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事情要开始了》粟烟

35、三十五章

　　梁栖雅冲澡的速度比季柠白还要更快，两个人简单收拾好，换了干净的衣服面对面坐在室内的沙发上。

　　季柠白手臂上的伤口很深，比手掌上的那一道还要深出许多，昨天夜里，梁栖雅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止住伤口的血，今天这一路的奔波又使得那道伤口开始渗血，医用纱布被浴室里的水汽粘得有些湿润，新旧交替的血迹被大片大片的晕染，如同白色的画布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红色玫瑰。

　　因为害怕感染，梁栖雅将医疗用品拿出来，替季柠白换药，不动的时候还好，一但集中注意力手臂上便传来无法忽视的疼痛，季柠白咬紧了牙看着她将纱布上的结打开，又一圈一圈的将纱布取了下来。

　　昨天夜里情况紧急，伤口并没有进行缝合，这个时候皮肉已经有些外翻，扯动间又开始大量的往外渗血，季柠白定定的看着那些血迹，发现自己并没有出现之前那样的反应，胸腔内也没有剧烈的跳动，顿时有些欣喜，抬起头去看梁栖雅。

　　“梁...”

　　才吐出一个字，就见梁栖雅也目光沉沉的瞧着那道伤口，周身散发出一种无法言喻的低落的气场。季柠白剩下的话被噎进了喉咙里，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不应该表达自己的喜悦，于是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梁栖雅，不再说话。

　　梁栖雅很快回过神来，不管多少次，她都无法接受季柠白在自己眼前受伤，无法说服自己对她身上的伤口视而不见，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令她发狂，前一世也是这样，是她亲眼看着...梁栖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就快要满到溢出来的情绪，话语间有些哽：“要消毒，可能会很痛。”

　　见到梁栖雅这个样子，季柠白心里也产生了酸涩的感觉，甚至已经不在意伤口消毒会带来更为剧烈的疼痛了，她想了想，决定让梁栖雅帮她把伤口给缝合起来。

　　梁栖雅准备得充分，缝合线是一定有的，而且她进行过专门的培训...梁栖雅虽然说自己接受过专门的培训，但季柠白心知肚明，梁栖雅的包扎技能是从上一世遗留下来的可能性更大，这才第二天，自己已经受了那么多伤，何况是历经了整个末世的梁栖雅呢？

　　梁栖雅是有很多故事的人，季柠白不敢去问，却也能猜到这些故事一定糅杂了无数的眼泪跟鲜血。

　　“消完毒就缝合吧，反复撕扯裂开也不是办法，更容易感染。”季柠白抬了下手，又对着梁栖雅说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季柠白第一次提出这个要求后梁栖雅就一直处于沉默状态。

　　上辈子，她确实受过许多伤，甚至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已经对疼痛免疫了，所以在准备医疗用品的时候并没有想到麻醉药剂，就算她想到了，麻醉药剂的管控非常严格，在市面上也是很难买到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准备。

　　因此，当她听见季柠白的要求时心里边五味陈杂，虽然她也知道，她们没有办法避免伤口扯动，缝合起来是最好的，但无麻醉缝合所带来的那种疼痛...梁栖雅太熟悉不过了，只光光是想到，身体都会产生轻微颤抖的反应。她可以忍受，却不想让季柠白也拥有相同的体验。

　　梁栖雅动了动嘴，嘴唇有些颤抖，艰难晦涩道：“阿柠...真的要？”

　　见梁栖雅犹豫那么久，季柠白早就猜出了梁栖雅在犹豫什么，但没办法，这道伤口必须要处理，之前她便动了这个心思，想着让梁栖雅将自己的这道伤口给弄一下，但在车上当着外人的面不方便，季柠白也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被疼晕过去的狼狈场景。

　　这时候就最好了。

　　“当然要缝起来。”季柠白俏皮的笑了笑，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反过来安慰梁栖雅：“我没事的，别忘了咱们明天还有一场大战呢。”

　　梁栖雅目光涣散，缓慢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她的呼吸急促了一瞬，慌忙闭了闭眼睛平复，等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镇定，也不再犹豫，看着季柠白坚定的说：“好，那就缝起来。”

　　大量的碘伏倾倒在伤口上，剧烈的刺激性疼痛迅速腐蚀了季柠白的神经，整张脸瞬间失去血色，她保持着坐的姿势，却再也挺不直腰背，手臂脱力的耷拉在沙发上。

　　梁栖雅将季柠白的手臂用绷带固定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所有的工具都消毒准备好，头发全部拢起来后戴上医用消毒手套，狠心一闭眼，咬紧牙关道：“要开始了。”

　　季柠白嘴里含着梁栖雅找来的害怕自己因为疼痛而咬伤舌头的干净白布，艰难的点了点头，示意梁栖雅动手。

　　缝合针刺进皮肉的那一瞬间，尽管有所准备，季柠白还是痛到闷哼出声，密集的冷汗迅速浸透了她的额头和后背，像是缺极了水的鱼儿一样，因为嘴巴被堵住用鼻子剧烈的呼吸着，胸腔大幅度的颤动，整只手臂不由自主的痉挛抽动。

　　季柠白痛哼着，很快就痛到失声，弯着腰就要因为脱力而滑落到地上，她猛的后仰，制止住自己滑落的动作，整个人掉进了单人沙发里面，生理性的盐水也不断从眼眶滑落，布满了她的整张脸庞，姣好的面容因为疼痛扭曲到了极致。

　　手臂上的针还在翻飞，细细去看，动手的那人同样不好受，虽然动作镇定丝毫没有犹豫，但下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得渗血，鼻尖也堆满了细密的汗珠，梁栖雅强迫自己摒除所有思绪，不去看季柠白的反应，不允许自己停下来。

　　越快，季柠白才能越早结束这种折磨。

　　等到她终于收针，季柠白已经痛晕了过去，整个人瘫软在沙发里，像是从水里才捞出来的一样，不过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冷汗同样浸湿了她的后背。

　　缝合后的伤口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流血，梁栖雅将季柠白手臂上的血迹处理干净，又动作轻柔的帮她把伤口给包扎了起来。这整个过程，季柠白都没有醒，晕倒后也很不安稳，心跳和呼吸都比平时急促一些，身体还会时不时的抽搐一下，梁栖雅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季柠白，又过了好一会儿，季柠白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

　　梁栖雅的眼角有些湿润，随即苦笑一声，她们俩的这个澡，算是白洗了。

　　知道季柠白爱干净，梁栖雅打了一盆热水给季柠白简单的擦了擦，又帮她换了衣服，虽然过程中看见对方的身体是无可避免的，但在这种情况下，梁栖雅也完全生不起任何一丝旖旎的想法，等换好衣服后，梁栖雅将季柠白打横抱了起来，放回到床上。

　　她在床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季柠白苍白的脸庞，眼里思绪翻涌，终于克制不住，俯下身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季柠白的额头。

　　梁栖雅再次冲完澡后，躺到了季柠白身边，她侧身对着季柠白，看着季柠白的侧脸沉思，一安静下来，就难免想到了上辈子的事情。

　　前世，她和季柠白的相遇并没有那么早。

　　在距今三年以后，迈入感染阶段的中期，她们才第一次遇见。

　　那个时候的季柠白脾气还是不好，甚至比现在还要不好，季柠白总是冷着一张脸，像是炸毛的小猫，拒绝任何人的靠近。虽然没有异能，却好好的存活了下来，对此，上辈子的梁栖雅一直觉得很惊奇，等她想通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她早就触碰到了季柠白的柔软，也明白了她比任何人都活得更加坚韧。

　　梁栖雅兀自想了一会儿后开始闭眼休息，这么些年，她早已习惯浅眠，稍稍一丁点儿动静都能让她惊醒，因此，她也并不担心发生什么突然的变故，只要季柠白还在她身边，她就能安心。

　　这一夜，梁栖雅难得的做了梦，她梦见了上辈子的场景，末世后期，几乎所有的城市都陷落了，她跟季柠白坐在一个小山坡难得的一小片绿色草坪上，她们一起望着山脚下的废墟，季柠白靠在她的肩头，手里捏着一只蒲公英。

　　一阵风吹过，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带走，季柠白抬起脸看着她笑，阳光斑驳的洒落在季柠白的脸上，季柠白轻轻的说：“这个世界早就完蛋了。可是你知道吗？因为有你，我觉得它还是那么那么的美好，我们无法拯救所有的人，可是我愿意为了你做更多力所能及的努力，我想让它变得更加美好，我想让这个有你存在的世界，变得也并不是那么的无药可救。”

　　梁栖雅的心头触动，可季柠白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就消失了，任凭她怎么找，怎么找都找不到。

　　...

　　季柠白是被渴醒的，夜里也迷迷糊糊的痛醒过几次，每一次又很快昏睡了过去，她本来还想跟梁栖雅换着守夜，但伤口实在太痛了，没能熬住。

　　幸好，昨天夜里并没有发生预料之外的事情。

　　她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时间还早，才早上六点。脑子还有些发懵，季柠白撑着身子半坐起来，看见自己身上又被换过的衣服，明白了什么，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窘迫，她忍不住抬眼去看旁边，旁边早已经没了梁栖雅的身影。

　　季柠白快速翻身下床，直到发现正在浴室里边洗漱的梁栖雅才安下心来。

　　这里异能者和奇奇怪怪的人太多了，她早就跟梁栖雅说过不能轻举妄动悄悄跑出去打探消息，幸好梁栖雅还算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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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每天大概晚上八九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