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重迟

56、第五十六章

　　终于回到了两个人的窝，徐云起回家把鞋甩到一边，整个人瘫在沙发上。

　　“唔，飞这么久真是太累了。现在一点都不想动。”

　　有光把行李箱放好，看人横在眼前，眼底有火光，“你不用动，我来动就行了。”

　　然后……他就动起来了。

　　良久，某人心满意足地起来准备做点饭吃。情事已了，徐云起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太开，有光喊了他两句，见他沉沉睡去，也不打算吵醒他，扛着人回卧室。然后慢慢收拾行李，他是真的不累，只要跟徐云起在一起就一点也不觉得累，无论为他做什么事都很好。他如家庭主妇一样地收拾两个人的行李，想徐云起安然睡在楼上，简直挑不出日子还有哪一点不如意来。

　　云起第二天回了学校复课报到，有光还在家里混吃等死，好像从他小时候开始就很少有这样的机会痛痛快快地荒废时间，感觉也挺好的。这几天又有猎头打电话来，但工作的内容听起来强度就很大，他想想就觉得头疼，

　　其实，他还是有些头疼的。

　　云起觉得神奇，因为一直都是有光比较忙，现在他每天早出晚归的，剩了景有光一个人，好像专门在家等着他，心里暗爽。有光给他碗里夹着菜，注意到他的情绪，“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发生吗？”

　　云起不想戳有光待业的伤口，摇头，“就是每天都很开心嘛。”

　　有光也笑，空气里全是粉红泡泡。

　　门铃声响，男配角戳破了粉红泡泡，宋自稼，靳北拿了瓶酒来，靳北毫无意外地直接冲着饭桌去了，徐云起诡异地发现有光对宋自稼很是冷淡，这种冷淡太刻意，刻意到靳北大大咧咧地说出来，“自稼怎么惹你了。”

　　有光默然不作声，宋自稼苦笑一声，给云起道了歉，”云起，我不该告诉你们有光车祸的事情。“

　　徐云起听了这道歉还不知道作何回应呢，景有光拉下脸，“宋自稼，这是重点吗？”

　　大家一时都懵逼了，这不是重点什么是重点？

　　“自稼，你知道我对云起的感情，我生气的不是你告诉我爸妈我出车祸的事情给我们两个添的一点小麻烦。我……我生气的是，我认为以我们对彼此的了解程度，你该知道我的选择，我觉得你会为我忍下来，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宋自稼说不好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景有光这个人啊，太会切他的命门了，这叫他怎么还去爱另一个人呢？景有光太清楚也相信自己的人品，知道自己绝不是为了心里那点不能实现的小念头故意说云起的坏话，也知道自己只是一时义愤填膺想给云起找点麻烦而已，他失望的是自己作为朋友的失职，他失望的是，我那么了解他想和徐云起在一起的愿望，为什么不能为他咽下不忿。

　　徐云起是一开始就不觉得宋自稼有什么问题的，在有光都因为后遗症住院的时候如果再隐瞒真相，那才是令人苦恼的事情呢，宋自稼这一道歉，他自己都觉得人家好像是在寒碜自己，“自稼哥，都是我不好，但是我以后会和有光哥好好过的，不会让他再遇到什么危险了。”

　　宋自稼含糊地应一声，冲有光示弱，”以后不会了。“

　　景有光跟他干了一杯，“Cheers,my best friend.”

　　酒饱饭足之后，大家都舒服地瘫痪在桌子边，靳北好像才记起来要说什么，“我们打算回国了。”

　　云起反应还挺强烈的，“怎么会？”

　　有光也挑眉，看向宋自稼，”你也要走？”

　　宋自稼低下头，靳北解释道，”国家留学委开了张特殊贡献科研专家人才大名单，我们两个都在名单上。清大邀我回国，有教授职称还有副院长的职位，听组织的意思只要我回国什么心都不用操，连单身的这个问题都能帮我解决了。我觉得挺好，在美国呆了这么多年，吃了你们这么多饭，也想回去尝尝正宗中国菜了，我现在手上也没什么科研项目，清大那边也很急，估计月底就回去了。自稼的话？“

　　宋自稼接过这个话茬，“嗯，我家里面也催着我回去报效祖国，那边开出的条件确实很好，我也答应了。我带的硕士生还有三个月拿到学位，我还会在这里待几个月。”

　　这不能不算是好消息，徐云起也挺为他们高兴的，但是又觉得人一个一个都走了，想想就怪寂寞的。这时候导师给他传来简讯，让他回实验室帮着师哥完成一个实验，云起就急匆匆地跟大家告别出门，有光的眼神就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出门。

　　靳北见他们感情这样好，下意识去看宋自稼，宋自稼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叹口气。

　　三个人一时之间都没人说话。

　　靳北一会儿点了根烟，他是离婚以后才开始抽烟的，其他两个人也没拦，就任他抽。一根完了以后，靳北又倒了杯酒，”上一周我开车去看了她……她现在住一个很平常的公寓，跟她先生一起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往家里走，看起来就很辛苦的样子，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快乐的样子，就像一个天使。我就在想啊，这个地方实在太让我伤心了，要不是还要办手续，我甚至一天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了。”

　　“回去也好，靳北，北京城多的是我们俩做不出来的吃的，也多的是好的美丽的姑娘。”宋自稼安慰他。

　　靳北反驳，“她也是好的姑娘，真的，她真的也是很好的。你们不要把她想得太坏，她……她真的也挺好的，只是……”只是不爱我罢了，但这也不是她的错。

　　其他两个人也都是为爱所困的人，也没怎么反驳他，有光看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恨不能赶快打包把他送回国让他去开始新生活，只要兄弟你别再这么伤心了。

　　靳北见受他情绪的影响，大家的气压都有些低，让三个人举杯，“来来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嘛……现在交通网络都那么发达，我们想见随时都可以见面，有光，咱们可说好了，我下一次结婚的时候不管你在忙什么也都要回国参加我的婚礼。”

　　“那是当然，任何时候，哪怕我正在参加美国总统选举，你说要我回去参加婚礼我立刻就停止电视直播做着飞机就去了。”

　　靳北被有光逗笑，对宋自稼吐槽，“有光可能真的变傻了。”

　　靳北喝得有点多，其余两只把他扶回房间睡了，太晚了云起打电话说不回来，就剩景有光和宋自稼两个人坐在客厅谈话。

　　其实这样的谈话进行过很多次，他们以前彻夜从数学物理谈到诗词歌赋，从诗词歌赋再谈到人生哲学，也一起看云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如果没有徐云起，未尝不是一对神仙伴侣，然而人生的际遇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或许以后他们再难有机会共度一个夜晚，更可怕的是，他们再难有什么话说。

　　一时之间大家都是沉默。

　　这两个人都是定力极强的人，干耗了很久之后宋自稼认输，“我来之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跟你说，但是现在好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有光很体贴，“那就不说了吧。”

　　“……”

　　“自稼，我也有话想要跟你说。我以前看到一个很有趣的理论，大致是说聪明的人都难以找到真正的爱情，因为爱情这玩意经不起推敲，只有智商低的人才能稀里糊涂什么也不想地爱下去。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可以找到这样一个人，他不仅是我少年时就存在的莫名其妙的妄想，更是我深思熟虑以后确定的人生伴侣，我爱他，想跟他组建家庭，想跟他白头偕老。自稼，我会过得很好，你放心。”

　　“我知道啦，哎……要是当时我喝了那个海带排骨汤就好了。等等不太对，有光，云起说他不吃海带的。”

　　“那是后来他吃怕了。徐云起最吸引我的地方是他身上那一种纯然无忧的快乐，被一碗海带排骨汤不断牵动的明快爽朗的情绪是我和你这辈子都不会有的。自稼，如果以后你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你会动心的。”

　　景有光一定不知道他在竭尽全力描述徐云起的魅力的时候自己是怎么样blingbling发着光，宋自稼摇摇头，却不反驳有光。

　　“我不会为了让你放心幸福随便找个人结婚，那对我们都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我也相信，我的深情厚爱并不影响你继续过你幸福的小日子，有光，咱们就先翻过这一篇，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对物质看得比较寡淡，从老东家捞的钱也够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麻烦省省给我介绍工作的心。”

　　“为什么不回学校教书？如果做科研很耗费精力头脑的话，只是带学生教科学家并不费劲，比较自在。”

　　“我没有这能力。我妈以前让我给明朗辅导功课，我每次看他连牛顿定律那样的东西都弄不懂就来火，就自己替他把作业做了。我要是当了老师，估计每天都在替学生写作业了。工作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咱们也把这一篇翻过去。来来来，第三篇。”

　　第三部分的主题是：重子里的粲夸克、底夸克、顶夸克，轻子里的T粒子、丁肇中/里克特粒子的分辨，以及强子对撞机的下一部改进方向。

　　此处略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