人;可我之于展大人,只是他救过的许多人之一,恐怕他都未必记得我了。我若请他,只怕唐突冒昧。前两次小安到京城办货,我有让他带些土仪送过去,不巧都赶上展大人外出办事,没有能见到面。他那么忙,怎么会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呢。”
“是啊,他是很忙的。现在只怕是更忙了。”丁月华的笑容渐渐淡去,“说起来,听说他也要成亲了呢。”
“真的?”丁香眼睛一亮,本待好奇地多问几句,却见丁月华颊带惆怅,“姐姐,怎么一提展大人成亲,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有吗?可能吧。毕竟算是我兄长,或许是有些舍不得。”
丁香笑道:“只听说有姑娘惜嫁,倒头回见舍不得兄长娶亲的。当初丁大嫂过门时,你也这样舍不得大哥来着?”
当初?当初大哥成亲时,自己不是欢天喜地笑逐颜开的吗?
丁月华稍稍晃神,很快就意识到话题差点被自己带偏,连忙把话题拉回来:“不说他了。丁香,你成亲,我一定从京城最有名的银楼,订一套最最漂亮的头面送你!”
“谢谢姐姐了!其实,你能来喝喜酒,我就已经最开心不过了!”
当天晚上,并没有吃乳酪,可是丁月华又失眠了。她惴惴焉想不通一件事情——
“只听说有姑娘惜嫁,倒头回见舍不得兄长娶亲的。当初丁大嫂过门时,你也这样舍不得大哥来着?”
自打离京前夜,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心里空落落的。除了听雨潭的秀丽风光和丁香成亲的消息,令她一时间心情大好,其他时候老是提不起精神兴致。她思前想后寻找原因,最终认定是因为展昭。“舍不得”这个理由,让她觉得颇有道理。
可是今日丁香一问,却又令她陷入了迷茫。
舍不得“兄长”吗?可是大哥成亲时,并没有啊。对这并非亲兄长的人,却是为何?
她几乎彻夜未眠,不由自主地回顾此前的点点滴滴,心中似乎隐隐出现个念头,却又下意识地害怕这念头会变得清晰起来。
次日一早,她就忍不住跑去找丁香。
“丁香,你告诉我,你跟小安在一起时,感觉是什么样子的?”
“感觉?”丁香茫然。
“脸红心跳?轰轰烈烈?”
“轰轰烈烈谈不上。脸红心跳么……”丁香有点害羞,“是会有的吧……”
“会被他设计的一些小惊喜所感动?”
“他哪会弄这些个。就平平淡淡跟他在一起,就很好了。”
“意思是,待在一块儿,就算彼此一言不发,也不会尴尬的那种?”
“是啊。”
“还有呢?关心他惦记他,跟他亲密无间、心心相印,以至于……好像自己跟他是同一个人一样”
“嗯……”丁香想了想,微微点头。
“他对你稍稍生分一点儿,你就会患得患失”
“……应该会的吧。”
“他若是向着别的姑娘……”
“任是哪个女孩子,喜欢的人要是向着别的姑娘,她心里都会别扭的吧!”
丁月华沉默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简直迟钝到了家,笨得像个猪头。
看来真的会是这样的。
那个隐隐出现渐渐清晰的念头,并不是她多心乱想。
那些轰轰烈烈甜如蜜糖的感觉,未见得刻骨铭心,也不一定是“在一起”所必然要具备的。而心中那些小小的涟漪,竟然会微小到令人一时难以觉察,却能在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记。
某个人竟然是这样一种存在,仿佛他就是你自己的一部分;他在的时候,只觉得平淡无奇理所应当,可骨子里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失去的。一旦失去,自己就恍若残缺不全。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感觉,却偏偏在失去之后,才一点一点,慢慢萌生出来呢?
“怎么忽然问我这些呀?”丁香疑惑地看着她,发觉她神情有异,“姐姐,你怎么了?”
丁月华定定神:“没事。我想,我想去趟开封。”
“不是刚从那儿回来吗?”
“我忽然发现,我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在那儿了。”
丁月华回到家时,丁兆蕙正眉飞色舞地跟丁兆兰讲他听来的新闻。
“谁能料到,皇上竟然把乐仪公主赐婚给了一个御前护卫。听说这名护卫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也不知究竟何等人物,竟能让皇家连身份高低都不计较了。”
“想必人家自有过人之处吧。”丁兆兰倒没他那么八卦,似乎兴趣缺缺。
“彼时上京,看街上那些官差,也没见着有什么出色人物。诶,展昭不也是御前护卫么,他在其中,倒是显得卓尔不群。这驸马不会是展昭吧?”
“你若好奇,差人打听便是。”
丁兆蕙觉得,大哥实在不是一个配合的听众,一扭头,见月华回来,便拉她坐下一起聊,“你回来早了,错过京里一场大事!我听说,乐仪公主赐婚给……”
“展昭。”丁月华声音很轻。
“真是展昭?你知道?”丁兆蕙觉得自己的眼光实在是太卓越了。
“我也是听说的。”
“我就说他是个人物。”丁兆蕙大为得意,转眼却又惋惜起来,“可惜了。本来我还动过心思,想把他弄回家来当妹夫呢,唉,没抓紧下手,倒让皇家占了先。”
“二哥,你说什么呢!”丁月华愈发心绪不宁。
“展昭你也是认识的,瞧不上?嗨,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若是别家,咱还能去争一争;皇家赐婚,难道要他抗旨吗。算了,反正世上好男儿多的是,再给你好好物色就是了。”
丁月华皱眉:“怎么说来说去,扯到我的身上来了!”她烦躁不已,想喝口水定定神,于是起身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
“刚沏的!等等再喝!”
丁月华动作太快,已然被烫了一下。
她一时出神,眼前浮现出展昭的样子——
他忍着烫、捏着杯口,把茶水倒进一只空杯;倒完以后,搓搓手指,再反过来把水倒回原来的杯子里。就这样一边轻轻吹气,一边几次三番地折来倒去。最后,他微笑着把杯子推到她面前,跟她说:“喝吧。”
丁月华慢慢把杯子放了下来。
那天,她对展昭说,邹一平跟他是不一样的。
原来,真的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蜜里调油,和真水无香。
她愣怔了片刻,忽然扭头就往厅外走。两位兄长不明就里,连喊她几声,她却连头也没回。
回到房里,丁月华便着手收拾行装,打算再去开封;可是风风火火拣了几件衣裳、刚刚叠好,却又忽然顿住了。
她颓然跌坐在床边。原本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被她抱在怀里,不经意一挤一揉,变得乱糟糟的。
去开封吗?去开封做什么呢?
丁月华,你内心深处,其实是对展昭有好感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你自己懵懵懂懂,到今天才意识到。现在你要去开封,是想告诉他这个吗?有什么用呢?就算他追求过你、就算他现在心里喜欢的也仍然是你,又能怎么样呢?
抗旨拒婚吗?
既然不能,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你拒绝他在先,他现在要成亲了,你却又要去横插一杠,这算什么?岂不是跟赵虎所说的那个连彩云一样,“明明知道不可能了,最后临了临了,还偏偏要在展大人心上戳一刀”吗?何苦来!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一念之差,也许就再也无法转圜。
如果,展昭更早些时候,就已经定下亲事,皇上也就不会招他做驸马了。哪怕只早一天,也都不会这样了。
那对连理枝的镯子……其实真的是,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