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华胥引》同人）》雪炎舞

7、真相如血

　　看到腕骨上那只翠绿的玉镯，沈岸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握住。瞬间，他想起了他一直遗忘了的，苍鹿野山洞中的那个雪夜，那个女子腕上温润的玉镯。
　　“倘若姑娘不嫌弃，待在下伤好，便登门向姑娘提亲。”
　　“可你说，你要娶我。”
　　原来，早在那一刻起，便全部错了。
　　是他先许下承诺，要娶她为妻，所以她应了诺言，千里迢迢，赶来嫁给他。
　　可是，成亲七年，他是怎么对她的？他一直在问着：“你到底想要什么？”，却从未想过，要自己去寻找这个答案。她明明说过，是他说的要娶她，却被他无情的嘲讽。
　　阿凝，阿凝，你这七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沈岸，我害怕……”她也会像个小女孩，依偎在他的身边，想要他的呵护宠爱，可他何尝宠过她、护过她？
　　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在宋凝的肋骨上，像极了她当时喷出的那一口血。
　　抱琴的姑娘仍旧不停说着，说她要带走宋凝的骨灰。
　　他没力气理会她，也不想理会她，阿凝是他的妻子，谁也带不走。
　　他脱下自己的外衫，轻柔地覆盖在宋凝的遗骸上，踉踉跄跄地抱起她，一步一步走着，仿佛随时会倒下似的。
　　“也好，那烦劳沈将军实现她最后一个愿望，将她装进白底蓝釉的瓷瓶，亲手交给她的哥哥。”
　　原来，她最后一个愿望，仍旧是要离开他，仍就是要回到故国。
　　可是，她若离开，他又该怎么办？她留下的东西那样少，若再把她的骨灰交出去，他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临死前，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没有，一个字也没有。她对你，已别无所求。”
　　他闭了闭眼睛，不再多问，沉默离开。
　　当年，她多少次对他开口，却被他无情打断。却未想到，如今再想听到她的声音，已是毕生无法实现的奢望。
　　别无所求，别无所求……他曾说过要两清，如今，却被她彻底实现了。
　　可是，他并不想两清的啊，不然也不会强硬地留她在身边，只为还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他抱着宋凝的遗骸，行尸走肉般地走着。路上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窃窃私语。
　　“咦？那不是沈将军吗？他怀里抱着的是？”
　　“是沈夫人吧。刚才沈夫人的别院不是失火了吗？听里面的丫鬟说沈夫人被烧死了。”
　　“沈夫人？沈将军和沈夫人不是一直不睦吗？怎么沈将军看起来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可是，这些话，一句也传不进沈岸的耳中。他只感到胸中气血翻涌，喉中阵阵发紧，一股股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你可知今夜坐在这喜床边的人，原本该是谁？”
　　“宋凝，我可从未听说过你懂岐黄之术，救我的女子医术高明不会说话，那是萋萋，你不要以为萋萋说不了话，我就会听你的信口雌黄……”
　　“你容不下萋萋，你可知我又容得下你？”
　　“宋凝，我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像你一样怨毒!”
　　“你的痛，能比得上我的失子之痛吗？宋凝，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只是我们从此两情，你知道两清是什么……”
　　那些他曾经说过的话，刺出的剑，如今一桩桩，一件件，以百倍千倍的威力，全部刺了回来，扎进他的心底，生生将他凌迟。
　　终于，在踏进沈府大门时，他再也忍受不住，昏了过去。
　　清醒过来时，天色已晚，侍女将饭端进他的房中，他却状若发疯，大喊道：“阿凝呢？你们把阿凝带到哪里了？”
　　侍女惊惶不安，连忙告诉他管家已经买来棺椁，夫人已被盛装放入棺椁中等待下葬。
　　“快，带我去见她！”他踉跄着下了床，逼着侍女将他带到棺椁停放的地方。
　　宋凝被放在她曾居住的紫徽院，身上穿的都是沈府派人新做的衣服。而遗骸旁边，放着宋凝仅存的几件遗物。
　　沈岸温柔地将她抱起来，看着那身新做的紫色衣衫，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新婚夜她大红的嫁衣、那个倾国倾城的笑容。
　　如果一切都无法挽回的话，那就重新开始吧。

　　深夜 ，万籁俱寂，宋凝的房间中却灯火通明。数十根龙凤红烛将屋子照射得如同白昼般明亮。这是他们曾经的新房。
　　沈岸抱着宋凝坐在床上，两人此时都已换上了大红的喜服。
　　“阿凝，我来娶你了。”一句话刚说完，沈岸的眼泪便流了出来：“我以后会永远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你了，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还记得七年前的这个晚上吗？你对我莞尔一笑，迷离了我的心神。可是，我却那么残忍地弃你而去，留你一个人独守空房。阿凝，对不起，对不起……”
　　沈岸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嘴唇拂过她的颅骨，却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苍鹿野两军阵前的邂逅，新婚夜新娘子绝美的一笑，默默看着她英姿飒爽练习枪法，对她的感觉越来越复杂、相思却越来越深的惶恐，圆房那晚销魂又哀伤的缠绵，如今却成了甜蜜的毒药。沈岸一幕一幕全部讲了出来，他要把七年来对她说不出口的感情全部倾诉。
　　“我这一生，真是个笑话，什么义薄云天，什么不顾国婚，我纠结了七年，痛苦了七年，却是把我命中注定的妻子越推越远，最终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怎么可能再无瓜葛呢？你就这样不声不响地闯进我的生命，怎么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阿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会用最盛大的婚礼，风风光光地迎娶你过门，从此以后每时每刻都陪着你好不好？”
　　沈岸不停地说着，像是要把七年来没说出口的话，一次性全部倾诉出来。这是他和宋凝的二人世界，他只想一辈子沉浸在这样的世界里，再也回不到现实。
　　柳萋萋跪在院子里。不时有侍女或者嬷嬷过来准备拉她起来，都被她固执地挣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获得沈岸的原谅还是为了获得沈岸的关注。
　　沈岸回来时，她特地站在门口迎接，看到沈岸怀中的人形，细小得不像是人的遗体。她捂着嘴不敢出声，双手无助地拉着沈岸的衣袖，他却看也不看她，直直地穿过她，眼睛里是死亡的气息。
　　她终于感到了惶恐。
　　听到下人的窃窃私语，她悚然发现，原来沈岸已经知道了真相。
　　她感到不妙，跪在宋凝院中已经很久了，只想让他出来看她一眼，哪怕留句话也行。
　　可惜，沈岸并不理会她，连她身边的侍女，在被沈岸呵斥后，也再不听她的命令，磨磨蹭蹭地不愿进去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