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百恋歌》燕筱卿

1、对饮

　　柔顺雪白的长发用蝴蝶结扎住，青色的狩衣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清雅的背影禁欲感十足。他或许早早觉察到自己的到来，却没有向小妖一样吓得退散，也没有像茨木一样屁颠屁颠地黏上来，只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静静望着浮着月光的溪水，浑身似乎能看出淡淡的哀愁气氛。

　　斜倚着樱花树干，酒吞想，大概因为那件事吧。隐隐理解晴明的道德观，却不代表鬼王会赞同。

　　“老是占着我的位置，不觉着过分么。”

　　酒吞懒洋洋地质问了句，沙哑磁性的声线恰当好处地随风传过去，随着传来的还有他的脚步声。没精力应对他戏谑的语句，晴明低声轻语“抱歉”，挪开了位置，目光依旧留恋着潺潺的溪水，弥漫着薄雾的虚空。

　　酒吞自来熟地在他身边坐下，岩石上还残留着晴明的体温，温凉的热度透过服饰传达给肌肤的感觉很好，宛如眼前这个人。月色迷离，朦胧地晕染出晴明隽秀的侧颜，柔和的轮廓，水青色的眼眸，樱色花瓣似的薄唇。不可否认这个男人有着倾倒众生的资本，也难怪红叶会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嫉妒？大江山鬼王怎么可能嫉妒区区一个人类。

　　能用拳头解决的事，酒吞绝不愿意深陷入软绵绵的儿女情仇之中，就如茨木所言，那不是立于鬼族顶点的男人所应干的事。所以对于鬼女红叶他已经有所看开了，感情是勉强不得的，强求只会惹人反感。

　　“要喝吗？”

　　酒吞变戏法似的凭空拿出两盏酒杯，里面盛满了神酒，摇晃的涟漪打散了月光，馥郁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晴明有些懵懂的望过来，似乎还没完全从深思中回神，那迷糊的表情、有点可爱？不自觉地勾起唇角，酒吞打趣道：

　　“怎么？怕酒里面有毒。”

　　“……多谢。”

　　晴明立时回复了平日那个清冷矜贵的阴阳师模样，接过酒盏，以绝对不算慢的速度喝了下去。酒水润泽了薄唇，泛着水色的清艳。月色撩人，酒吞突然感觉干渴，即使仰脖灌下神酒，也解不了这份渴。

　　莫名回忆起晴明跳祭舞的情形，头戴花冠，长发柔顺地垂下，衣袖随风翩然飞舞，美得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以前所见的那些美女与之相比，不过山野蔓草罢了。

　　本来酒吞只是去看热闹的，看人间最强的阴阳师怎样拯救平安京的芸芸众生，结果反被这幕惊艳到。所以当晴明奄奄一息的时候，酒吞深感遗憾，无可抑制的心痛。美的事物常像樱花一样薄命飘零，晴明、也是如此吗？

　　幸好、他活过来了，并坐在这里和自己对饮。

　　“前些天我遇见了大天狗。”

　　晴明自言自语道，又仿佛在向酒吞倾诉，柔缓清雅的语调隐隐带着悔痛。酒吞扭头观注着阴阳师，晴明微微低垂纤长的睫羽，遮掩住眸色中的情绪，他一杯接一杯、来而不拒饮下神酒的姿态非常美观，有着这个靡靡时代特有的优雅风情。想必是醉了，脸颊绯艳，神色微带迷离怅惘，晴明手持酒盏，仰望着溶溶月色，浮现出平日里绝不会有的脆弱。

　　“他指摘说，明明同‘他’是一个人，却伪善自私到可怕，不了解‘他’的大义，不了解‘他’对这个时代的失望，那就别阻止。‘该死的是你，不是他！’大天狗这么说。我原来这么惹人怨恨啊。”

　　落寞的神情拂过唇角，晴明淡淡地笑了：

　　“不过有些话大天狗说得对，我应该及早消失，也许就没有了黑晴明的存在，也就不会伤害到那么多人。”

　　下巴蓦地被扳过来，酒水摇晃，洒落进草地里。晴明被迫仰视着酒吞冷峻的面孔，可以清晰觉察到灼热的怒火快要烧红那双傲气的眼眸。

　　“酒吞？”

　　晴明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推开对方，酒吞却抢先一步把他死死禁锢在怀里。

　　“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消失，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安倍晴明！哼，号称最强的阴阳师，你若敢消失，信不信本大爷把平安京毁掉。”

　　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不过晴明能感觉到：站在鬼族顶端的这个男人，并没有戏言，态度认真到可怕。

　　“说这种话会引人误解呢，酒吞。”

　　晴明哀伤地笑了笑：

　　“我的消失对你也有好处吧。红叶或许就会把心意转向你……”

　　“不，与红叶无关。”

　　酒吞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晴明，松开下巴，转而摩挲着他的脸颊、樱花似的薄唇，细致地感受着上面柔软的温度。

　　“只与你安倍晴明有关。只要本大爷存在一天，你就别想消失。”

　　******

　　似梦非梦的情景在脑海里徘徊，即使醒来也难以忘怀。民众的惶恐、小妖的哀痛，浓郁的污浊之气弥漫平安京，宛如末世降临。朱雀大道霜雪飘舞，有人款款而来，苋红色的衣服似乎鲜血染就，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道。

　　……黑晴明。

　　那人贪婪地望着他缓缓笑了：

　　“为何一副害怕我的样子？要知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为何拒绝承认我的存在？对这个时代的愤恨，对庸碌世俗的轻蔑，我们的心情其实是一致的。”

　　那人身影飘浮，从后面把他禁锢在怀里，舔舐耳根的声音宛如蜜糖一般黏腻。

　　“来吧晴明，让我们合为一体。邪与正、阴与阳，正所谓一体两面不是吗。”

　　一手扣住他的脖颈，一手伸进衣服里，紫色指尖直抵心脏。

　　“为何这么倔强？不同意的话，我会直接吃掉你哦。”

　　不可、不可以！心里愤懑痛恨无比，然而身体无法动弹分毫，浓郁的紫黑雾气包括住自己和黑晴明，仿佛重新回到了母体时代，黑与白宛如连体婴儿般紧密相拥。意识逐渐变得浑浊，黑晴明的思维开始侵蚀进来，似乎妄图吞噬掉自己。

　　“堕落吧晴明，陪我堕落吧晴明，不要让我寂寞太久。”

　　思维链接的刹那，晴明蓦然感受到了对方无法排遣的隐痛，孤零零的魂体彷徨无助地徘徊在世间，目之所及皆是窒息的黑暗，看不见光明，看不见未来，魂体逐渐扭曲变得疯狂。毁灭、似乎只有毁灭撕裂世间，才能释放他那无法自控的情绪。

　　“这个世间于我而言毫不足惜，晴明，唯有你是我无法割舍的，唯有你是我的救赎。”

　　浓烈到引人犯罪的情感直击心脏，撕裂般的痛楚在全身扩散，往昔的悲欢离合涌灌进脑海里，晴明不可抑制地梦呓出声，然而却无法从梦魇中醒来。

　　“晴明！晴明醒醒！”

　　是谁的声音那么焦虑急切，连蕴含着法力的紫黑雾气都能穿透。

　　“晴明，你就是你，不是任何其他人！快回来笨蛋，快回来。”

　　酒吞？酒吞……

　　晴明伸出苍白到透明的右手，然后感觉到被人有力地紧握住，温暖铺天盖地而来，红热狂气的火焰似滚滚浪涛源源不绝，将紫黑雾气净化无踪。

　　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酒吞忧喜交错的面孔。晴明忽觉眼眶发热，果不其然是他救了自己。又深觉羞耻，竟然让鬼族之王见到这么狼狈的一面。

　　昨天还能和眼前这个男人无所顾虑地敞开怀抱畅谈，今日何以想要闭笼自身疏远他？晴明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认为是醉酒和清醒时的区别。

　　“总算醒来了，晴明你在梦中……”

　　从酒吞那宽厚温暖的手掌里抽出手，晴明不着痕迹的与之保持了一段距离。

　　“自欺欺人也罢，可以请你忘掉那段梦境吗。”

　　酒吞望着别开视线的阴阳师，沉默良久说声“好”。

　　“你且休息会，我去弄些醒酒汤来。”

　　说完，室内便响起沉闷的脚步声。待到那伟岸的身影走到门口，晴明轻声道谢：

　　“谢谢你酒吞，救我回来。”

　　酒吞略微停顿，回眸认真说道：

　　“如若想谢我，就不要对我那么生分。”

　　晴明不知该如何作答，也就没有回应。低垂着眼帘，直到酒吞的脚步声消失无踪，适才慢慢抬起视线，环顾着这间陌生的居室。

　　周围的布置和酒吞的穿戴一样明快简洁，靠窗的书案随意乱放着几卷经书，左手边的琉璃屏风铺展出百鬼夜行的图卷，墙上挂着巨大的酒葫芦，其余别无修饰。

　　许是因为晴明在此休息的缘故，葫芦加了贴封，没有丝毫酒气泄露。不得不说，鬼族之王意外的体贴。把醉酒的他带到此处，晴明就十分感激，他可不想阴阳寮的大家看到借酒消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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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文是电影和游戏的延伸同人。
晴明跳祭舞是电影中的情节，野村万斋男扮女装跳舞那段妖冶清艳极了，不可错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