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春秋》墨凜

2、第二章 续

　　“廉翎，等我这次从太原回来，带你见个人。”玄甲男人伸手在我的头上揉了揉。
　　“师父要带谁回来？”我仰着头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为师很重要的人。”男人笑了笑，在我记忆里师父很少笑，但是他脸上笑容却带着一个名为温柔的东西。我有些好奇起那个让师父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很重要的人。
　　“那师父一定要早点回来。”我握了握手中前几日师父带我换的盾刀。
　　“嗯，我会的，你在苍云堡里要听话，不要忘记练功。”师父的声音越来越远，让我慌张的连忙伸手去抓住他，却抓住了一片虚无。
　　我茫然睁着眼看着屋顶，伸出去的手颓然放下盖在双眼上。有多久没梦见师父了，那是最后一次和师父道别，却真的是永别，回来的只有一座空坟。
　　忽然房门被敲了两下，还没等我收拾好情绪开口，门就被推开，一个身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廉姑娘你醒了呀。”进来的是一个素衣女子，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容貌秀丽，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我才看清托盘里放着一些吃食。
　　被发现我醒过来，我也没有在躺着的意思，我支起身子，手下意识的摸上脖子。对了，之前差点被个醉鬼掐死，还好墨墨赶来，不过之后似乎因为脱力就昏过去了。然后醒过来就在这里了，应该是墨墨把我安置在这里的。
　　“廉姑娘脖子还痛么？”不知什么时候女子已经坐到了我的床边，她低头看着我的脖子，秀气的眉皱了起来，“哎呀，都青了，师父也真是的，下这么重的手。”
　　女子起身回到桌边，从托盘里拿过一个小盒子，又返回到床边。她打开小盒子，让我看见里面是浅色的软膏。她蘸了些软膏在指腹上，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抹在了我的脖子上，“这个是墨墨刚才让哑仆送来的，活血化瘀的，效果很好的。我给你擦擦，过两天就会好的。”
　　女子动作轻柔，不知道是她按摩的方法还是药膏的原因，脖子上一阵阵发热，舒服的很，之前的痛感都消失了许多。
　　“感觉如何，还痛么？”女子侧过头问我。
　　“谢谢，不痛了。那个，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我回她一笑，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这个女子的身份，听她的话似乎和墨墨认识的。
　　“啊，忘了我们是第一次见。我叫墨染，是长风师父的徒弟。”墨染放下手，讲软膏盒子盖上放在我床头，“目前住在这里照顾师父。”
　　“长风？”我在脑海中翻着记忆，那个差点掐死我的醉鬼似乎就叫长风。那样的人怎会有这么好的徒弟。
　　像是看出我在想什么，墨染拉着我的手说道，“事情我听说了，你别怪师父，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自几年前师爹去世后他就性情大变。这几年没几天是清醒的，都快泡在酒坛子里了，谁说都不听。”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又笑着说道，“没想到你是师爹徒弟，一直知道师爹有个徒弟在苍云堡，一直没机会见，如今终于见着了。”
　　“等等，师爹的徒弟？你是说我？”我有些奇怪，我师父是弦月，什么时候成了墨染的师爹？这么说墨染认识师父？
　　“诶？你不知道么？师父和师爹的关系？”墨染也有些惊讶，她上下打量我，像是确定了我不是装的才继续说道，“师爹真的没有告诉你呀。我师父和你师父是伴侣，嗯就是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的关系。”
　　听到这个消息让我大脑空白了很久，维持这个状态直到我吃完了晚膳，和墨染道了晚安，再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起身拿了件袍子披在身上，我推开门走了出去。今晚的天空很干净，唯有弯月当空。弦月，是师父的名字。月光难得皎洁，我忽然有了赏月的心思。这里的月亮和太原的不同，没有血光，干净又安静。
　　本想到凉亭去坐会儿，却发现早有一个人占了位置，那个叫长风的醉鬼。他跟白天有些不一样，脸上的胡渣刮掉了，头发也束了起来，看上去年轻了不少。不过身上仍然裹着那件雪白的狐裘，他的身边跪卧着一匹白马，那马儿伸头蹭了蹭他，引得他微微一笑，揉了揉白马的鬓毛。
　　醉鬼终究是离不开酒的，他拿起一个酒坛，仰头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放下酒坛，他又从怀中拿出那把盾刀，整个手掌贴在冰冷的刀背上，像是在抚摸谁一样，眼底的温柔似乎快要溢出来，即使是离得稍远的我都能感受到他那强烈的感情。
　　“混蛋，我今天见到你徒弟了。”他缓缓的开口，像是在和谁对话一般，眉头轻轻一皱，似乎有些懊恼的样子，又像是有些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徒弟，差一点就……”
　　男人似乎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又喝了口酒继续说着：“诶，你徒弟她很好，听说已经是前锋了。她这个年纪，这个成就挺不错的。”
　　“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收徒弟，收了徒弟就要好好教她呀，今日我看她功夫还欠点火候，你平日里肯定没尽心教她。”
　　像是想到了什么，男人露出一个开怀的笑，随即摇摇头，又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他说了很久，很多以前的事，现在的事。大多都是我不知道的事，是师父和他两个人的事。我看着他在月光之下，对着一把盾刀说着话。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让狐裘镶上了一层银边。他眉眼柔和，说到开心的事情会勾起嘴角，说起恼怒的事情会皱眉头。无论怎样，手里都不会放开那把盾刀。
　　不知道听了多久，男人终于说累的似的靠在白马身上，又将盾刀搂会了怀里。半张脸埋在白马的鬓毛里，好一会儿才听见一句很轻的声音，像是藏在心底很久的声音，像是他正真想要说的话。
　　他说：
　　“弦月，我好想你。”
　　我依旧站在远处看着他，耳边又响起师父走前说的话。很重要的人，师父，你说的是他吧。原本各种怀疑各种猜测在现在忽然明朗了，这个被师父放在心上的人，同样把师父放在心上的人。
　　“中原人，不过去看看么？”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我下意识后退一步，转过头，入眼的却是一个一身银饰的苗疆少女。她坐在一只奇怪的玉蟾身上，悬空的两条小腿轻晃，脚腕上的银铃轻响，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楚。
　　少女看见我脸上的防备，并不在意，她从玉蟾上跳了下来，抬头望着我，“我叫图图，你可能没见过我，不过倒是认识弦月。”
　　图图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虽然我没见过本人，但是我知道鬼医有个苗疆朋友，江湖上有个称号叫做千毒手。千毒手一身苗疆蛊术，可杀人千里，亦可起死人肉白骨。没想到这样的人原来也是个小姑娘。
　　“图图姑娘知道我师父和他的事情么？”我看着眼前的苗女，又看了看凉亭里已经醉死的男人，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我想知道，迫切的想知道。
　　“想知道就跟过来吧。”图图回答的很快，她一步步想着凉亭走去，玉蟾也乖乖的跟在她身后。我也没多做犹豫，就跟着她走去凉亭。
　　到了凉亭我才发现不知道墨墨什么时候已经在那里了，她正搭着长风的脉，又取出一根银针在他指尖扎了一下。
　　“真是小看我的蛊，区区一点酒水就想麻痹掉蛊虫么？也不怕先喝死自己。”图图看着墨墨手中的银针，有些不高兴的开口。
　　“墨墨，他……没事吧？”虽知道墨墨医术不错，但是看着长风惨白着脸不省人事，我有些担心。毕竟是师父重要的人，如今师父不在了，我应该替师父多关心关心他。
　　“无妨，喝醉了而已。”墨墨对我微微一笑，顺着图图牵着她的动作，一起坐到了凉亭的凳子上。“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
　　“睡不着……”我老实的说着，今天知道的事情太多，却仍想要知道更多，有关于这个男人，更有关于师父，那个我不曾参与过的师父。
　　“唉……你想知道些什么？”墨墨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哑仆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茶水点心走了进来，为每个人倒了一杯茶水，随即又退回了墨墨的身后，收敛起自己的存在感。
　　“想知道他和师父的事儿，想知道师父怎么死的，想知道师父为什么死？”我把紫砂茶杯攥在手心里，淡淡的茶香萦绕。我想知道师父的过去，不想被排除在外，不想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去祭拜空坟的傻子。
　　“当初瞒着你是怕你记恨长风，如今你长大了，合该告诉你了。”墨墨眼睛在黑夜里黯淡无光，很少有人知道其实鬼医是个瞎子。没有焦距的目光随意的望着天空，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整理语句一般，良久才开口：“我跟你讲个故事吧，是关于一个苍云和一个天策的，是两个傻子的故事。”

　　廉翎：师娘掐我脖子，都掐青了，嘤嘤嘤
墨染：乖乖乖，来呼呼，痛痛飞，让师爹好好教训他
长风：诶诶，我不是故意的啊，真不知道你是狗币苍云的徒弟啊
某个活在回忆中的狗币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