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之乐莫乐兮新相知》玉羽儿

111、绾青丝（20）

　　我从未将自己心中的彷徨跟夫君吐露过分毫。不是我不明白夫妻间应该坦诚相待的道理，而是我过于贪恋如今美好又平静如水的生活。我的逃避，我的装傻，都是因为我害怕这种平静会被打破，哪怕仅仅是在水面上泛起一点涟漪我都不想冒险。我的夫君呢？他或许是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或许是根本也与我一般在逃避在装傻，欺骗自己说我的娘子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很早就已经知道，我的夫君他其实并不想我记起什么。
　　所以，如今他问我为什么没有服下归仙丹，我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了。方才避重就轻没有向他说出自己心中的包袱，已经让我深感不安。我不想对我深爱的人隐瞒什么，更不想因为实话实说伤害他。
　　我只能暂时沉默，假装自己是一只鸵鸟。
　　见我迟迟不出声，夫君也察觉出了异样，闷声问道：“你不想恢复记忆了吗？”
　　是错觉吗？为什么我会在他的语气里听出满满的心痛？
　　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他吗？
　　“不是不是……”我慌了神，下意识就否认起来。可夫君的脸上毫无表情，用他那双淡漠的眼睛盯着我，我只觉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硬着头地找了个理由来搪塞：“师父……我……我觉得得先问过你……”
　　他终于有了反应，剑眉一挑：“真的？”
　　“真的真的！”我心虚地整个人靠了过去，抱着他的手臂扯住他的衣袖，急切地想让他相信自己：“你平常教过我的，不要毫无戒心地相信别人。我都不记得杀姐姐了，怎么能随便服下她给的丹药？”你看吧，我多乖……
　　听了我一番自以为合情合理的解释后，大仙人依然冷哼道：“你不记得他，还不是请他进来吃饭了？”
　　“我……”
　　我彻底语塞，无法再为自己辩驳些什么。夫君到底做过我的师父，我的一举一动，自以为聪明的小动作，从来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从来都逃不过……
　　他的大手覆了过来，轻柔地包裹住我的小手。我正处于极度忐忑中，手紧张地握成一团，凉凉的尽是冷汗。他将我的手缓缓地舒展开，我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传来，无比地温暖。
　　他轻叹一声，问：“小骨，你是不是还是觉得太寂寞了？”
　　寂寞？他没来由的话让我愣住了。
　　没错，我确实感到寂寞。
　　这几年来，我的生活里全是他，没有孩子，没有朋友，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伴相依。然而我想不通的是我为什么会觉得寂寞——在花莲村中漫长的十六年里，我都是守着爹爹一个人过的。那时候我也是没有娘亲，没有朋友，除了爹爹全部人都避我如蛇蝎，我尚且能心如止水。如此这般，十六年来我都过来了，为何如今却不能抑制心中的渴望？
　　我不止一次地想到：会不会是在我毫无印象的那九年里，我曾经拥有过那些？
　　“唉……”夫君握住我的手，垂下眼帘满怀歉意地说：“你生性喜欢热闹，让你天天守着我一个人，确实为难了你。”
　　我的心揪成一团：要说为难，应该是我让他为难了吧？堂堂一个六界至尊，本应该睥睨天下，叱咤风云，受人膜拜才是。如今为了我这个孽徒万劫不复，空有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地。与他相比，原本就孑然一身得我又能失去什么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呢？
　　终归是我太贪心，太不知足了。
　　我凝视着他因为渡我仙身而略显苍白的脸，郑重地告诉他：“师父，只要我们能好好在一起，比什么都强。我可以没有朋友，没有孩子，唯独不能没有你。”
　　夫君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一直拧起的眉霎时舒展开来，仿佛一下子整个人都轻松了。他张开双臂将我揽入他坚实的胸膛，下巴十分自然地抵住我的鬓角，我们就这样自然地依偎在一起，一刻也舍不得分离。
　　良久，夫君说：“小骨，我们再住几日吧！”
　　“那是当然！”我放下一直扯在手里玩的他宽大的衣袖，伸手摸摸他消瘦的脸：“你身体虚成这样，当然要留下来修养几日。”突然想起了什么，顾不得尚沉醉在温情中的大仙人，我撸着袖子从他怀里爬了起来。
　　“你去哪？”夫君显然不愿意我在这时候离他而去，又将我拽住了。
　　我心疼地说道：“我去杀只鸡炖给你补补！”
　　他剑眉一蹙：“小骨，我茹素的。”
　　哦，差点忘了。那怎么办呢？
　　对了，还有玄血花！我真是傻——有玄血花还喝什么鸡汤。
　　我方要开口，只觉得有人在扯我的衣角，一回头对上一个圆滚滚的小小人，他吸允着小手指，奶声奶气地撒娇道——
　　“娘亲，我要吃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