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冷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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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迎春！快给老娘起床干活了！”
门外司浣大人撕裂而尖利的嗓子喊着，把梦中的贾迎春平地一声惊雷般炸醒。
贾迎春迷糊中惊坐起来，看着眼前灰白的墙壁破旧的桌椅，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脑海一片迷茫，只觉得这李司浣的嗓音跟电视剧里鸨母喊姑娘们干活的架势很像。
司棋倒是慌慌张张穿好衣服，又拿了贾迎春的衣服给她换好，胡乱抹了一把脸就往正厅跑。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东院这边已经用过早饭正在收拾碗碟了。
“还傻站着干什么呢！谁让你们起那么晚，早就吃过了！”
李司浣一脸鄙夷，外面站着等待分派的宫女们也肆无忌惮地嘲笑着。
“你们太欺负人了！”司棋很是不忿，想要理论，被贾迎春一把拉住。
“哟，你还有理了？宫里就这规矩，你不服我替主子们叫你服！”李司浣登时就怒，叉腰指着司棋骂人，她身边几个年轻力壮的宫女也都盯着司棋撸起了袖子。
“司浣大人，咱有话好好说啊！是我们刚来不懂规矩，以后我们早点起就是。”贾迎春眼看对方人多势众司棋要吃亏，忙在司浣面前求情。
贾迎春意识到这里日子不好过，当然这才只是个开始，如果现在就对着干，以后日子更是鸡飞狗跳，认错服软拍马屁有什么难的？好汉才不吃眼前亏呢。
贾迎春忙不迭说了一堆好话，把李司浣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李司浣鼻子一哼，指派贾迎春和司棋去给冷宫送衣服了。
冷宫是个没人愿意去的地方。
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女人们，这后半生就独自凋零在一隅，活得还不如后花园的花花草草引人注意。
之所以隔段时间派浣衣宫女去收洗衣物，绝不是处于什么人道主义关怀，而是那些主子们怕这些被人遗弃的女人们整日肮脏邋遢，生了什么疫病。
顺便也有个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死了。
这么一想，我咋觉得自己更像个验尸官呢？
贾迎春一边想一边走进这个叫做“回心院”的冷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怪不得叫冷宫呢，高大的宫墙挡着，环绕的假山遮着，地势偏僻不向阳，里面阴暗又潮湿，台阶上长满了碧绿的青苔，冷不丁不知哪里一阵风蹿过来，贾迎春只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奇怪的是院子空无一人，贾迎春心里很忐忑，按套路说，这里应该能遇见很多长相貌美胡言乱语的疯女人才对。
这里面不会是没住人吧？
“有人在吗？”贾迎春和司棋走到阴暗的前厅门口停住脚步，有些不敢上前，便硬着头皮问道。
“有……人……”一个嘶哑的女人声音断断续续穿过阴暗的厅堂，配着穿堂风吹过，怎么听都有种恐怖片背景乐的感觉。
司棋一路硬撑着的胆子也有些势弱下来，看了一眼贾迎春，贾迎春此刻也慌了神，只能45度仰望天空：苍天啊大地啊！
这是要上演浣衣局苦逼宫女大战冷宫冤死鬼？底层人民就不要互相伤害了好么？这都叫个什么事！
贾迎春咬了咬牙，说：“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走吧进去吧，就这样跑了也交不了差，回去还是被人不知道怎么折辱一番。”
司棋点了点头，走在贾迎春前面护着探路，贾迎春紧张地四处观望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我……在……这……”这厅堂空空荡荡，角落铺满稻草，循着声音看去，一堆稻草中伸出了一只无力的手。
贾迎春二人过去一看，是个骨瘦如柴面色蜡黄的中年女人，虽然蓬头垢面，却依稀能看出几分姿色。
司棋松了口气，怒道：“可吓死我吧！闲着没事装神弄鬼的。”
贾迎春也松了口气道：“我们是浣衣局来送衣服的，这里还有其他人吗？把你们要换洗的外衣拿过来。”
“救救我……”那枯瘦的女人无力地躺着。
“行了别嚷嚷了，她们只是两个臭洗衣服的，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贾迎春很是不忿，回转身道：“哎我说什么是‘臭洗衣服的’？大家处境都很艰难说话能客气点成不？”
贾迎春回转身话刚说完，看清了来人的脸，吓得差点蹲坐在地上。
只见来人大约三十岁左右，满脸凌厉的伤疤，左眼向上翻白眼，大概是失明了，一头长发半遮面，在阴暗的厅堂里活脱脱一个厉鬼。
“呵呵，又两个没见过世面的。”那半瞎的女子见贾迎春二人被自己的脸吓得有些站不稳，轻蔑地笑了笑。
贾迎春定了定神，看见是不少鬼是人，她身后的也都是些蓬头垢面前来围观的女人。
突然心里生了几分怜悯：这冷宫里都是被皇帝抛弃的女人，从前也许都曾盛宠一时，风华绝代，一朝失势被扔在这里，要么像地上那个瘦成干柴等死，要么像眼前这个被折磨得像个活见鬼，哎，万恶的封建社会！
想到这里，贾迎春说话也客气了几分，道：“不知道这位姐姐得了什么病？”
那半瞎女子嘲讽地笑了笑：“病？得了病的早都被扔在乱葬岗了，我们可得不起病！那天魏贵妃生辰宴上剩了些肉，被扔在了我们这，她吃太多一下子躺了这好几天动不了。”
贾迎春想了想，道：“哎，是了，瘦成这样肯定平时吃不好，突然吃点肉肯定不消化。”
“我……不想死……”枯瘦的女子嘶哑着嗓子，很是费劲。
贾迎春上前撑开她的嘴，果然嘴里都是黏痰。
便秘，不消化，满嘴黏痰……贾迎春低头沉思，看见地上放衣物的竹筐，竹筐里有几段被打碎的皂角。
贾迎春忽然灵机一动：有一年去云南玩，第一次吃皂角米，吃了好多还拉了肚子，听说这个东西是药，还可以祛痰开窍，保不齐可以给她试试呢！
贾迎春忙喊司棋：“把这竹筐里的皂角都捡出来！”
给宫里贵人们洗那些贵重的衣服当然要千小心万小心地洗，晾在光滑的竹竿上，晾好还要熏香叠好放托盘。
给冷宫洗的衣服则不同，都是皂角胡乱一捣，水里一泡一漂，随便哪个树上石头上晾干往竹筐里一扔完事，所以竹筐里会剩一些皂角之类，也不会有人打理。
贾迎春二人在两个竹筐里翻翻捡捡，找出一大把皂角，又把皂角扣开，取出一小把晶莹透亮的皂角米。
贾迎春对半瞎女子道：“拿茶碗来！”
半瞎女子很是狐疑：“你要做什么？”
贾迎春道：“这个东西能祛痰通便，与其让她等死，好歹给她试试啊？”
半瞎女子半信半疑地拿来一个破碗，倒了些水。
贾迎春把皂角米放进茶碗，撑开枯瘦女子的嘴灌下。
过了一会儿，那枯瘦的女子果然嘴里没了粘痰，嚷嚷着要起身出恭了，围观众人怕她拉在厅堂睡觉的地方，忙扶着她出去了。
众人出去，坐在角落一个一直嘻嘻笑却挤不进来的女人终于能够围上前来，她一蹦一跳，嘴里含混不清，大概是疯了。
那女子笑嘻嘻地走到贾迎春面前，直到走近了看见了贾迎春的脸，忽然脸色突变，“扑通”一声跪下，哇哇大哭：“皇后姐姐！皇后姐姐！救我啊皇后姐姐！”
皇后？不是太子被废后自裁了吗？呸呸呸，真晦气。
贾迎春一脸嫌弃地推开她，道：“你认错人啦大姐！你的皇后姐姐已经死啦！”
“不！不！皇后姐姐！你就是皇后姐姐！”那疯女人嚎啕大哭，贾迎春和司棋怎么推都推不动。
贾迎春无奈地扭头向那个半瞎女人道：“这位姐姐你帮我拉开她啊？她这是见谁都认做是皇后吗？”
那半瞎女人盯着贾迎春的脸，也不上前帮忙，只是看着贾迎春愣愣地道：“并不是…….”
这边司棋咬了疯女人的手，疯女子吃痛终于松开，贾迎春赶紧跑出去，司棋也忙抱了竹筐跑出去。
疯女人还要追着出来，早被门口守卫太监们一把推坐在地。
“皇后姐姐！皇后姐姐！”贾迎春走出老远，身后还是传来疯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
那半瞎女人也追了出来，呆呆地看着贾迎春远去的背影，喃喃地说：“你要是不说……还真是……有点像……”
跑出去老远，司棋朝着疯女人的方向啐了一口：“呸呸呸！拿个畏罪自杀的死人跟我们姑娘比？都说这冷宫里都是疯子，果然不假！”
贾迎春有些头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坏了坏了，我们耽误了这么久赶紧回去吧！”
赶到浣衣局，果然看见李司浣带领一帮年轻力壮的宫女在门口一字排开，声势浩大，像是在迎接什么人。
司棋道：“姑娘，我想到那句你经常说的那个什么来着……哦对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贾迎春道：“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冷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