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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洞房花烛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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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鲤近来的生活过得十分安逸,自她醒来之后开始,自她从祖师祠堂拜了万剑一和水月的牌位、又拜了苍松开始,更是自她去了草庙村拜了该拜的人之后。
走出了三十年的旧时光景,安逸到几乎无所事事,连走两步路都有人搀扶,生怕她磕着撞着。
问题是,她久病初愈不假,但也没虚弱到事事要人服侍的地步。
起初她还有些得意。
喝水有人倒,吃饭有人端,穿衣有人帮,就是洗澡也有人帮忙洗……
难为情是难为情,可难受的人又不是她,自有人压着难耐的欲念甘之如饴地伺候她,事必躬亲。
而她,哄着小鼎咯咯大笑,摇着小萱软乎乎的身体甜甜入睡,还有小竹峰旧时姐妹过来执手相与,又有没见过的新入师妹恭敬问安,更有乖巧听话的小师侄逐一拜见。
这日子过得,哪怕是人间帝王家的太上皇都比不过。
但渐渐地,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李鲤想下个厨给林惊羽做顿好吃的,被拒绝,“厨房里烟太熏。”
她想帮衬着朝阳峰的师兄弟处理点内务方面的事,也就看些单册账簿,被拒绝,“当心眼睛熬坏了。”
她想帮林惊羽绣点做点帛缎什么的,被拒绝,“手会酸。”
她想在房间里清扫打理,连叠个被子都被拒绝,“你别动,我来。”
以至于——
她到现在散步就没出过朝阳峰首座大人的院落,原因是,“外面风大,别吹凉了。”
林惊羽啊,林惊羽……
每天晚上抱着她入眠,既想牢牢扣住她不放,又担心压住她心脏伤口会痛,半夜里还会偶尔推推她醒来,就害怕会是一场梦。
李鲤睡得再迷糊也会清醒地醒来,耳边是他喃喃她的名字,呼吸气流扑在她的颈间、她的脸上,温暖地让她眼角滑下热泪。
心里疼得厉害。
她到底是后悔的,后悔她的心狠。
“你很闲?”
“你要休息一会儿吗?”
完全不在同一个话题当中。
李鲤鼻子有点酸,抬头看看碧澄澄若蔚蓝琥珀的天空,努力让泪花回去,又看着身边清朗冷毅的男子,对方有力的臂膀揽着她的腰身、扶着她的手臂。
“惊羽,一脉事务,多得不得了,你这整日里有这么多大把时间陪我?”
“嗯。”
“可朝阳峰的事我好像也没见你处理过一件。”
“嗯。”
“不过好似大家也理解,朝阳峰从一时门庭若市到现在我连续几天见不到一个人了。只是日子久了,难免惹人非议,说你沉浸美色,不务正业。”
“嗯。”
她美目一瞪,容色鲜活明艳,“你什么态度?”
林惊羽也低眉敛目,温声道:“我听着。”
李鲤撇了撇嘴,这人除了年纪和功力涨了之外,其余的就好像没变过,堵人话的本领还是这么强。
不务正业的事,林惊羽能不做就不做。
李鲤知道他不会当个甩手掌柜,忙里挤出时间照看她,倒不是他对朝阳峰有多上心,事实上从他和张小凡的态度来讲,这兄弟两人巴不得青云赶紧再出几个接班人快快接手这大摊子。
林惊羽顾虑的,是她会惹人非议,这才公事私事两不误,倒把自己折腾得瘦了些。
“所以……”她莞尔逗他,“你准备走到哪儿都带着我吗?”
“说反了。”白衣男子凝着神色,眉眼似清越远山如画,话语说得一本正经,“我倒是希望你准备走到哪儿都带着我。”
带、着、我……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挺重。
林惊羽当初有离开青云的念头却没想带着她。
后果是伤到了李鲤也伤到了他自己。
李鲤横心一剑的时候也没深思会带给他多大的痛楚,伤到了林惊羽也伤到了她自己。
女子美是美得不可方物,就是脸有些清瘦,进补了很多依然看不出红润的色泽。
她顿下脚步,靠过去埋在林惊羽的胸膛前,眼眶里突然湿润得不行,要流出泪来。
失而复得。
这四个字不仅适用林惊羽,也适用李鲤。对她来说,这样的惊羽,让她倍感弥足珍贵,什么都舍不得拒绝他。
斩龙那一剑,是彼此心头的殇。
李鲤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左胸处无半分的伤疤在,可洗浴时他的目光深处会翻涌出丝丝哀恸,就如同万千星光同时酸涩的模样。
而她也感受得分明,粗硬的指腹抚过时,有微微的颤抖;他也会轻轻吻上来。
这些事情,无关欲,关乎爱。
“我会健健康康,一直一直,陪你到白首。”
男人身体一僵,垂下的眼眸里复杂地看不清情绪,刀削剑刻般的俊颜有种寒日冰冷的决绝,结满冰霜,而后,露出了如受伤的孩童般脆弱伤心的表情,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一字一句,说得极为低重,“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骗我,你要是敢离开我,我……”
山风清凉,徐徐地吹拂院落里的松树,华茂的松叶细碎作响,飘着浅浅的清香。
林惊羽本来想说点什么狠话,一定要是那种狠戾疯魔到极致的话,毕竟他再也不能承受失去她的那种撕心裂肺了。
他也想口出冷情淡漠的话,就如她当年那么狠,不惜用自己的命胁迫他。
可是,她在哭。
在他怀里无声地哭。
再狠再绝的心境,到头来因为她的眼泪,也溃不成军。
“阿鲤……你不能再出事了……”
“好,不出事,我保证。”
“没有你……”林惊羽圈着她单薄的身躯,语气薄薄得像是烟雾,碎语玉清脆击打的男声低沉浑厚起来,“没有你,什么都没有了,阿鲤,你是我的命。”
三十年光景,林惊羽越来越强大,所向披靡,甚至二十年前就胜了青云的不世奇才,不是三百面前的万剑一,而是三百年后的万剑一。
师尊们高兴。
师兄们高兴。
他也高兴,然而高兴之余,有一个念头,逐渐在他心里成型。
如果李鲤不在……
如果李鲤没了,那么林惊羽也会死,心死。
对一切心灰意冷。
枯寂。
死寂。
他足够明白为什么兽神一心求死……一辈子太长了,长到若是孑然一身,长到失去挚爱,那便什么生气都没有了。
正道的责任他会扛,青云的责任他会扛,直到死,他都会坚守他要守护的师门与亲人。
但是并不矛盾。
李鲤是林惊羽的命,是他的命。
明媚的暖阳倾洒泻光,李鲤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想起他声音如利刃的寒光般,心下怔忪心疼,慢慢稳住自己的情绪。
以后的道路那么久远,他们一起走,她都陪着他。
如果她是他的魔障,那么就让她来解。
她会护着他,会守着他,不会让人欺负他。
既是他的命,李鲤既然都能豁出性命去爱他,爱他轰轰烈烈也能爱他细水长流。
两情即便长久,如今的情况,她却是朝朝暮暮也不愿放过了。
朱红嫁衣似火,一双素手抚过绵软的衣料,珠绣栩栩如生,颗颗珠宝伴丝线绣成鸳鸯并蒂图案。
从哪儿开始让他欢喜一点呢?惊羽不让她做这也不让她做那的,这些,之后再跟他磨。
她是想要好好跟他过日子的,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只是她还需要养伤,时日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
那就……
那就先从为人妻要做的事情下手好了,补给他一个洞房花烛。
同床共枕这么些时日,李鲤再不是那个活死人一般的妻子。
也亏林惊羽想得出来,娶一个重伤昏迷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李鲤多么妖艳惑人,勾得有人这般情深如许,哪怕是活死人都要娶。
她心再大也忽略不了他身体的反应。
他顾惜着她,也明晃晃地让她心坎里觉得揪着。
林惊羽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儿?
她是多想,多想让他放松一些。
李鲤倒不觉得错过了两人的婚礼会有什么遗憾的,仪式罢了,他要是喜欢,她天天穿嫁衣也成。
等等……
话不能说得太满。
多,厚,重。
嫁衣,嫁衣还是穿这最后一次吧。
而对着镜子,她看着被她摆放在一边的璀璨凤冠,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动手在如瀑的青丝长发上捯饬起来。
想着给他最好的。
曾经是,现在亦是。
她在乎起容貌来。
切身地懂得了“女为悦己者容”是什么意思。
惊羽说她年岁没有大,她也知道了缘由,是封印了生命,哪怕从幻月洞府出来也仍旧被封着,直到她的意识清醒。
昔日让她不甚放在心上的皮囊长相,现下可真得虔诚地感谢青云真法能让她青春葆驻。
林惊羽也许不会在乎她变成什么模样,但是她在乎。
对,对对,以后要好好修炼,哪怕变成几百岁的老妖精她也得让人满脸惊愕地大呼一声“妖精”。
林惊羽进房门的时候就知道她没有乖乖地躺在床上休息,而他只是趁着晚间去校武堂较考了那几个小弟子晚课而已。
这满室的红绸红绫掩映着红珊瑚彤彤耀眼,空气中都还残留着淡淡的清光,清清流光四溢。
太极玄清道……
她妄动什么功法!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子,这时候居然还敢动真法!
绕过屏风,道道叠叠的浅灰色绸帷幕都被换成了大红色。
女子身披繁复的大红色嫁衣里,两手交叠端坐在床上,黑发与红绸之间露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眼底充满温柔的感情,将林惊羽满心不悦看得烟消云散,竟一时忘了刚才想说什么话。
李鲤就像画中的美人,慢慢站起身来,长长的裙摆摆开百子百福图样,滚着金丝缀,“好看吗?”
他回过神来,轻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扶住她,“你不觉得重吗?”
答非所问。
问他好不好看,他答——
不、觉、得、重、吗……
这个坏气氛的人。
李鲤不生气,就冲他刚下那一瞬间的恍惚,她不生气,反问他:“不好看?”
乌黑的头发绾在珠翠玉钿的金色凤冠下,脂粉薄施,肤如凝脂,眉目间是盛世绝色的韵致。
香气暗涌,在点点摇曳的烛光中,林惊羽吻了吻她的额头,“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他的目光又回到那个沉甸甸的精美凤冠上,重新问了那句话,“可你不觉得重吗?”
那是实打实的纯金,还嵌了那么多玉宝珠珍,将这样近乎庄重的东西戴在头上,还不如一根简单的翠玉簪子,她本来就好看。
李鲤笑容滢滢也有些僵硬,怪只怪林惊羽此时清峻的眼眸里澄澈得叫人一看就读透了想法。
良辰、美景,还有美人。
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在担心她会不会被压坏了,难道她就是那么易碎的瓷娃娃吗?
重,当然重。
可她这是为了谁,这人怎么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
真的是阿旭、阿晟口中那个道法神通到无所不能又冷冽凛然得不近任何人情的首座师叔?
板着脸不苟言笑去对待的,是别人;在她面前,还是那个一本正经的林惊羽。
可她又不是玩心忽起才来了这么一出,“惊羽,你是不是看我看腻了?”
“没有。”
“哦。”
她点点头,凤钗金钿“叮当”作响,林惊羽伸手就帮她扶住那么大一个金冠。
“……那你接下来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什么反应?”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有所了然,她把房间布置成婚房的样子,穿了嫁衣,披了霞帔,甚至把收起来的龙凤烛都点了起来——“那我重新娶你一次好不好?再成一次亲。”
谁要你重新娶一次啊,树大招风的,招人口舌,她素来都是本着低调做人也低调做事的原则。
李鲤有些无奈,算算算,等不得他主动,那还是她主动好了。
“帮我把它摘了。”
“好。”
“还有可多的小珠钗,都帮我拆了。”
“好。”
“衣服也这么多,一层又一层的,帮我脱了。”
“好。”
林惊羽答应得爽快,但是动起手来却不是那么爽快。
头饰复杂纷繁,这个倒是好弄;就是衣服……
一件又一件帮她脱下来,有什么东西温温吞吞的,却一下子被点燃,浑身热血下涌。
等到他听见她微微喘息的娇声,才从自己的意乱情迷中恢复些清明的神智,连忙松手。娇艳的红唇被他吻得红肿,勾出靡靡的银丝来,动人心魄。
此前是……
她就这么紧紧凝视着他,眨眼,不眨眼,后来缓缓闭上眼睛仰起头,他就这么从善如流地印上她的唇瓣。
果然。
修炼了这么多年的,又多了三十年的修为,定力在她面前还是一无是处。
李鲤收回圈在他颈上的手,手指往下扒拉着他的衣襟,林惊羽还未多想,任由她作乱,本来以为她心满意足地摸到那颗拇指大小的红珊瑚宝石就罢了手。
谁知——
她的手还在不老实地一路下去,扯开他的腰带,竟胡乱在小腹处点火。
林惊羽呼吸一乱,星眸里亮得惊人,已经是有几分黑沉的危险了。
要是到这地步他还没明白她想做什么,那可就真的不是迟钝来形容了。
“阿鲤,别闹了。”
挺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啊,李鲤想。
水润的红唇轻启,略带调笑,“别忍了,我给你。”从前她遭受重创封而未醒,他心系她的安危自然清心寡欲到无欲无求,可食髓知味的事,李鲤就不信了,这番情况,他还能忍。
软玉般的手在那硬实的肌肉上动作没停,林惊羽一把摁住她的手,瞳孔猛地缩紧,“你的伤根本没好全,伤在心脏,你的身子骨受不住的。”
李鲤其实暗里慌乱羞涩得很,但想到两人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面上能够强撑,本来,本来就是希望他能欢喜一点,别再绷得那么紧。
“那你轻一点、慢一点不就好了,我没那么娇弱……”
她将人贴了上去,大红里衣未褪,因刚才的长吻,敞得大开,松松垮垮的挽在她两只手臂上,还有一件肚兜包裹着圆润丰腴的部位。
此刻紧紧相贴,林惊羽一低头就是雪白如玉的弧度,暖香萦绕。
她信他不会伤了她。
可他并不信任他自己。
李鲤面颊滚烫起来,蹭着他的身体吻上他的喉结。
他狠狠闭了眼,随即又把眼睛睁开,手臂从她的细腰往下游走,直接地、把人直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覆身而上。
他这多年的际遇是那样寂寞冷清,到头来从她这里却得到了说不尽的松软惬意。
她懂他的担忧和紧张。
所以相成的,他是不是也该懂她的全心全意。
闭紧了门窗的屋子里浮动着一股暖暖甜甜的香味,有空阔的缘故显得幽弱冷淡,也有龙凤喜烛燃烧正旺而极其诱人。
男人的暗哑粗喘声渐渐平复,女子迷迷蒙蒙的嘤咛也收了声。
“弄疼你了吗?”
香汗湿身,细细白白的身上遍是吻痕,红斑点点,李鲤疲惫地摇着头,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冬日里含苞或怒放的红梅似的玲珑放佛盛开绽放。
林惊羽带层薄茧的指尖抚上去爱怜地流连,却怎么揉弄仍觉不够,又低头去吻,叠着那梅花印记重重地吮,将闭着眼睛人吮得又颤起来。
她被他刚才最后那一阵捣得几乎昏死过去,又酸又累,腿间更是生疼疼的涨和痛,没想到才渐渐有了意识却又是热切的吻。
反正是她挑的。
怎么样都随他高兴。
林惊羽才不会伤害她。
“明、明早我给你做早饭……”
“你多睡一会儿。”
“那午饭……”
“好。”
“我没事做太闲,你让我帮着峰上的师兄弟管管内务。”
“好。”
“还想抽个空帮你做几件衣服。”
“好……你说什么都好……”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枕边风。
她好像认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本事。
此前被他一一拒绝的事,都答应了,这会儿开口问他要天上的日月星辰他大概都能答应。
而她就是贡献了点美色而已。
对外铮铮铁骨,对内肝肠柔情。
她的男人可真是……
让她爱得一塌糊涂。
不过这个时候跟他提想给他生个孩子这样的话,估计就要破坏气氛了。
林惊羽会是如临大敌一样停下来。
她身体承受这样一波一波的欢爱尚且有些勉强,还是他已温柔相对了,要是换成初夜时的蛮横,她早架不住。
别以为她没看见日前他被人塞到手里的药瓶。
生孩子,可能得过几年。
然而他们的好日子,还有很远很远的以后。
你们要的包子还没出来,不要急……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洞房花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