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来都能看到徒弟在作死（逍遥游人生同人）》蒲君

43、第四十三章

　　定魂鼎内自成一个世界，空旷寂寥，没有任何点缀物，仅仅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幽蓝，幽蓝中掺杂了星星点点的莹白，瞬间让这个没有任何生气的世界变得美轮美奂起来，像是深夜里布满星子的天幕，华美大气，引人沉沦。

　　盘膝打坐，虚浮在半空，杨戬低首抬头间望向这浑然一片没有边际的天地，浮现在脑海里的竟然是当初在宝莲灯内见到的场景。那时盘古初现，鸿蒙未分，混沌一片，也如此刻这鼎内世界一般，无天也无地，无日也无月，唯余漫天星子闪烁其中，幽幽的散发着恒定而温润的灵力，滋养着包容范围内的一切。

　　这是杨戬第一次进入定魂鼎内，虽然他拥有了这个定魂鼎三千多年，虽然这个鼎内曾经住过他的父亲兄长，后来龙四公主又在里面住过一段时间。可是父亲兄长是被他暗中送去轮回的，龙四亦从未有人给他描述过所见场景，杨戬不是好奇之人，无事也不会进入鼎内。

　　直到此时，杨戬亲自进入之后才知道——原来，在鼎内能听到外界的一切声音。

　　因此，在察觉到玉鼎真人并未催动法决封印定魂鼎之时，杨戬只能苦笑以对。他不是不知玉鼎真人有多厌恶自己三妹一家，三年之前刚从封神台出来之时，玉鼎还会念着自己，从而封闭自己五识。即使知道玉鼎不会对三妹一家客气，也断不会要了人性命，既然如此，杨戬也就装作什么也不知。

　　杨戬所求，不过他所关心的人活得好好的，幸福美满，快乐无忧。在这个大前提下，些许皮肉之苦又算不得什么。

　　他当初逼着沉香救母，更过分的都做过了，还会在乎这些？

　　端坐在虚空，杨戬清晰的听着外界母亲撞到汉白玉柱之上的碰撞声，向下滚落时华服与雕刻着飞龙舞凤而凹凸不平的汉白玉柱的摩擦声，血液喷出落在地面的水滴声，艰难而痛苦的呼吸声……

　　杨戬闭了闭眼，遮去满眼的不忍，掩去心底深处传来的熟悉的疼痛，却遮掩不去源源不断透过鼎壁传入的声音。玉鼎带着薄怒和寒意的声音，玉帝戏虐调侃的声音，沉香哽咽的声音……

　　声声句句，句句声声，他听得清清楚楚，却只能呆在鼎内，什么也不能去做，究其原因，不过是‘玉鼎’二字罢了。

　　杨戬不想他所做的一切全部付诸东流，他那么听话的主动进来，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他清楚的知道，再继续呆在外面，除了继续激怒玉鼎之外别无益处。怒极的玉鼎真人会做出什么事，杨戬不知道。但杨戬知道，玉鼎真人能做到什么事，能做到怎样的程度……

　　清楚的知道玉鼎在这个上古大神全都逝去，阐教截教全都覆灭，人教明存实亡，三教之主已去其二，老君独善其身，封神台被毁，玉帝剑下幸存，所有新晋仙人法力低微，妖怪不足为惧的三界，能做到怎样的程度，即使杨戬能拼了一条命把玉鼎真人拦下，他也不敢，不能，出去。

　　玉鼎真人元神不稳，不能动怒，杨戬怎敢，怎能，怎忍心为了三界和玉鼎为敌？

　　也幸而，在玉帝大笑着离开之后，玉鼎就不再滞留的带着杨戬往昆仑飞去。

　　沉香目送着玉鼎离开之后，才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向瑶姬，表情漠然，严肃冷峻，就如当初冷然的看着嫦娥，并面不改色的把嫦娥引去昆仑受辱时一般……

　　耳边听着呼呼的风声，杨戬松了一口气，那瑶池，杨戬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至于一直隐藏在幕后，端坐兜率宫，看着瑶池这场闹剧的老君会怎么想怎么做，杨戬却是管不到也不想管了！此刻已经有一个盛怒中的玉鼎真人够杨戬头疼的了，该如何让玉鼎消气已经耗去了杨戬全部的心神，哪里还管的了别人许多？

　　回到昆仑山玉虚洞，玉鼎在确认聚灵阵完好无损之后才打开定魂鼎鼎盖，面无表情的看着杨戬那飘飘渺渺的身影，在纷涌而来的乳白色灵气中逐渐变得凝实自然，银色的光点碎片也不再控制不住的四散飘出。

　　只是到底差点再一次魂飞魄散，杨戬此时的元神竟比三年之前桃花林中还虚弱苍白许多。

　　杨戬勉强勾起一抹笑意，刚从定魂鼎出来的他没在意自身情况，反而担心的看着玉鼎，上前两步，执起玉鼎毫无血色的手，食中二指稳稳的搭在手腕之上，柔声说道：“师父息怒，您此刻可有什么不适？”

　　指下能明显的触及凌乱斑杂的脉象，乃怒火攻心，血气逆涌之兆，杨戬无声的叹息，却不敢表现出半点忧虑，就怕再次激怒自家师父。

　　抬头间，杨戬却见玉鼎那原本幽深苍冷的双眸中，此刻竟亮得惊人，犹如一团燃到极致的地狱之火，看似灼人，却让人心凉得冷进骨子里。

　　这般显而易见的情绪外露，对于一向冷心冷清，无情无绪的玉鼎真人来说，是从未有过的。

　　杨戬暗暗心惊，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搭在玉鼎腕间的手就被粗暴的甩开。玉鼎单手负于身后，冷冷的斥道：“跪下！”

　　杨戬看了玉鼎真人一眼，压下心底众多思绪，无言的跪下。

　　居高临下，玉鼎冷眼看着笔挺的跪在地面的杨戬，沉默，许久之后才缓缓的开口道：“到底要为师如何做，你才能真正的放下？”

　　“……”浑身一颤，杨戬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他虽然已经放开，却始终不能放下。背负了一辈子，刻进骨髓灵魂的东西，怎么能那般轻易的说放下就放下？

　　杨戬的沉默，给了玉鼎最不想得到的答案。刹那间，玉鼎只感觉到天晕地转，脚步虚浮，不得不退后几步，扶住最近的石桌，才堪堪站稳。

　　“师父！您怎么了！”

　　被玉鼎真人的反应吓到，杨戬站起身来就要上前搀扶。

　　“给我跪下！”

　　定了定神，玉鼎冷冰冰的喝道，“杨戬！别考验我的耐心！”

　　顺从的再次跪下，杨戬心知，师父这次是真的气到极致，不然也不会连自称都改了……

　　“我也不逼你，只是，杨戬，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

　　冷冰冰的说完，玉鼎拂袖转身走出石门，忽而想到了什么，玉鼎停下脚步，背对着杨戬站在门外，平静的接着说道：“七日之后，我会回去，要如何做，你自己思量。”

　　直到玉鼎真人离开很久之后，杨戬才抬手捂住双眼，无力的跪坐在地。

　　师父，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