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妩》月临溪

58、第四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一）

　　该回来的人，总是要出现。如同命运中预定的部分，无从回避。阳光用稍稍褪色的部分将满怀心事的人围拥，随着风一起自门的方向徐徐而来，停在乌梢的面前。
　　回来的是执盈，满面疲倦，但眸子依旧深邃黑亮。
　　“重逢果然不全是美好的。好久不见，族长大人还是这么强悍。只是这村子里的人对你而言完全无害，你的强悍用错了地方。”
　　声音淡淡响起，夹杂着几分嘲弄的味道。
　　“到现在还不放开他？我都看累了，你举着弯刀的手不累吗？况且，在这么多族人的面前，族长大人不会公然反对圣女的命令吧？”
　　竹根见她走近，正准备挣扎着逃开，却被执盈用眼神制止了。激怒乌梢的后果，她知道有多可怕。
　　“在谁面前都一样，我眼中人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区别。更何况找你找的这么辛苦，适当的杀几个人调剂一下心情也不错。现在圣物和你都已经找到，剩下的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
　　弯刀并未收回，改架在竹根的颈间。
　　“知道什么？”执盈冷笑着反问。
　　“知道你应该知道的，做你应该做的。”
　　乌梢思忖了一下，唇边漾出一丝诡谲的笑。
　　“时间过得还真快。你已年满二十，而且五月十五是个正日子，到时候我会在宫里为你加冕。那天之后，你就正式成为全族的主人。希望你是个合格的圣女，不要枉费我多年的教导。”
　　她稍微拖长了尾音，在某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
　　执盈嗤了一声，“教导？”这个词让她觉得可笑。
　　“也对，我一向资质愚钝、难以受教。这么多年，仰赖族长大人劳心、劳力的处理全族的事务，才让全族活人与死人在数量上差距越来越小。”
　　小小的嘲讽她还能忍受，乌梢自动忽略掉执盈的语气。
　　“有件事我有必要提醒你。回宫之后你怎样辜负皇帝陛下的情意我不管，但不要因此而坏了我的事。否则，我会用什么方法惩罚你，你不会忘记吧。而且，这个村子里的人，比如他。”
　　她用弯刀在竹根脸颊上拍打了几下，
　　“我会让他死得很惨。剩下的人，还有那个小姑娘也一样活不成。”她用眼睛瞄向竹枝，桀桀地笑着。
　　“皇帝陛下对你那么痴情，取悦他很容易的。一个男人肯为你付出情意的时候，千万不要浪费。不然，它会很快消失的。”
　　乌梢象是想起什么，眸中掠过一抹陌生的情绪。
　　让她去讨好那个使阿骏和自己差点阴阳永隔的人吗？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在执盈心中涌动。
　　“关于怎样取悦男人，族长大人不教，我无从学起。既然你不舍得浪费，又有这不愿轻易予人的多年的珍藏，不如一切由你代劳吧。”话说完，屋内一片静寂。
　　乌梢死盯着她不放，瞳孔瞬间收缩成一点。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从小在乌梢身边长大的缘故，执盈突然感到某种危险即将向她袭来。
　　午后的阳光开始有些炫目，执盈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毫无缘由的向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要退，执盈并不清楚。但求生的本能告诉她，当乌梢用这种眼神看她的时候一定要退。
　　阳光瞬间自乌梢手中灿烂起来，灿烂成一道完整而瑰丽的弧度，袭向执盈。弧度的尽头，会是某个生命终点。一抹阴冷的笑淡在乌梢的唇角，她的弯刀不会落空。
　　一种接近死亡的静，让人敛住呼吸。光练终在乌梢手中歇止。
　　执盈依然活着，只是颈间微凉略有些痛。用手摸去，稍感湿濡，却不见有血。
　　这是乌梢第一次对她起杀机，让执盈感到有些愕然和不解。
　　“杀我很容易，只是族长大人要怎样向别人交待呢？”
　　她相信，乌梢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带走她，而不是尸体。即便乌梢杀掉所有知情的人，要掩盖死亡，也并不容易。
　　“方法有很多种，你需要我一一向你展示吗？”
　　弯刀向阳的一面，依然亮的有些刺眼。
　　“执盈，最后一次警告你，别试图激怒我，下一次我不会就这么罢手。”
　　警告有效，执盈并没作声。
　　乌梢犹豫一下，第二刀终究没有挥出。这是生平第二次弯刀落了空，不会再有下一次。她噙着冷笑将弯刀归鞘。
　　乌梢用手指向竹根、竹枝和龙葵。
　　“礞石，将这几个人带着一起上路。剩下的人送到草原，迁徙的时候不必带上。”
　　执盈一惊，迁徙的时候不必带上？那将意味着一旦卫玄驹要与悬镜国交战，他们就会永远的留在那里，白白送死。
　　“这个村子里的人太少，留在草原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况且，在路上带着他们很不方便，万一有事情发生他们反而是累赘。”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给他们带来不幸。
　　乌梢瞟了执盈一眼，眸中转过一丝思量。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放过他们。以前就算我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你都不会为他们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所以我有点好奇，是什么令你改变的。不会是他吧？”
　　乌梢望向竹根，恶意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