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沉心（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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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一个人多好啊，不用再伪装自己，不用再防备他人，不用再说言不由衷的话，不用再做有违本心的事……即便知道君子应当慎独，可他还能说自己是一个无愧于心、坦坦荡荡的君子吗？
她曾在云宫中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希望什么都不要变，希望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他看着她崩溃的模样，听着她朴实而卑微的愿望，除了同她一起伤痛外，还能做什么呢？——因为他深刻地明白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从他不能自控以吸食她的血液苟延残喘的时候，从他在狂乱中将她压在身下侵犯的时候，从他不顾天下安微也要包庇身怀洪荒之力的她的时候，从他抛下长留心甘情愿在这里守着她的时候……他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高风亮节、纤尘不染的长留上仙了。
他看不起，更不能接受如今的自己——他早已经被她拉下了凡尘，坠落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曾经的高傲、自信、不可一世，都在他想起自己做下的丑陋行径后被击得粉碎。
他清楚地记得濒临死亡的那几日，剧毒的折磨使他道心尽失，他渐渐对自己的情绪失去了控制，变得暴躁、乖戾，让她吃尽了苦头。最糟糕的是失去控制地不仅仅是情绪，还有那些被他苦苦压抑、小心隐藏起来的情感。一向看淡生死的他，第一次对生命有了强烈的留恋，心中满满都是无力对抗命运的悲凉与愤恨，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一直为救他疲于奔走的傻丫头……其实在因为被她施了摄魂术而失忆期间，他就应该猜到自己做了什么，毕竟那几日他几乎每天都是从各种绮梦中醒过来的……
他至今没有勇气面对这样一个自己，虚伪、怯懦、自欺欺人、口是心非……
什么“师徒之情”，什么“养不教师之过”，搪塞得过世人骗不了自己。
他知道她曾经十分惧怕自己的心思被他知晓，甚至不惜在被他人威胁时起了杀心。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师父早就没有资格责怪她执迷不悟了……在这段错位的情感中若说错，都是他的错。他为人师表，非但没有尽到做师父的责任，还对徒弟做下那种禽兽之行。害得她在不应该有的感情里愈陷愈深，不能自拔，最终铸下大错。而她更不知道的是，她的师父其实比她还要恐惧——
小骨还小不懂事，分不清爱与孺慕之情不是她的错。可是自己已经活了上千年了，难道还勘不破这世间情爱么？（小说原文摘录）
事实证明，他真的是勘不破。
修道千年，白子画度人无数，这一次唯独度不了自己。
生死劫，果然是避无可避，厉害至极。
白子画缓缓伸出手，一道银光闪过，天空中顷刻间飘起了洁白、晶莹的雪花。他抬头仰望着漫天的飘雪，久久伫立，直到整个云宫银装素裹。
她喜欢的吗？她此时可还记得他们最后快乐的时光，就是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中？那时的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应劫在即，可她的笑容足以让他将一切的烦恼抛之脑后……
不，只要看着她，他的心中就充满了喜悦。
就如同很多年以后这般。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户洒入馨香的卧房中，照得锦被上的并蒂莲花格外艳丽。画骨峰上已是万籁俱寂，唯独卧榻之中尚传出窃窃私语。原本夫妻两一番亲昵过后就照常相拥而眠了，无奈花千骨腹中的小小人儿一直翻跟头扰得她无法入睡。于是已经睡着的长留上仙被娇妻无情摇醒，定要他陪着她说话解闷。
不知怎么就两人就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云宫往事，而这恰恰是小女子心底最不能释怀的心结之一。
在白子画坦诚了自己那几年间因为曾犯下禽*兽之行而羞耻万分后，趴伏在他身上的小女子颇为动容，宽慰他道：“其实当时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入魔了才会那样，从没想过你会对我动心。”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也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她还以为只有自己……咳咳……
“那你知道以后，有没有对我这个师父很失望？”身为师父，平日里道貌岸然教育徒弟不能行差踏错，实际上自己却表里不一。
花千骨用手指戳着他的心口，郁闷地答道：“我失望是因为你心太冷太狠。”
白子画苦笑道：“我何尝不想对你好？可那时我太害怕了……”
花千骨更郁闷了：“你就是不信我，怕我毁天灭地。”说罢，由手指戳改为小拳头捶。
大手抓住那只作乱的小手按在胸口，怕小女子又胡思乱想，白子画忙耐心解释道：“不，关键是生死劫。”
“生死劫？”花千骨诧异地抬起头，她都快忘记自己与白子画互为生死劫的事了：“搞了半天，症结是在生死劫上？”
“可以这么说吧……”白子画的思绪又飘回昔年在破庙中第一次见到生死劫真容的场景，恍若隔世一般。他凝视着爱妻的熟悉的容颜，幽幽说道：“对于生死劫，我曾有过无数的想象会给自己带来毁灭性劫难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当我见到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时……”
“哼！”花千骨冷不丁地掐了一把夫君腰间的软肉，心里酸溜溜的：好啊，她当年好歹也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了，没想到在这人眼里居然是“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是了，长留上仙活了上千年，理当遍阅群芳，什么环肥燕瘦的仙子没见过，还有个艳冠六界的红颜知己在身边，岂会把她放在眼里。愈想愈气，遂翻过身子以背相对。
白子画只觉小女子耍起小脾气来娇憨可爱，身子跟着贴了上去，口中哄道：“我是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纯真美好的凡人小丫头，能有什么能力使一个堂堂上仙万劫不复。”说着他从后面拥住娇妻香软的身子，摩挲着她敏*感的耳垂，在她耳边呢喃：“面对着你这样的生死劫，我打心底怀疑师父和前人都是在危言耸听。但我万万没想到我的生死劫竟会是情劫。”
白子画平日里虽然话少，可说起情话来相当高明，既不露骨又能让小娘子听得骨头酥软。花千骨心里十分受用，只是嘴上还饶不过：“所以你就偏要逆天而行，想要创造奇迹？”相识三十多年，对于师父兼夫君两面性她是最清楚的：别看长留上仙外表圣洁光华，内心实际上很是桀骜不训，能产生与天相斗的狂妄一点也不奇怪。
白子画轻叹一声：“与你朝夕相对数年都相安无事，我难免就有些飘飘然了。自从雪山之后你总是噩运连连，我才真的怕了……早知道这生死劫这般简单就能解了，我就不会……”
没错，生死劫在两人敞开心扉决定今后好好过日子之后，便出人意料地解开了。
花千骨想到自己在云宫中三年的悲惨经历，还是感到万分委屈：“守在云宫外面三年都不见我，你真狠得下心……”
不料白子画听了这话白眼一翻，没好气道：“你还不是一样狠心？”
作者有话说第144章 沉心（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