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了那个网红》湖砚

6、撕了那个美妆博主·一

　　早在开微博之初，沈茜就想过接广告的问题：一条软文10万起会不会太贵？没格调的18线小牌子开了个超级高的价，接不接？商家排着队送试用样品，自己用不过来怎么处理？整天被请去做活动没时间上班了，要不要辞职？
　　半年后的现在，她已经醒了。

　　也许就像那个自作聪明的实习生说的，“百发百中”戾气太重，没人会找一个专业吵架的帮忙吆喝。
　　然后又像他说的……反、反正没人找她做广告……不如……
　　——总之事到如今，再给我发私信求宣传也晚了，沈茜想。
　　哼。

　　周二晚上9点，只开了一盏灯的自家小屋子，沈茜托着下巴看着手里的手机，心情复杂。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发送自36小时前的私信。
　　WX62924：大大好，有兴趣接几个广告吗，价格好说【可爱】【可爱】
　　如果早上没发那条声明就好了。
　　再退一步讲，如果发那条声明之前，检查过收件箱就好了。

　　沈茜的手从下巴换到额头，扶额叹气。她只是一时冲动，想委婉地呛呛那群人，没想到还顺带呛了自己。
　　然而没有如果，声明已经置顶，一千赞，三千转发，为时已晚。沈茜只好眯着眼睛把那条私信删——等等。
　　虽然不接广告，但是可以看看人家是做啥的嘛。

　　于是她立刻点进那个账号。果不其然，微博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头像也是随手找的美女图片；只是在个人简介里写着一句“安丽丝塔诚征各地代理商”。
　　连货都不敢放，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沈茜都懒得搜那个“安丽丝塔”是什么，直接删了私信。

　　“百发百中”这个号一晚上能收到上百条私信，大多是无用的垃圾，除了因为自己的偶像被撕了，开小号来骂人的，还有打招呼的，问价钱的，打听八卦的，把她当树洞说心事的，爆一些小花小生的料，投一些极品亲戚的稿的。
　　这些东西，沈茜瞄一眼就删，连点都懒得点开：她不是开着两个号自问自答编故事的段子手，没兴趣听这些无聊的家长里短。

　　“百发百中”的微博简介是“借口喷人，带价自询”，清清楚楚八个字，就挂在头像下面。真有诚意的委托人，怎么可能连简介都不看？
　　真有诚意的委托人——

　　屏幕下方，“消息”的小红点亮了起来，又一条新私信。
　　芊芊的小小小号：我要下单，@镜魅萝，被撕过很多次，都没结果。关注你很久了，觉得你比较靠谱，翻了你的资料，先转1000作为定金，你查收一下，然后我们详谈。
　　沈茜刚看完最后一个字，手机屏幕上方跳出一条消息：支付宝即时转账到账1000元。
　　对，真有诚意的委托人是这样的。

　　沈茜立刻用电脑搜索了“镜魅萝”这个账号，同时翻出手机里的“M”，噼噼啪啪地打字：又有活了。
　　惯例的毫无动静，这个时间那家伙大概正在吃午饭。

　　电脑屏幕上已经跳出了“镜魅萝”的搜索结果：最近正红的美妆博主，风格多变，粉丝团庞大，最新视频的24小时播放数轻松破万，化妆直播间的峰值在线数达到近五万人。
　　——近五万人……？
　　沈茜动了动嘴，无声地“哇哦”：五万人守着电脑，就为看她化妆？

　　沈茜对美妆这回事一无所知。都说化妆是女孩子的社交礼仪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越是隆重的妆容，代表要见的人对自己越重要。然而在沈茜这里，涂个口红扑个粉都能算是极高的礼遇，如果还画了眼线，那一定是急着去和石油王国的王子结婚。
　　不为什么，就因为懒，且蠢，怎么学也学不会。
　　顺带一提，自从不用出去跑采访之后，她上班就只抹润唇膏了。

　　如果沈茜的化妆水平是在筑基期，那屏幕上的“镜魅萝”显然已经渡劫完毕，功至圆满。
　　沈茜看了一组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或清纯或妖冶或干练，或媚眼如丝，或灿若春花，林林总总，无可挑剔。有些美妆博主以换个妆就判若两人为骄傲，但镜魅萝的任何妆容都带着鲜明的个人特色，一眼就能认出是她——或者说，美得很自我。

　　——会不会是PS装甲太厚？沈茜立刻想到了这一点。然而镜魅萝的高清素颜照随手一搜就能找到：一样的杏脸桃腮，眉眼虽然不如妆后的灵动，倒也淡雅清秀，8分。
　　太气人了，沈茜想。比你漂亮的人还比你会化妆，这叫人怎么活？

　　不论如何，先给委托人——不，老板——回复。
　　百发百中从不空大：接了
　　老板立刻回了私信。
　　芊芊的小小小号：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要掐她？
　　百发百中从不空大：愿意说就说，不愿意我就自己查
　　百发百中从不空大：你提要求就是
　　芊芊的小小小号：【拇指】

　　老板的要求是，ID死亡。
　　沈茜并不意外，每个找“百发百中”下单的，谁不是冲着弄死对方——至少在网络上弄死——去的。她隔着屏幕猜了下这位委托人的身份：1、美妆界的竞争对手，2、美妆界曾经的竞争对手，3、前男友，4、前男友的现女友，5、因为男友沉迷镜魅萝的视频而怀恨在心的可怜女友——对，镜魅萝还有很多男粉，毕竟是个美人。

　　沈茜：大概就是这几种吧，总而言之就是嫉妒
　　M：不是说被撕过很多次？
　　M：如果没有别的原因，只是纯粹被嫉妒的话，不至于到“很多次”的程度吧
　　沈茜：未必，树大招风，不过我还在查
　　沈茜：话说我有个问题
　　M：？
　　沈茜：你觉得我这个账号……像营销号吗？
　　M：营销号是什么
　　沈茜搜了一段“营销号”的官方解释复制给他。

　　沈茜：今天来了个实习生，说我的账号一点都不像是开了赚钱的营销号，哪有这么懒的营销号
　　沈茜：好气哦，被一个屁孩教训了
　　M：【微笑】
　　M：其实你每次说你是为了赚钱才干这个，我也是不信的
　　M：我去喝茶了，晚安
　　沈茜还在想该怎么反驳，才打了两个字，对方直接使用了喝茶遁。
　　——就更气了。

　　她看看时间，晚上11点，这个E国人的下午茶还真是雷打不动的准时。
　　然而她自己并不是一个准时的人，尤其是在早睡早起这件事上。
　　沈茜点开了一条镜魅萝的化妆视频。

　　在不太久的以前，沈茜也是一个不迟到不早退，该加班就加班的模范员工，工作手机全天开机，随时欢迎新闻爆料，风里雨里，现场等你。
　　然而被剥夺“现场等你”的权利之后，她就开始任性放飞了。
　　反正也不打卡，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等她去做。

　　——“叮”。
　　电梯门开了。沈茜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上午9:15。

　　今天的走廊很安静，新闻组办公室大门紧闭，总监办公室毫无声息，整条走廊上连马媛媛的声音都听不到。沈茜感觉一阵轻松，神经雀跃得像跳舞的豆芽菜。她哼着歌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握住把手一转——门没锁。
　　不，岂止是没锁，那门还自动开了。

　　“你来啦沈茜姐。”视野里突然亮出一排白牙，好像爱丽丝梦游奇境的柴郡猫。
　　沈茜愣了一下，这才从一天前的记忆里想起，最近这段时间，办公室里不只有她的绿萝在等她。

　　“……你昨天说，你叫啥来着？”沈茜绕开他走进办公室。
　　“阮聪，聪明的聪，”柴郡猫咧着薄荷糖似的白牙说，“话说今天要出门采访吗沈茜姐？”
　　“不。”简短有力的否决。
　　“哦……我看你化这么浓的妆，还以为有采访呢。”柴郡猫挠着头说。
　　沈茜放下包，回过头，看他，仿佛第一次看到猫会说话的爱丽丝。
　　不错，是个直男，她想。

　　昨晚她随手点了一条镜魅萝的美妆视频，没想到就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看得根本停不下来。所以今天早上洗漱后，她把自己所有的化妆装备一字排开，左手手机右手粉刷，看一眼镜子看一眼视频，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小时，想学着化个“日常元气通勤妆”——然而惨败。
　　活像宿醉通宵后被拉去坐了全长五公里的过山车般的脸色，根本一点都不“元气”。
　　也罢，沈茜想，反正自己天生丽质，化不化妆都无所谓。然后她把一脸的散粉高光眼影眼线卸了个干净，只涂了个玫红色的唇膏就来上班了。
　　而传说中，直男是根据口红的颜色来判断化妆的深浅的。

　　嗯，没错，是直男，沈茜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看着那个评价她“妆好浓”的白净小男生，默默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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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猫猫酱给绿萝投喂两瓶水培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