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辰木离火

5、第五章

　　宋凝在榆枫院的日子过得怡然自得，又是严冬，身怀有孕的宋凝更是没有出门的理由了。故而连除夕家宴与祭祖也托词身体不适请辞了，安心调养身体，或是看着丫鬟们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些衣服被褥。

　　和从前一样，宋凝的怀相不太好，害喜害得厉害，沈老夫人曾有探望，也被她回绝，宋凝称天气严寒不敢劳顿婆婆，老夫人尚未见到儿媳一面就打道回府了。

　　好在每次诊脉大夫都说尚可，宋凝虽身上不爽，也没有太过忧心。

　　过了一月余，害喜之症也稍稍好转一些。
　　虽然没有夫君疼爱，可她还有孩子，宋凝觉得这样也不错。前世许是她太执拗，把自己生生困死了。

　　来人所报，柳氏那边也算安分，沈岸受伤调养，暂时还翻不出什么风浪，因为成功当上了沈岸心爱的小妾，柳凄凄也没有像前世一样凄凄惨惨戚戚的收拾包袱走人，沈岸也就不曾带着伤将她追回，恢复得就更快了。外间传来的消息，过几日沈岸要去城京畿监督训军，一去就是三五个月，如此看来她也可以消停几个月，且安心养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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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堪堪过完年，打点了必要的人情世故，沈岸便自请去八十里开外的京畿营训练新兵。沈岸受伤修养三月，作为公职已是失职，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方才打了场胜仗归来，上位者也没什么意见。可是沈岸大约是太过尽责，或是不想留在沈府。才将养好，便又请命为京畿营训兵。京畿营是姜国都城最后的防线，上头的人巴不得有这样的人去督军，只是人家刚刚大战回来，立下的功劳不小，沈老将军当年亦是战功赫赫，只有沈岸一颗独苗苗，国君也不好意思开口。
　　听得沈岸请命，国君开怀大笔一挥准奏，还赏了不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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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岸马上就要启程，一家老小都来相送。柳氏眼里含着泪，对沈岸的身体很是担忧，沈老夫人见惯了老将军受伤，晓得这伤没什么大碍，而且此次只是练兵，又不是出征那么艰险，故而对柳氏那哀哀戚戚的模样有几分厌憎。

　　老夫人交代了几句要保重身体便催促沈岸启程，不要误了时辰，也不给柳氏和他更多的时间依依惜别，告别之类的话儿子应该昨夜就说了不少了，柳氏不会说话，但是沈老夫人也不愿意见这二人在沈家大门前有太多纠缠。

　　沈岸的表现也很让老夫人满意，简单作别之后披上斗篷利落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很是潇洒。

　　虽是冬日，但早上日头不错，侍茶把宋凝裹得好好的，才放她出来晒太阳。

　　“公主这几日好多了，前几日那样折腾，我看着都觉得辛苦。”侍茶小心搀扶，主仆二人悠悠漫步。

　　“你照顾我也是辛苦，不还是要和我一起折腾？”宋凝笑笑，抚着小腹，“再过几日就会大好了，嬷嬷说女子有孕大多如此，只是我吐得厉害些罢了。”

　　“那是奴婢应该的，不过······今日将军要走了，公主不派个人出去吗？”侍茶觉得有些表面工作还是应该做做的。

　　“无妨，那和我们不相干，多得是人送他。”宋凝随手折了小径旁的一支梅花，嗅了嗅，扔进了一旁枯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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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岸和随从们一路策马出了都城。天虽寒，但是一路跑来并不觉得冷，他勒住马，回头望了望高耸的城门。在家里窝了三个月，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了。

　　不过，她终于还是没有来送他。

　　沈岸以为她起码会派个人来走个过场，推脱身体不适不能相送，就像除夕家宴和祭祖一样。那原是宋凝嫁过来作为沈家儿媳的第一次祭祖，她竟然这样轻描淡写的推脱了。而原本他承认的唯一有资格拜祭沈家祖先的凄凄，却碍于妾室的身份连祠堂都不能进。

　　自那一天后她避居偏院，从未踏出榆枫院一歩。沈岸从未见过她，沈家人都知道这两人关系势同水火，也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提到她。

　　其实沈岸清楚得很，她的确是身体不适，确实也不能来送他。
　　若说沈岸为何会心中有数，自然不是耳听为虚，反是眼见为实。谁曾想，统领万千兵马的少将军会翻自己家院子里的墙头去偷听夫人的墙根，虽然这夫人名存实亡。

　　事情的起因其实也挺简单，沈岸就要离家几月，对上次柳氏丧子之事心有余悸，就算这一段时间宋凝如此安分，他还是放心不下家里的小娇娘，这一次一定要护她周全。奈何宋凝足不出户，他偶尔能听到的不过是宋凝身体如何，胎相如何的消息。为了稳妥起见，身体已经将养得差不多的武艺精湛且对沈府格局了如指掌的少将军轻松避过守院的家丁，潜入了榆枫院。

　　他顺风顺水摸到卧房，挑开些许窗纱小心窥探里面的情况。他在的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宋凝的雕花床，而宋凝又恰好面朝这边倚着被褥半躺在床上。她没有挽髻，披散着的乌发微微凌乱。

　　屋子里掌了好几盏灯，还算亮堂，侍茶捧了碗汤过来。

　　“公主，喝碗汤吧！晚膳你用得很少。”

　　“是，知道了。”宋凝面上有几分病容，看得出来她十分不舒服，她结果汤碗眉头皱皱，仿佛灌苦药一样喝了大半。

　　“呕——”她强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把刚刚喝下的东西吐了出来。

　　侍茶显然是见惯了宋凝吐，忙把痰盂捧过去，一边给宋凝拍背顺气。

　　“公主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了，若是喝不下，就罢了，慢慢来就是了，看折腾得满头虚汗。”侍茶边说边到了杯温水给她漱口。

　　“汤是你端来的，现在又来数落我？”宋凝虚弱地笑笑，这侍茶啰嗦得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公主安静歇会，可能会好受些。”

　　侍茶服侍宋凝躺下，给她擦擦头上冷汗，招来其他丫鬟把刚刚宋凝吐得东西收拾干净，自己则安静守在床边，拿起针线篮子里的布料剪剪裁裁。宋凝并未睡着，只是脸色比一开始又差了几分，倦得连眼睛也不想睁开了。

　　沈岸看着虚弱至此的她，那一夜她被他伤得这样重，仍是凌厉的刺了他一剑，险些要了他的命。如今见到这样的她，沈岸也有些意外。看来他偶然听闻宋凝害喜厉害果然非虚。这下沈岸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他这样在一旁窥视，又是做了一次小人。

　　他有些懊恼，为何自己临时起意，就这么不加深虑的潜了进来，而之前对柳凄凄今后境遇的忧心也荡然无存了。

　　上一次出征她好歹还送过他一面护心镜，这一次连过场也不愿走了

　　沈岸捂了捂胸口，方才马上的颠簸，伤口有些微痛。

　　“少爷身上有伤，可要先歇息一下。时辰还早，今天应该到得了大营。”一旁的随从开口道，这随从是沈家家仆，名叫李忠，曾同老将军一同出生入死，同他姓名一样忠心可靠。老将军因伤病所困不能再战疆场，便将这可靠的人派到了儿子身边。

　　“我没什么大碍，走吧！”沈岸打马而去上了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