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失调》袖里糖

6、06

　　“我想不到，或许以后会有吧。”
　　唐不尔迫切想要问出个什么来，以后？他可等不到以后。
　　他回家睡上一觉，再醒过来，就回到了那个没有于斯的世界去了。

　　“非要说一个呢？”
　　于斯还真的很认真地思考起来：“非要说一个吗？”
　　思考了很久很久，唐不尔期待地看着他，好像都把人看得不好意思了，于斯开口说话：“我都是想做什么就会立刻去做，想了又想，现在确实没有什么想做却还没来得及做的事。”

　　唐不尔肉眼可见地有些失望，原本还想帮于斯做点儿什么，谁知道他本人这么无欲无求，还是个罕见的行动派。
　　也对，如果只是一般人，能放弃高学历，放弃美好前途，跑到世界各地去旅游吗？做那些一看就没有实质性回报的事情……
　　不过唐不尔总是忍不住会想他朋友圈有指向性的那些话，那分明是写给特定的一个人看的。

　　于斯的人生不可能没有遗憾，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未来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遗憾。
　　这个梦的确奇怪，还是按正经时间线来的。
　　唐不尔以前梦到过小学同学跟他在大学校园的一间教室上课，实习期时候的同事跟他在高中学校里插科打诨，都很常见，到了于斯这里，好像没有未来延伸的技能，时间线就是当下，非常稳定。

　　这就没办法了，唐不尔想帮于斯做点儿什么，可现在的他，觉得阳光正好，家庭幸福，什么都不缺。
　　嗯……如果他最后三年的所有表现是因为长大后才体会到的遗憾，那么高中时期的他，或许会有这个时间线，不羞于说出口的某些隐秘心事呢？
　　例如……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于斯正在喝水，听到他问的这个问题，呛到了自己，咳了半天。
　　唐不尔手忙脚乱帮他递纸巾，“闲聊嘛，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要这么激动。”

　　但他觉得有戏，反应这么大，肯定是有喜欢的人。
　　不过只经过一个下午，唐不尔没有发现于斯对待谁比较特殊。
　　他回想了一下学生时代，他也并不记得同学之间有什么传言说于斯喜欢谁，不过也有可能是他那时候根本就不在意别人，包括于斯。

　　好不容易稳了下来，于斯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颊边泛红。
　　唐不尔突然又想到，这个问题问得其实没什么意义。
　　假如于斯有喜欢的人，那么在十多年后，他们没有在一起，肯定是BE了，再去追究那人是谁，人家过得怎么样有什么用，代替他远远看上一眼？说不定那时候于斯早就不喜欢她了，就算还喜欢，于斯这些年知道对方的情况肯定比他多。

　　而且，无论这个梦有多真实，终究是梦。
　　他问到的答案难道就是现实世界中于斯的答案吗？
　　他的梦，那么出现的一切都是他的杜撰罢了。

　　唐不尔笑得有点儿尴尬：“哈哈……随便问问，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于斯确实没有回答，看起来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回答他。
　　“那你呢？”

　　……
　　好家伙，这还把自己带进坑里了。
　　不过这个问题在他这里就很好回答了，唐不尔摇摇头：“没有。”
　　高中时期，他一直都身处于家庭相关的情绪漩涡之中，没有多余的心思谈情说爱。

　　场面陷入迷之尴尬阶段，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都怪他，把话题直接引入了死胡同。
　　唐不尔提议送于斯回家，于斯百般推脱，唐不尔一直坚持，于斯见推不掉，也只能顺从他了。

　　他们两个人的家都距离学校不太远，步行就能到，但是从医院回去还是要打车。
　　自然又是于斯付的钱，反正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唐不尔干脆忘了尴尬这种情绪，坦然接受。
　　直到走到于斯家小区门口，唐不尔还在变着法子问他问题，于斯脾气很好，看起来没有不耐烦，但是回答得滴水不漏，也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真的没有想做的却未完成的事。

　　“你高考后有想去的地方吗？”
　　随机问题问到最后，已经越来越接近现在的时间节点了，然而于斯有些忍俊不禁：“距离高考还有快一年的时间呢。”
　　唐不尔麻木地应声附和：“但是我看很多人的旅行计划，是从现在开始就在做了，你呢？有没有类似的计划？”

　　他就跟个八卦周刊狗仔一样，见缝插针，一直在问问题，问得自己都烦了，于斯却还没烦，也算是个奇迹。
　　于斯停下脚步，想了想，说：“如果高考结束后，非要来一次旅行的话，我想去趟烨城。”
　　“烨城？”唐不尔不知道在哪儿：“在哪儿？”

　　于斯笑了：“靠海的一个……小城市。”
　　“为什么去那儿？”唐不尔没有听说过那个地方，那证明烨城不是个很著名的旅游胜地，或许是什么小众的，新开发的旅游地吗？所以他不知道。
　　“听说是我妈妈的家乡，父母是在烨城相识的，我还没有去过。”

　　“听说？”
　　唐不尔想到在于斯葬礼上看到的那对夫妻，看起来确实很恩爱，但是于斯怎么可能没有机会故地重游，难道这么多年他的妈妈都没有回过老家吗？
　　“嗯。”于斯看到唐不尔一脸疑惑， “我现在的父母是养父母，亲生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唐不尔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道歉说对不起，于斯哭笑不得的表情，刚好化解了他的尴尬。
　　“对……啊，算了，我今天确实跟你说了太多遍，你应该也听烦了吧？”
　　“烦倒不至于……”于斯笑了笑：“没关系，我从小就知道，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我早就不介意了。”

　　唐不尔小心翼翼问他：“那你哥哥……”
　　于斯很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哥哥？”
　　“呃……”唐不尔说：“你自己说的啊，你忘了吗？”

　　于斯不好糊弄，他表情认真：“在我们的聊天过程中，我并没有说起过我的哥哥。”
　　“是吗？”唐不尔有些慌乱，他稳了稳神，想要表现出很平常的态度：“那就是我听别人说的，是你有个哥哥还是别的谁有个哥哥，我记错了，你确实有个哥哥啊？好凑巧啊。”
　　于斯看起来并不相信他，但是也没有再问，就像默认了唐不尔的信口胡诌。

　　“我哥哥是养父母的孩子，跟我没有血缘关系。”
　　……真惨啊。
　　唐不尔参加于斯葬礼的时候，会忍不住想他的哥哥，父母，有多么伤心，但是现在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仔细说起来，这世上没有真正跟于斯有关系的人。太惨了，最惨的还是于斯。

　　“你怎么这种表情？”
　　于斯不理解，他看起来很洒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悲惨的故事，我父母对我很好，我哥哥……人也不错，从兄弟关系来说，他也确实像我的亲哥，对我一点儿都不客气。”
　　唐不尔想起于扬的样子，跟于斯完全是两个类型的男生，共同点是都是好人。于斯活着的这近三十年里，应该还算幸福。

　　“我知道……我只是……”总会忍不住多想。
　　唐不尔深吸一口气：“你一定要当一个好医生。”
　　不要到处乱跑，去旅游去当义工什么的，最好是一直就待在两点一线的生活网里，平安稳固地度过一辈子。

　　“我还未必学医呢。”于斯说：“还没有想好。”
　　唐不尔笑了笑，没说话。
　　“好了，回去吧。”

　　唐不尔站在原地等于斯走开，于斯多看了他几眼。
　　“怎么？还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于斯走了几步，又转身走回来，“你跟我说了那么多，我也有话想要告诉你。”

　　唐不尔点点头：“你说。”
　　“可能，在你心情很差的时候就会希望自己的生活只是一场梦。认为世界毁灭或者自我毁灭就能醒过来，但是，如果一直醒不过来的话，正面面对就行，实在不行，找个队友，也是个好方法，在梦里通关，说不定才是醒过来的方法。”
　　唐不尔：“……”

　　他就知道于斯根本不相信自己，在他心里，唐不尔只是生活不顺利，所以产生了逃避情绪，想要逃脱出现在的生活。
　　唐不尔笑了笑，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于斯说：“你先走吧。”
　　唐不尔愣了一下，意识到于斯的意思是看着他离开，是不放心他吗？
　　“好。”为了让他放心。

　　唐不尔往前走了一阵子，想到之后再也见不到于斯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没想到，于斯还站在原地，对他挥了挥手，笑了一下。
　　“快回家吧。”

　　看着于斯的嘴型，应该是说了这几个字。
　　唐不尔对着他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跑回去。
　　于斯愣了：“你还有事吗？”

　　唐不尔“嗯”了一声：“我今天，借了你的钱，明天你一定要问我要啊。”
　　于斯失笑，看起来有些无奈：“好。”